第十四章 誤會

因為最近為周清妍的事情忙碌，江月婷把鄭家要給凌睿遠開歡迎會的事拋到腦後去了。下午書香拿著新做的旗袍過來，她還傻乎乎地問什麼事。「書香，把那件珠灰色的，袖口有珠串的旗袍拿給我。」「小姐，你確定要穿這件嗎？現在夜裡天涼得厲害，你還是加件披肩吧。」這件旗袍的亮點就是袖口的珠串，要是加了披肩，這件旗袍哪裡還能看出什麼特別之處。但這些書香是不會明白的，她只知道衣服保不保暖。「不用了。」畢竟今天是給這件旗袍的設計師開歡迎會，這麼做也是為了尊重人家。

晚上，鄭家花園裡又是一派熱鬧的景象。雖然還沒過門，但鄭先生和鄭夫人儼然把她當成了兒媳婦一樣對待。這次的晚會表面上看上去也是一派祥和，鄭嫣然雖然痛恨江月婷，但臉上的笑容卻很甜，一口一個「月婷姐」地叫著。「江小姐穿這件旗袍果然很好看。」「還是凌大設計師技藝高超。」「哪裡哪裡，不過凌恆對江小姐是真上心，當初為了這設計圖可是折騰了我好多次，我差不多畫了十幾稿他才滿意。」江月婷不知道鄭凌恆為了這件旗袍費了那麼多心思，下意識地看了他一眼，鄭凌恆卻輕輕拍了拍凌睿遠：「說什麼你。」凌睿遠剛要反駁，就被鄭凌恆拉走了。

但周清妍可能是今晚的宴會中唯一一個快樂不起來的人。原因很簡單，玉無痕不在呀。江月婷過去找她的時候，她正看著愉快交談的人們發獃。「月婷，鄭凌恆怎麼沒邀請玉無痕來唱幾齣戲的呀？」「小姐，你怕不是魔怔了，這是西式的宴會，讓玉無痕來唱戲恐怕不太好吧。」「他們家就不能辦一個中式的宴會嗎？西式的千篇一律，無聊死了。」「人家是留洋回來的，比較洋派。」周清妍一聽這話就坐不住了：「留洋怎麼了？留了洋就不是中國人了嗎？！」「小姐，你冷靜點。」江月婷把已經激動得跳起來的人又按回了座位上。「月婷，你以後留洋可別忘了自己的根！」「行行行。放心吧，不會忘的。我來找你就是想告訴你，我考慮了一下，決定還是幫你私奔吧！」最後幾句話是貼著周清妍的耳朵說的。「真的嗎？!」周清妍又一次激動地跳了起來，江月婷趕緊把食指放在嘴唇上，提醒她淡定一點。「月婷我愛你！」其實，這真的是江月婷深思熟慮后做出的決定。周清妍這丫頭是鐵了心要私奔了，自己現在又找不到任何玉無痕可能會對周清妍不忠的事實。既然要私奔那一定要自己親自來做才能放心。周清妍還沉浸在江月婷願意幫她的喜悅中，江月婷卻看到父親在向她招手，示意她過去。

「月婷，剛才我和你鄭伯伯商量了一下，打算讓你和凌恆明年春天先訂婚，然後等你回國后就結婚。」「可明年秋天大哥不是要結婚嗎？這樣會不會太趕。」「這個你儘管放心。」鄭老爺笑著說道，「你爹一門心思忙你大哥的婚事，你和凌恆訂婚的事情交給我就行了。」「月婷，你安心上學，訂婚的事情我也會幫忙的。」鄭凌恆也在一旁幫腔道。「爹，鄭伯伯，對不起，我現在不想考慮婚姻的事情。而且我出國學習不是為了回來當少奶奶的，我回國后想先工作幾年再說。」「荒唐！女子自古以來就以相夫教子為己任，什麼不考慮婚姻的事。再說了，現在時局這麼亂，說什麼工作幾年。」江父最先訓斥了江月婷。「對不起，我真的不能接受這個安排。」江月婷說完便走了，留下了氣急敗壞的江父以及還沒反應過來的鄭老爺和鄭凌恆。

再次回到周清妍身邊的江月婷變得有點失魂落魄，連一向缺心眼的周清妍都看出來了。「月婷，你怎麼了？你爹叫你過去幹嘛？」周清妍晃了晃江月婷。「他們，他們要我和鄭凌恆訂婚。」「這不是好事嗎？啥時候，我能不能趕上？哎，你真好命，要是也有人能幫我和無痕訂婚就好了。」「我拒絕了。」江月婷打斷了正在幻想的周清妍。「啊？江月婷，你有病是吧，這麼好的事為什麼要拒絕？」「難道我活著的意義只有相夫教子嗎？」「啊？」一根筋的周清妍當然不能明白江月婷是什麼意思。晚會接下來的時間裡，江月婷沒有再說一句話，周清妍也只當她心情不好，於是兩個人都傻乎乎地干坐著。鄭凌恆也沒過來找江月婷。江月婷一直到晚會結束都是這麼失魂落魄的狀態，連自己後來是怎麼回家的都不知道。

由於昨晚穿太少，也由於那件事的打擊，所以江月婷受了風寒，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的。從書香口中，江月婷得知昨天晚上回來後父親大發雷霆，還威脅說如果不接受訂婚就別想出國。而江月婷也不知抽的哪門子風，竟然回了一句：「隨你吧。」但此時江月婷卻已經顧不得父親究竟還生不生氣了，她想的全是鄭凌恆的反應。昨天自己拒絕了和他的訂婚，他現在會怎麼想。他不會從今往後都不想見我了吧，難道我們就這麼結束了嗎？其實，江月婷並非抗拒和鄭凌恆訂婚，她只是覺得像她這樣的新時代女性不應該這麼早地就被家庭婚姻所羈絆，她不想成為像周清妍那樣失去自我的女子。但是鄭凌恆會理解她嗎？還是他一直就和舊社會的少爺一樣，需要一個能幹的、能幫他料理家務的少奶奶？他怎麼還不來看我？鄭凌恆，我想知道你的想法。

就這樣，在病床上昏昏沉沉的江月婷等到下午也沒等來鄭凌恆，倒是把周清妍等來了。「你看，昨晚愛美穿那麼少，今天生病了吧。你和鄭凌恆又不是第一次見面，你還穿那麼漂亮幹嘛？」江月婷病得沒力氣反駁她，只是靠在床背上，虛弱地問道：「你今天怎麼有空來看我？」「瞧你這話說的，我能是這麼重色輕友的人嗎？」江月婷不說話，只是冷冷地看著她。周清妍被她看得發毛，」好吧，我順便來八卦一下，你為什麼要拒絕和鄭凌恆訂婚？」與其自己憋在心裡，還不如找個人傾訴一下呢，於是江月婷把自己內心真實的想法告訴了周清妍。沒想到卻遭來了好友的一頓鄙視。「江月婷，你腦子裡到底在想些什麼？你們訂婚影響你出國留學了嗎？人都說了讓你安心上學，別的事情他來就好。再說了，你學成歸來后幫鄭家料理生意，這難道不是工作嗎？」「可我就是不想頂著鄭凌恆的未婚妻的這個名頭出國呀，而且我想有完全屬於自己的工作，而不是接管鄭家的生意。」也許是情緒過於激動，江月婷劇烈地咳嗽了一陣。「你呀，就是死腦經。訂婚不就是多了個名頭嗎？你還是你，再說了都是工作，什麼想不想的。」江月婷還想反駁，無奈身體條件不允許，只是一個勁地咳嗽。「行了，你好好養著吧，我會讓鄭凌恆來看你的。」說著周清妍便告辭了。「你自己也好好想想，別那麼死腦經。」周清妍走到房門口的時候又回過頭說了這一句。

周清妍走後，江月婷便在床上邊等邊想。我不過就是想做一個獨立女性，不為男人而活，這有錯嗎？難道女人最大的價值就是做一個精明、能幹的少奶奶嗎？江月婷想不通為什麼自己的想法會有那麼多人的反對。眼瞅著天都快黑了，鄭凌恆還是沒有來。他是不是不知道我生病了？周清妍這丫頭被玉無痕絆住了，沒去告訴鄭凌恆我生病的消息。其實江月婷也明白這些想法不過都是自己的自我安慰罷了。可能和鄭凌恆的感情真的到此為止了吧。

其實，鄭凌恆一大早就知道了江月婷生病的消息。在得知消息的一刻，昨天被拒絕訂婚的失望、悲憤在一瞬間就煙消雲散了，剩下的只是滿滿的擔心。他之所以遲遲不肯去見江月婷是他覺得江月婷是因為不喜歡他才拒絕訂婚的。什麼學業、什麼工作不過都是借口罷了。可能一直是自己一廂情願吧。這個想法在他心裡持續了一整天，絆住了他去看江月婷的腳步。與此同時，唯一一個興高采烈的人——鄭嫣然正使出渾身解數纏著鄭凌恆帶她出去。她覺得這是她和鄭凌恆提升感情的好機會。「哥哥，我們出去玩好嗎？」「乖，嫣然，我現在不想出去。」「哥哥，你都在書房呆一天了，陪嫣然出去玩玩嘛。」這回鄭凌恆只是搖了搖頭，沒有說話。「哥，月婷姐不和你訂婚沒關係呀，嫣然會一直陪著你的。」鄭嫣然這丫頭也是真虎，哪壺不開提哪壺，鄭凌恆的耐心也降為零於是暴躁地吼道：「你煩不煩，一直在耳邊叨叨叨叨的，出去！」鄭嫣然又一次被她的凌恆哥哥嚇傻了，連自己是怎麼出去的都不知道。

鄭嫣然出去后不久，書房門再次被打開。鄭凌恆以為鄭嫣然又來了，於是怒吼道：「我不是叫你出去了嗎？」但仔細一看來人，原來是凌睿遠。「喲，誰惹我們鄭大公子了？怎麼火氣那麼大啊？」「哦，睿遠啊，有啥事嗎？」「今天一天你都沒去店裡，怎麼了？身體不舒服？」「昨晚你不是什麼都知道了嗎？」「哦，原來是被紅塵瑣事困擾啊！」凌睿遠毫無眼力見地打趣道，鄭凌恆憤怒地瞪了他一眼。「不是，凌恆兄，你別急呀。人江小姐不是說了嗎？出國前不想訂婚，那你等她回來再訂不就完了嗎？人說了想先工作幾年再結婚，你讓人家工作不就完事了嗎？」「我就是搞不明白，訂婚又不影響她出國留學，怎麼就不願意了呢？」「人家不想頂著你鄭凌恆未婚妻的名頭出國唄。人家是新式女性，這在我們國家比較少見，這在國外都是這樣。」「可女人難道不應該以婚姻為幸福源泉嗎？你看看周清妍對玉無痕。」「嘖嘖嘖，又封建思想了不是，要是江小姐真變成周小姐那樣，你還能喜歡她嗎？」鄭凌恆想了想周清妍平時為了玉無痕瘋瘋癲癲的樣子，算了算了。「走吧，今晚咱去仙樂廳散散心。」「歸國沒幾天娛樂場所倒挺熟悉的嘛！」鄭凌恆邊走邊打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