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孫想容

第七章:孫想容

又是一日下學的時辰,劉氏來草廬接兒子上集市。

宋錦安在後邊追了上去,忙是將人叫住,「劉家嫂子,近日小寧身子怎麼樣了。」

劉氏牽著兒子停下,「好了不少了,不過還是虛的,小日子裡鬧了病是要養些日子的。」

「謝謝劉家嫂子了,還勞煩你多去看看。可別嫌我俗氣。」宋錦安拿出一袋銀錢,要交給劉氏。

倒是劉氏先變了臉色,連連推脫,「先生這可使不得,您願意收我家兒子讀書,已是高義,我哪還能收這份錢,這不是寒磣我呢。」

這話一出,宋錦安忙是將銀錢收了起來,心裡也多了一絲暖意。劉氏早點喪夫,一個人帶著孩子,生活過得並不富裕,品性卻是個良善的。

「我是個粗人,不懂你們讀書人的規矩。要讓我說,這個時候,你自己的徒弟還是得自己多去看看,要不都生分了。」劉氏不懂其中內情,自然說的輕鬆,不過話糙理不糙,確有幾分道理。

終歸是宋錦安自己想不明白的,他還對那天發生的事情耿耿於懷,當然更多是對自己口不擇言的愧疚。他拉不下那個臉,去找她,怕見了面屠添尷尬。

「你說的是,我擇日就去。」宋錦安試圖搪塞過去。

劉氏嘆了口氣,沖著他搖了搖頭,牽著兒子上集去了。

走到看不見宋錦安的地方,才沉聲沖著兒子說教道,「乖兒,你這先生哪都好,就是口是心非的很,把讀書人的勁看得太重。你可別學他。」

孩子哪裡懂這些,但還是依著娘的意思點了點頭應下了。

這些天,劉氏每次去看覓寧,她都會問,師傅在做什麼?

劉氏雖然目不識丁,確也明白她的話外之意,她想問的,無非是師傅為什麼還不來看她。

每回劉氏都拿著宋錦安今日教書太忙,來哄著覓寧吃藥。

可她又怎會不知道,這屋兒與草廬不過短短的一段路,若真是有心,又怎麼會來不了。說到底,還是不想來。

時間久了,她也不想了。她確實也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在他面前自處。

就這麼一直病著,立夏了才痊癒。病好了,人也想通了。

到底是覓寧先去見了他,不過,她是打著辭行的念頭去的。以前,他說等她有了立身處世的本事就許她回江南見婉娘。想來,定是說話算話的。

入了夏到底是不一樣的,人比春日少了不少睏倦。

遠遠地聽著,草廬里孩子的笑聲都添了不少。

還未進門,隔得老遠的就瞧見那棵熟悉的桃花樹下添了一道窈窕的人影,這是她沒想到的。

她的心有些慌亂,不知眼前的人是新人還是舊人,想著想著心中愈發的苦澀。她哪裡又稱得上是舊人呢?不過是自以為是的先入為主罷了。

草廬里的孩子先看見了她,齊齊的簇擁過來,拉著她就往草廬里拽,「寧師姐,聽說你病了許多日子,偏是先生不許我們去打擾你。真叫我們擔心壞了。」

孩子的話自是童言無忌,可落在覓寧心裡,便是另外一回事了。

師傅不來看她,也不許孩子去看她,莫不是鐵了心的盼著自己病死了才好。

到了院中,她才清晰了那女子的音容笑貌,瞧著這張和自己有著七分像面容,二人一同愣在了原地。

「咦~孫姐姐和寧師姐長得可真像啊!」孩子們一會瞧瞧這個,一會瞧瞧那個,脫口而出就是這句話,旁的大一點的還跟著附和。

「寧姐姐和孫姐姐都生的好看,好看的人都長得像。」

這話一出,二女才相視尷尬一笑。

「小女孫想容,應宋先生約,到此處相見。想必你就是宋先生常提起的女學生,雲覓寧了。」孫想容面泛紅光,儘是女兒家的羞怯。

覓寧強扯出一絲笑意,心中苦澀。師傅還真是聽話,這才多久,孫府的小姐都請到草廬來了,怕不是認定了娶她為妻。

「孫小姐好眼力。師傅能與你相識,怕是三生有幸。」覓寧心中確是這麼想的。

孫想容良善,孩子們也喜歡她,她的身份又與宋錦安最合適不過。往後,草廬里有這麼一個人陪著他,她也放得下心。

孫想容含羞帶怯的垂下了頭,抿著嘴輕笑著,一顰一笑儘是養在深閨里女兒家的嬌羞。到底是富貴人家養出來的,懂規矩識大體。

「小寧,怎麼今日出來了。」宋錦安的聲音在一旁響起,他不知什麼時候從書房裡走了出來,並排與孫想容站在了一起,站在她的對面。

覓寧抬眼望著兩人,眼神閃爍間,不免覺得二人郎才女貌,愈發的合適。

「身子好了,理應來看看師傅。」她停頓了片刻,抑著思緒又繼續打趣道,「孫小姐這般優秀的女子,師傅莫要放跑了。」

宋錦安垂眸看著她,本想著問問身子怎麼樣了,最近可高興,生生是叫她給憋了回去。

袖管里的手攥的泛白,面上還是雲淡風輕的應著,「這是自然。」

師徒二人間看似平常,孫想容也因著這話掩面輕笑,向後退了半步。倒是孩子在一旁起鬨,鬧個不停,開始一口一個先生娘子叫了起來。

「去去去,快些回家去。」宋錦安端著先生架子,把孩子往草廬外面趕。

孫想容拉著覓寧進了書房,熟練地拿出茶壺,給她倒了一杯,「外面熱,還是在屋裡坐著的好。」

孫想容是個沒壞心眼的,處處透露著真誠。

瞧著她熟練地動作,覓寧不由得有些傷情,「孫小姐,常來這嗎?」

孫想容的手絞著帕子,俏臉升起紅霞,小聲的應著,「有一個月了。」

一個月啊,覓寧忍不住在心裡自嘲,這不就是她病倒沒多久的時候嗎。

哪來的什麼忙碌,無暇去看望她,不過都是些借口罷了。也是佳人在側,哪還顧得上她。

「甚好。」

這邊宋錦安從院里走進來,聽見二人的話,身子一震,擔心的看了一眼覓寧,眼瞧著她面色無異,才安心落座。

算著時辰,宋錦安也到了寫字的時間了。覓寧正打算起身上前去研墨,卻看見原本自己的座位上早已添了新人。孫想容熟練地拿起墨塊,靜靜的磨著。

她的手法看起來比她好得多,也更專註。

她眼含深意的看著二人,「孫小姐這研墨的手法比我不知好了多少倍,師傅今兒個定能寫副好字。大病初癒,我身子還弱著,就先回去歇著了。」

宋錦安沾了墨的筆,懸停在半空中,卻還是當著她的面落在了紙上,「身子弱,就回去好好養著。往後不必日日來。」

他自是要斷她念想的,既是做了打算要娶孫想容,便不能辜負人家。

「是。」覓寧平淡的應了聲,離開了草廬。這一次她沒跑,一步一步走的沉重,似是要把痕迹刻在草廬的石板上。路過院中的桃樹時,她墊起腳折下了一枝帶走。

「這花開的太熱烈,敗的也快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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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玉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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