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統兵
數日後,當雍王淳把林弘當日在子明殿的策略提出來后,朝堂諸公,除了軍方派系,無一不是拍手叫好。因為林弘的這個策略,於雍國而言,既免去了因大軍討伐而可能耗費的錢糧,又能加強蜀地百姓同雍國之間的聯繫,何樂而不為呢?什麼,你說互市有可能虧損?雍相李岩表示,相比起大軍討伐,這都不是錢。虧就虧了,雍國虧的起。
除了以上原因,雍國臣子們還總結除了林弘當初沒想到的一點,那就是雍國君王不忍蜀地百姓受苦,故而寧願國庫虧損,也要解決蜀地百姓的需求,你看,這不是賢王,又是什麼呢?
於是乎在一片皆大歡喜的贊成聲中(當然不包括全程黑臉的武將們,畢竟他們的軍功沒了。),雍國朝廷通過了這一策略,並打算以最快的速度開辦互市。
「王上竟能想出如此策略,實乃我雍國之福啊。」相國李岩見雍王淳面帶喜色,小小的拍了一波馬屁。
「呵呵,李相,這次你可說錯了,這互市之法,可不是寡人想到的,是寡人的兒子想到的。」
「哦?莫非是太子殿下?」聽到雍王淳否認,李岩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身為太子的公子哲,畢竟二王子習武,太子學文,朝野皆知。
「不,是朕的五子,林弘。」
李岩略帶驚訝地回答道:「公子弘?」
聽到林弘的名字,朝堂諸公也覺得新奇,畢竟雍王淳的數位王子中,以往也就太子及公子瀚被人所知,其餘諸子,皆默默無聞。初聽聞林弘,又是因其獻上了這互市之法,再看雍王淳一臉喜色,由不得堂上臣工不多想,莫不是太子又多了一個競爭對手?想至此處,各位朝臣默默在心中記下了這位公子弘。
眼見無人稟奏要事,雍王淳便命李岩選出開辦互市之主官,待一切事宜準備完畢之後,再交由他審批。隨後,轉身向勤政閣走去。
走入勤政閣內,雍王淳不禁思考著今日朝堂上每一位官員的表現。總體而言,只要是不用動刀兵的事,文官一定贊成,武將雖然每次都跟文官們吵得臉紅脖子粗,但一群大字不識幾個的莽夫,又怎麼能爭得過文人呢,需知文人的嘴,那可是世上最毒的。不過長此以往,卻也不行,保家衛國,還是得靠這群莽夫,靠文人?那還不如直接投敵算了。一想至此,林淳便又開始在腦海中盤算著,如何給武將們找點軍功了。
作為一國之君,林淳的任務便是如何把雍國這塊大餅,合理地分給每一個階層,讓他們都能得到利益,只有這樣,他們才能心甘情願的臣服於雍國王室,世代護衛王室的統治。一旦長期分配不均,那麼雍王淳毫不懷疑,今天還對王室俯首稱臣的忠臣們,明天就能打著清君側的旗號,把自己這個雍王給拉下王位,另立新君。
就在雍王淳沉思之時,孫群走到他面前,輕聲說道:「王上,公子弘求見。」
「哦?弘兒,他找寡人何事啊?」
「公子並未言明。」
「唔,讓他進來吧。」
孫群口頭稱是,轉身走到殿外,對著林弘說道:「公子,請進吧。」
林弘對孫群示之以笑,畢竟是內廷總管,多多交好總是錯不了的。
進入殿內,林弘先是向雍王林淳行禮:「兒臣拜見父王。」
「弘兒啊,汝有何事嗎?」
「稟父王,兒臣此來,是想求父王一件事。」
「哦?何事?」
「兒臣觀父王苦於蜀地叛亂之事,不得安寧,兒臣聽聞,為臣者,當為君上分憂,兒臣亦是父王之臣子,故兒臣欲練一強軍,日後親自率軍前往蜀地,平定叛亂,以解父王心頭之憂,還望父王恩准。」
話音剛落,林弘就覺得一股陰冷的目光直視著自己,彷彿要將自己整個人都穿透一般。此刻的林弘,切身感受到了什麼是君王的威嚴,前世林弘還曾嘲笑過古人在面對君王時過於怯弱,如今才懂得,君王之威,一言可決他人之生死,如今被雍王林淳的目光盯著,儘管他一直在內心告訴自己不會有事,但還是忍不住留下冷汗。
過了一會,才聽見雍王幽幽的說道:「看來夫子教的不錯,吾兒也懂得為君父分憂了。不過,吾兒有這份心便足矣,統兵一事,休要再提。」
「父王……」
「毋須多言,需知用兵之事,須慎之,汝年方十五,連王宮都未曾出過,何來統兵之能,且能統帥一軍者,哪個不是戰功赫赫之人,汝寸功未立,驟居帥位,如何服眾,又如何令士卒信服啊?」
「父王,兒臣亦知曉父王之憂慮,但兒臣以為,凡古之名帥,其初統兵之時,亦無赫赫軍功,且兒臣所需士卒,貴在精,而不在多,兒臣此次,只願求得一營士卒,待數月之後,定為我大雍,練出一支強軍。」
「黃口小兒,汝安敢口出狂言,莫非以為汝獻上了互市之法,便覺天下人不過爾爾?汝安敢議論兵家大事!」
儘管內心已經開始畏於自己父王的怒火,但林弘卻仍是眼神堅毅地看著自己的父王,因為他知道,這是他領兵的最好時機,一旦今天退縮了,日後要再想領兵可就不是那麼容易了。
雍王淳看著自己的兒子,眼中的怒火像是要噴出來一般。作為君王,他對於兵權無比的敏感,因為他知道,只有緊緊地握住手中的兵權,才能保證自己的王位不受他人威脅。即位多年,他曾多次處置掉了那些試圖染指兵權的人。可現如今,這個原本給自己帶來了驚喜的兒子,竟然也開始有了染指兵權的想法,他想幹什麼,想造反嗎?想至此處,雍王淳的眼神越發陰沉。
但當雍王淳再次看向林弘時,卻不由得一愣。只因此時的林弘,挺直了腰板,目光堅毅地看向自己,雍王淳自問同朝臣共事多年,再狡詐的人,也能從其眼神、姿態中看出其些許意圖所在。但看著自己的兒子,雍王淳卻實在看不出有任何私心,不由得,雍王淳想起了年輕時的自己。
他想起自己年少之時,父王每次出征,都必帶著自己的幾位兄弟,作為一名雍國男兒,他的內心又何嘗不想像自己的父王及兄弟們那般,馳騁疆場,殺敵報國。可每次自己向父王請求隨軍出征時,自己的父王都會帶著審視的目光看著自己,言明自己太子的身份,讓自己留在國內統籌後方即可,不必跟隨出征。若再多言語幾句,便會得來父王的怒喝,只能不了了之。
年少之時不明白,可在即位后,雍王淳卻是明白了,父王當年之所以不同意讓他隨軍出征,一方面是愛護他,一方面,也是為了防範他。
只因他是太子,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雍國繼承者,在權力面前,縱然是父子親情,也會顯得無比脆弱,任何一位君王,都無法容忍自己的繼承者是個毫無能力的廢物,但也同樣無法容忍,自己的兒子手握重權,威脅到自己的王位,雖矛盾,卻是每位君王都不得不面對的問題。
或許是出於自身年少時的經歷,雍王淳在思考一陣之後,便招了招手,示意林弘走上前來。
看著臉色逐漸恢復平靜的雍王淳,林弘心裡暗道有戲。
「弘兒,父王再問你一遍,你當真打算統兵?孤有言在先,汝若統兵,便是軍伍中人,若汝無法帶出一支精銳之師,屆時,孤可要以軍法從之。」
「父王,兒臣斷然不敢拿兵家大事開玩笑,兒臣願在此立下軍令狀,若日後所統之士卒,稱不上我大雍精銳,兒臣甘願受罰。」
言及於此,雍王淳也不在勸自己這個兒子了,在他看來,左右不過是數千士卒,對當下之雍國而言,多了數千精銳與多了數千庸兵,並無太大差異,況且他也沒指望過自己的這個兒子能練出來什麼精銳,只要到時候練出來的兵不是過於差勁,他並不打算追究什麼,之所以用軍法來嚇林弘,不過是想給他點壓力罷了。權當是彌補自己年少時的遺憾,順帶支持一下這個一心為國的兒子吧。
「弘兒,除了要一營士卒之外,你可還有其他需求?」
「父王,兒臣懇請父王能允準兒臣自行招兵,此外,兒臣還需要兩營士卒駐軍半年所需之糧草,同時,還需要……」
聽了好一會,雍王淳面帶異色地看向林弘,好傢夥,先不說那些奇奇怪怪的要求,光是這伙食與軍餉待遇上,便快趕上大雍最精銳之師,黑雲軍的標準了。要知道,黑雲軍號稱大雍第一軍,自創建伊始,它的對手就只有一個,那就是大魏武卒,作為雍國的頭號敵人,魏國的大魏武卒一直都讓所有雍國士卒聞而色變,黑雲軍便是為了日後能同大魏武卒對抗而成立。
黑雲軍選拔的首要條件便是需要在邊境生死搏殺超過數年,可以說,每一位黑雲軍士卒,其軍功放在原屬軍隊,都可以升任什長甚至百夫長。但每一個符合條件的大雍士卒,都會毫無意外的選擇去參加黑雲軍的選拔,不僅是黑雲軍的日常待遇要高於普通雍軍,更是因為雍國王室親自承諾,黑雲軍士卒可免其全家賦稅,只要你是黑雲軍,你的家庭便可以免交雍國的所有賦稅。若你為國戰死,那麼直至你的子女成年之前,賦稅會一直免下去。若無子女,那麼雍國王室會自掏腰包,贍養你的父母。
正是由於如此待遇,使得黑雲軍聚集了來自大雍境內最為精銳的士卒。但過高的待遇與選拔條件,不僅讓黑雲軍的人數只能維持在一萬人的水準,更是讓黑雲軍在創立之初,飽受爭議。尤其是在近些年大魏與大雍之間並無大規模戰爭的情況下,耗費海量人力物力來維持這樣一支軍隊,是否還有必要。
成王林天在位時,朝臣多次上奏,希望裁撤黑雲軍,卻被成王多次駁回。但在朝堂諸公不斷上奏的情況下,成王最終還是妥協了。他將黑雲軍從雍軍中獨立出來,不受雍國朝堂的調動,轉為王室親自掌控的軍隊,同樣的,黑雲軍的一應軍餉待遇,也不再由雍國國庫支出,此後由雍國王室及一眾宗親們負責解決。黑雲軍至此也成為了王室的專屬軍隊,只效忠於大雍君王,他人的調令無法指揮黑雲軍分毫。
看著自己這個一臉認真的兒子,雍王淳有些許開始後悔了,畢竟成果不論,光是成軍過程中的這些開支,就讓其感到頭疼。但是先前已經答應過,眼下卻也不好反悔了。
「弘兒,這些要求可已是全部了?如果沒有其他要求,汝可退下,自行去籌備一應事宜了。」說到此處,雍王淳已經開始祈禱林弘趕緊離開了。
「父王,這個,兒臣還希望父王能在都城中張貼一則告示。」
「告示?是何內容?汝且說來。」
「父王只需在告示中告訴我雍國百姓,就說我大雍打算成立一支新軍,作為日後平定蜀地之先鋒,再將兒臣適才告於父王之新軍待遇,一併寫入其中,最後,再言及,新軍不招嫡子長子,只招家中庶子與次子。」
「嗯?這是何意?為何不招嫡子長子?」
「父王,且容兒臣先賣個關子,日後,您便會知曉。」
「也罷,一應要求,孤都允了,你退下吧。」
「是,兒臣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