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機械降神 第2章 防守 （一）

克斯圖推開辦公室的門，就看見明媚的陽光從窗口湧進來，灑在右邊的床頭上，灑在床邊的小茶几上，灑在凌亂不堪的辦公桌上。

桌子上面正安靜地躺著一個精美的托架，上面又一軸捲起的白紙，表面精緻的花紋和一絲不苟的整潔使它在凌亂擺散的雜物中顯得突出。

克斯圖皺起了眉頭，走過去拿起，打開，快速掃過了全文的內容，目光卻久久地停留在最後一段。

————

……我再給你最後四天的時間，若再沒有凱旋的消息，我們將接受博樂城的戰力支援。

————

克斯圖盯著白紙的左下角，那裡的筆劃上金光流動，赫然印著：

伊若藍·陌。

「嘖。」克斯圖的眉心更加地縮成一團。

捏緊了拳頭，「砰」一聲睡在辦公桌上，把茶杯中、的水濺出來一點，灑在陽光中。

一杯水下肚，稍微冷靜下來后，他嘆了口氣，從柜子里拿出一輛同樣的白紙，鋪開，用筆蘸了墨在上面寫字。

筆頭與白紙磨擦的沙沙聲，與時鐘的滴嗒聲攪和在一聲，在充滿陽光的空氣中瀰漫、飄散。

直到灑在桌子上的水滴被太陽蒸干，「咚咚」的敲門聲響起。

「進。」克斯圖放下筆，緩緩地把白紙捲起，兩軸一同放入了抽屜里。

「書記，儀式要開始了。」蘇茉娜走進來說。

「哦，馬上。」克斯圖慢慢拿起茶杯飲一口，「蘇茉娜，通知大家，計劃有變，今日防守期改修補期，但是全員駐守牆口。」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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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械降神

第二章：防守

————

————

————

「吃——苦——贖——罪！靜——待——凈——身！」

營地里，所有人都排成了兩行，之間空出約二十米的距離，長長地，直直地，從大門開始一直廷伸至盡頭處。

以數萬之人，造出了一條大道。

在兩邊，身著粗布衣裳的人們擠在前面，他們全都是跪坐在地上，雙手合十於胸前，閉著雙眼，同高聲呼道：

「吃——苦——贖——罪!靜——待——凈——身！」

在這條大道之上，為前的只有一個身影。

一襲寬厚冗長的白袍，蓋過手腳，遮去全身上下任何一點肌膚，寬大的袍帽鋪落，下面是一幅白色面具，在長長的散發中可以看到面具上精緻的黑色倒三角圖案。

他正緩緩地在大道之上走著，柱著的權杖上面的巨大鈴鐺「鈴鈴」地響著，又是長袖一甩，人群中又響起：

「吃——苦——贖——罪！靜——待——凈——身！」

跪著的人們的後面，也都分別地站著一排人，他們都身著制服，彼此之間相隔十幾米，筆直地挺立，目視著大道之上的身影在面前經過。

一個營衛大聲念道：

「我們要時刻銘記神明的教誨，嚴格按照神明的安排，努力行使我們的使命，一同建造更美好的世界！吃苦贖罪！靜待凈身！」

沒音剛落，跪地的人群中又響起

「吃——苦——贖——罪！靜——待——凈——身！」然後又一樣是重複了三遍。

待三遍完后，走在大道上的那個人，或者說是神使大人，就已經走得遠去了。

那遠處的那一邊，又會在某人的一個帶頭下，呼三聲兒口號，

然後又是某人又念了那麼一段兒東西，再然後又個三聲，最後神使大人便又走到下一段去了。

不過這些都不關我的事了，接下來就只需要等到那神使大人走到了最後一段，走完了那全程，然後就可以全員解放咯。

憶這樣想到。

雖然他也只是第四次參加這個所謂的「祭神儀式」，但他覺得自己已經是對它的流程了如指掌了。

要說體驗感嘛……還行。

只不過跪在地上這麼久，也還是有點兒累的。而且也挺無聊的。

神使大人啊神使大人，拜託你快點兒走吧。

憶悄咪咪地睜開一隻眼，發現無論是大道對面的，或是自己身旁的大家都挺老實聽活的，雙眼緊閉，沒有一點兒多餘的小動作。

當然要除開自己身旁的這個女孩。

小西也跟自己一樣，偷偷地眨著一隻眼睛東看看西瞧瞧。

「今天不會還是放假吧。」憶低聲說。

「哇，這不好嘛？」小西也低聲說。

「好得很！這可太好了……」

「噓！」有人在後面警告道，兩人都只好先閉了嘴去。

不用看，憶都能猜到這人肯定是莫林，那個女魔頭，這麼多營衛里，憶覺得就屬這個人最嚴厲，整天板著一張臭臉，好像很不得所有人都跟他一樣，守著一套死規矩，過著規規矩矩不會變通的死生活似的。

沒辦法，有這人盯在後面，也只好先守守規矩咯。

於是他等著，等到腳都有些麻了的時候。

那頭傳來一聲吶喊，聽不太清，但應是說儀式結束什麼的，因為已經看見那頭陸陸續續地有人起身，然後散成一團。

「快走！」小西忽地跳起、拉起憶就跑，「快點，等會兒又要排好長的隊了！」

「誒誒！這邊，這邊更近。」憶調頭。

「唔，好像是哦！」

小西便跟在憶的後邊一路跑，跑到幾口大鍋前，在比較少人的那一排後面站下，前面距離早餐就不過有個那麼十幾人了。

雖然也還是要等上那麼一段兒時間，不過也總比排在那幾百米的長龍后也要好。

隊伍還是那樣，排著一行兩列。

憶看右上角的隊列，那裡有幾個人正向著這邊招手。

是鐵石一家三口，老東，還有一個小男孩。

「嗨！」小西欣喜地叫嚷，招手。

憶也跟她一同招手。

————

四個月前的那個奇特的夜晚之後，憶也同樣是被那麼一陣鈴聲叫醒，在之後的日子裡，也都是這位「朋友」叫憶起床的。

不過那天，憶不是在營帳的床鋪上起來的，而是在那巨牆的頂上。

憶一拍腦袋，責怪起自己的神經大條來。

不過還好當時天還是灰濛濛的，牆面都在一片陰影當中，憶慌慌張張地從梯子上爬下時，貌似是沒有被人看見。

雖然花子玉那傢伙說過，這並不是違反規矩的事，但憶對此仍是半信半疑而感到害怕，況且昨晚發生了這麼大的事，被抓到自己在上面呆了一夜，絕對會被審問的吧，絕對的吧！

終於回到地面上后，憶就迫不及待地要去排隊打早餐，但看到隊伍里人手一碗，這才又想起自己的木碗還落在營里呢。憶覺得自己有些兒不敢見他們，但也沒辦法，吃飯的傢伙還在裡面。

他深吸一口氣，推開門帘走了進去。里也只有一個女孩，好像正盯著手中的兩個木碗發獃。

「小，小西！哈哈……」憶在進門前早就準備萬千說辭，但這一刻他還是語無倫次。

女孩沒有去應他的話，冷冷地瞟了他一眼，扔下憶的木碗，然後面無表情又一言不發地從憶的身旁經過，走到外面去了。

留下了憶呆在原地，凝固著表情，一動不動。好一會兒，才知道垂下頭來。

完了，我就知道會是這樣。

這下好了，怎麼辦嘛。

憶又想了會兒，發現就算是天大的事情擺在面前，也還是吃飯要緊啊。

於是便撿起砸在床鋪上的木碗向門外跑去，排隊吃飯去了。

吃早飯途中，還碰上了鐵石一家還有老東。

他們都沒有表現出像小西那樣的生氣或是責怪，反倒還挺關心自己的。

說什麼昨晚找了幾趟也沒找著，然後又關心地問自己跑了哪兒了，發生什麼事了，怎麼有些鼻青臉腫的。

憶聽了覺得很是感動，便用昨夜精心準備的說辭來應付他們。

大概就是說，昨晚花子玉那傢伙不知發了什麼神徑的要帶自己去看星星，跟魔了怔似的說啥子星星會告訴你答案。

然後兩大老爺們就看了一晚上的星星。

至於臉上的傷嘛，那必須是跌，跌傷的。

他們也沒有懷疑，也沒有再多過問，只是說著回來就好之類的話。

就連最基本的有沒有找到答案啦，疑惑解決了沒有啦這些居然都沒有再問。

虧我還都準備了好了，就等著開講了呢。憶心裡想。

想都想好了，不說感覺也怪可惜的，就感覺挺對不起自己損耗的腦力的。

於是憶便沒再繼續乾等著他們來發問，直接便一通地給說了出去。

大概就是：

看著星星發獃，想了一晚上，想著想著，你說神不神奇，還真給我想了出來了。

關於有沒有創世的，創世神大人是沒有創造客觀上的世界，但在主觀上，他也一樣給予了我們世界，就好像說這個營地就是我們的小小世界一樣，大陸也可以說是我們主觀之上的世界。

而什麼吃飯什麼繁衍的設定，那都是身體帶來的而已啦，而原初時期的生靈都是只有魂體，沒有身體，也就不用吃飯而壽命無限啦。

至於為什麼第一批凈身者也要帶回去，可能是為了眾生平等也說不準，也可能只不過是神明大人犯下的一個無傷大雅的小錯誤呢。

反正憶大概就是這樣含含糊糊地解釋過去了，而他們呢，也沒有再多說些什麼，大概是那就好，舊事不必重提之類的。

不過老東當時倒是顯得特別興奮，好像這迷題是他破解的一樣，又好像這維護的是他的面子一樣，這老頭子像個孩子一樣洋洋得意，叫嚷著什麼老夫早就知道之類的話語。

憶也沒多跟他多計較，只是一個勁地沖他點頭。

不過當時小西並不在場，後來在牆口那兒找著她時，也還是那副生悶氣的模樣。

憶跟著叨叨地說了一大堆，也不知道她聽沒聽進去。

因為她既沒把這個嗡嗡煩人的蒼蠅趕走，也沒有應上哪怕一句話，就連一點兒表情都沒有，就好像是完全沒有看到這個人似的。

憶百般無奈地嘆了口氣，他也使想到會是這番嚴重的情況。

最主要的是，憶不知道這個任性的女孩是真的在生自己的氣呢，還是說古靈精怪的她是故意裝作這個樣子在惡作劇自己呢。

唉。憶又百般無奈地嘆了口氣。

反正無論是哪個，哄她是肯定少不了的了。

如果是有矛盾的話，雙方都不開口解決發展成了冷戰，那這輩子就都別想著解決了。

如果又是惡作劇的話，那她不就是想看自己討好她的那副狼狽模樣嘛，看到了，開心了，自然也就好了嘛。

於是憶便跟在小西后也一個勁地道歉滿嘴都是「對不起」、「求求你」，「再也不敢了」之類的話，最後就連「小西姐姐」都叫出口了。

小西聽到時面容上終於是動了聲色，但又馬上扭過了頭去，說了句你好煩吶。

然後這就是這一天里小西對他說的唯一一句話了。

再然後，第二天早上，是尖銳的鈴聲夾雜著小西的嗓音把他叫醒了來。

他睜開眼，看見小西正沖他甜甜地笑著：「走吧，去吃飯嘍！」

再再然後，兩人就重歸於好了，誰都沒再提那件事。

小憶不聽小西的話非要跑出去的事，還有小西生小憶的氣對他不理不睬的事。

就好像從來都沒有發生過那樣的事一樣。

————

隊伍的移動速度挺快，又或者說是負責盛早餐的人手腳挺利索，一眨眼的工夫，憶和小西就已經越過了前面的十幾號人，來到大鍋的前面了。

那個坐著的營衛麻利地拿大勺子一盛，然後在兩人平端著的碗上面一掃，經過時兩個一傾，便恰恰好倒光了勺里的，滿上了碗里的。

小西還叫著那人的名字甜甜地說了聲謝謝。

這傢伙總是這樣的，會討得幾乎所有營衛的喜歡。

反正憶在這點上是自愧不如，他記不得那麼多人的名字，也不屑去記，也覺得設必要刻意地去討好他們。

與之關係最好的，也就當然是那個弗雷德了。

這人雖然有時候看起來挺嚴肅的，但其實心裡可軟得很呢。

水兒的那個小紙偶的材料就是他提供的，而鐵石怎麼會做呢？也是他教的。

花子玉那傢伙弄爛紙偶后，這大叔可是怒火衝天啊。

不過水兒當時也不曉得是不是被他那副模樣給著了，反正是戰戰兢兢，支支吾吾，最終硬說是花子玉跟他玩時不小心弄爛的。

弗雷德貌似也沒有再多過問，也不知道後面有沒有去再追究，只知道是親自下場，給水兒折了個更漂亮的。

而至於水兒這個孩子嘛，憶從一開始就覺得她挺沒有什麼主見的，雖然其實很多時候她都在場，但卻沒有什麼台詞，或者台詞沒什麼意義，沒有表達什麼觀點，很容易就讓人忘了她在場的這回事了。反正憶是挺會忘的。

不過也難怪，她的父母對這個女孩子可謂是極致的寵溺了，哦不，按他們的說法，那叫疼愛。

其實說真的，她本身居然是那種比較內斂的性格，基本只有表面的客套，很難跟你真正的敞開她的心扉，她到底有沒有心扉也不知道了。不過既然都是「家人」了，跟她的關係也總不能一直就這麼的半生不熟的吧。

憶發現小西跟她就挺玩得來，兩人在一起時總能聊得暢快。

雖然說小西這傢伙跟誰都這樣，自來熟。得很的那種。憶相信就算哪天突然來了個陌生人，小西也能瞬間粘上人家，然後兩人成為，不敢說最好，但也一定是好朋友。不過這也說明，水兒還是能夠散開心扉跟別人交朋友的，只是大多時候這個小女孩不敢或者不會罷了。

於是憶便決定也試著去做一下她的朋友，試著讓她變得外向開朗起來。

但每次憶主動找她說話，她都會變得面紅耳赤，垂著腦袋或是垂著眼眸，不敢看他，說話也是支支唔唔、結結巴巴地。這時憶總是會微笑著，耐心地聽她說完。

然後又興緻勃勃地跟她說下一句。

龜速般地聊上了幾句之後，水兒卻結跑掉了。

唉，沒辦法。事情也總是不能一蹴而就的嘛，凡事都是得要慢慢來的，給她一點時間吧。

憶這樣想，然後又不厭其煩地開導過了她幾次。

但沒想到最終成為水兒最好的玩伴的，不是憶，也不是小西。

面而是另一個小男孩。

大眼睛，短頭髮，小小的個子，黑黑的皮膚。性格挺開朗。

他是突然間闖進大家的生活中的，一個突然到訪的客人。

那天晚上，他走進了營帳里，支支吾吾地說是慕名而來，想要聽老東講故事。大家都表示了熱烈的歡迎，尤其是老東，他對此事感到十足的驕傲，然後建著大家就是一通自誇，然後又是盡心儘力地獻上一個他覺得最精彩的故事，熱情不愉給憶講的第一個故事。其實說實話，當時憶對此是抱有一些懷疑的，男孩走後，憶問老東從前有見過他嗎，或是他從前有聽過你講故事嗎。

老東一擺手，說這有什麼奇怪的，老夫粉絲這麼多，找上門的事可見得多了，然後對著憶就又是一頓吹噓。憶也便沒有多想了。之後的每天晚上里，別人不一定，但那個男孩必前來捧場，直到響鈴熄燈了才回去。老東對此也很是高興，每天晚上都會叨叨地講上一個故事。

時間長了，可能是老東油盡燈枯，存貨都用完了吧，講故事的頻率越來越低，只是偶爾想起一個，便講一個。

那個男孩呢，也沒有催他，即使沒有了故事，他都堅持每晚必到，並不像是因「今晚可能會有故事」的這個信念，而是這時候他跟大家都玩得很熟了，簡直如同就是五十營里的一份子似的，大家也都不嫌弄他，把他當家人對待。

他對每個人都很友好，尤其是對於水兒。水兒也一樣，一向羞怯靦腆的她競慢慢對這個新來的男孩敞開了心扉，兩人的關係越來越親密。

憶並不想說倆人是一見鍾情，因為他們年紀都還很小，但說是知心好友絕對不過份，甚至可以說是青梅竹馬了。

看著這個小女孩的日漸開朗，憶對此也表示非常欣慰，他挺感謝這個男孩的到來的。

而隨著男孩的逐漸融入，大家對他的了解也越來越多。

據他所說，他還有一個姐姐，和他一起住在同一個營帳里，但包括他姐姐在內，那個營里的所有人都不待見他，因此他才常常跑到五十營的大家庭里來尋求溫暖，直到熄燈了才戀戀不捨地回去。

他還說，如果可以，真想永遠地就呆在這裡，再也不回去了。

哦，還有他的名字。

他說過，他的家庭里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在起名時總會保留一個「艾」字，而他又在兄弟姐妹中排行第三，故叫「三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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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斯圖推開辦公室的門，就看見明媚的陽光從窗口湧進來，灑在右邊的床頭上，灑在床邊的小茶几上，灑在凌亂不堪的辦公桌上。

桌子上面正安靜地躺著一個精美的托架，上面又一軸捲起的白紙，表面精緻的花紋和一絲不苟的整潔使它在凌亂擺散的雜物中顯得突出。

克斯圖皺起了眉頭，走過去拿起，打開，快速掃過了全文的內容，目光卻久久地停留在最後一段。

————

……我再給你最後四天的時間，若再沒有凱旋的消息，我們將接受博樂城的戰力支援。

————

克斯圖盯著白紙的左下角，那裡的筆劃上金光流動，赫然印著：

伊若藍·陌。

「嘖。」克斯圖的眉心更加地縮成一團。

捏緊了拳頭，「砰」一聲睡在辦公桌上，把茶杯中、的水濺出來一點，灑在陽光中。

一杯水下肚，稍微冷靜下來后，他嘆了口氣，從柜子里拿出一輛同樣的白紙，鋪開，用筆蘸了墨在上面寫字。

筆頭與白紙磨擦的沙沙聲，與時鐘的滴嗒聲攪和在一聲，在充滿陽光的空氣中瀰漫、飄散。

直到灑在桌子上的水滴被太陽蒸干，「咚咚」的敲門聲響起。

「進。」克斯圖放下筆，緩緩地把白紙捲起，兩軸一同放入了抽屜里。

「書記，儀式要開始了。」蘇茉娜走進來說。

「哦，馬上。」克斯圖慢慢拿起茶杯飲一口，「蘇茉娜，通知大家，計劃有變，今日防守期改修補期，但是全員駐守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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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械降神

第二章：防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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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苦——贖——罪！靜——待——凈——身！」

營地里，所有人都排成了兩行，之間空出約二十米的距離，長長地，直直地，從大門開始一直廷伸至盡頭處。

以數萬之人，造出了一條大道。

在兩邊，身著粗布衣裳的人們擠在前面，他們全都是跪坐在地上，雙手合十於胸前，閉著雙眼，同高聲呼道：

「吃——苦——贖——罪!靜——待——凈——身！」

在這條大道之上，為前的只有一個身影。

一襲寬厚冗長的白袍，蓋過手腳，遮去全身上下任何一點肌膚，寬大的袍帽鋪落，下面是一幅白色面具，在長長的散發中可以看到面具上精緻的黑色倒三角圖案。

他正緩緩地在大道之上走著，柱著的權杖上面的巨大鈴鐺「鈴鈴」地響著，又是長袖一甩，人群中又響起：

「吃——苦——贖——罪！靜——待——凈——身！」

跪著的人們的後面，也都分別地站著一排人，他們都身著制服，彼此之間相隔十幾米，筆直地挺立，目視著大道之上的身影在面前經過。

一個營衛大聲念道：

「我們要時刻銘記神明的教誨，嚴格按照神明的安排，努力行使我們的使命，一同建造更美好的世界！吃苦贖罪！靜待凈身！」

沒音剛落，跪地的人群中又響起

「吃——苦——贖——罪！靜——待——凈——身！」然後又一樣是重複了三遍。

待三遍完后，走在大道上的那個人，或者說是神使大人，就已經走得遠去了。

那遠處的那一邊，又會在某人的一個帶頭下，呼三聲兒口號，然後又是某人又念了那麼一段兒東西，再然後又個三聲，最後神使大人便又走到下一段去了。

不過這些都不關我的事了，接下來就只需要等到那神使大人走到了最後一段，走完了那全程，然後就可以全員解放咯。

憶這樣想到。

雖然他也只是第四次參加這個所謂的「祭神儀式」，但他覺得自己已經是對它的流程了如指掌了。

要說體驗感嘛……還行。

只不過跪在地上這麼久，也還是有點兒累的。而且也挺無聊的。

神使大人啊神使大人，拜託你快點兒走吧。

憶悄咪咪地睜開一隻眼，發現無論是大道對面的，或是自己身旁的大家都挺老實聽活的，雙眼緊閉，沒有一點兒多餘的小動作。

當然要除開自己身旁的這個女孩。

小西也跟自己一樣，偷偷地眨著一隻眼睛東看看西瞧瞧。

「今天不會還是放假吧。」憶低聲說。

「哇，這不好嘛？」小西也低聲說。

「好得很！這可太好了……」

「噓！」有人在後面警告道，兩人都只好先閉了嘴去。

不用看，憶都能猜到這人肯定是莫林，那個女魔頭，這麼多營衛里，憶覺得就屬這個人最嚴厲，整天板著一張臭臉，好像很不得所有人都跟他一樣，守著一套死規矩，過著規規矩矩不會變通的死生活似的。

沒辦法，有這人盯在後面，也只好先守守規矩咯。

於是他等著，等到腳都有些麻了的時候。

那頭傳來一聲吶喊，聽不太清，但應是說儀式結束什麼的，因為已經看見那頭陸陸續續地有人起身，然後散成一團。

「快走！」小西忽地跳起、拉起憶就跑，「快點，等會兒又要排好長的隊了！」

「誒誒！這邊，這邊更近。」憶調頭。

「唔，好像是哦！」

小西便跟在憶的後邊一路跑，跑到幾口大鍋前，在比較少人的那一排後面站下，前面距離早餐就不過有個那麼十幾人了。

雖然也還是要等上那麼一段兒時間，不過也總比排在那幾百米的長龍后也要好。

隊伍還是那樣，排著一行兩列。

憶看右上角的隊列，那裡有幾個人正向著這邊招手。

是鐵石一家三口，老東，還有一個小男孩。

「嗨！」小西欣喜地叫嚷，招手。

憶也跟她一同招手。

————

四個月前的那個奇特的夜晚之後，憶也同樣是被那麼一陣鈴聲叫醒，在之後的日子裡，也都是這位「朋友」叫憶起床的。

不過那天，憶不是在營帳的床鋪上起來的，而是在那巨牆的頂上。

憶一拍腦袋，責怪起自己的神經大條來。

不過還好當時天還是灰濛濛的，牆面都在一片陰影當中，憶慌慌張張地從梯子上爬下時，貌似是沒有被人看見。

雖然花子玉那傢伙說過，這並不是違反規矩的事，但憶對此仍是半信半疑而感到害怕，況且昨晚發生了這麼大的事，被抓到自己在上面呆了一夜，絕對會被審問的吧，絕對的吧！

終於回到地面上后，憶就迫不及待地要去排隊打早餐，但看到隊伍里人手一碗，這才又想起自己的木碗還落在營里呢。憶覺得自己有些兒不敢見他們，但也沒辦法，吃飯的傢伙還在裡面。

他深吸一口氣，推開門帘走了進去。里也只有一個女孩，好像正盯著手中的兩個木碗發獃。

「小，小西！哈哈……」憶在進門前早就準備萬千說辭，但這一刻他還是語無倫次。

女孩沒有去應他的話，冷冷地瞟了他一眼，扔下憶的木碗，然後面無表情又一言不發地從憶的身旁經過，走到外面去了。

留下了憶呆在原地，凝固著表情，一動不動。好一會兒，才知道垂下頭來。

完了，我就知道會是這樣。

這下好了，怎麼辦嘛。

憶又想了會兒，發現就算是天大的事情擺在面前，也還是吃飯要緊啊。

於是便撿起砸在床鋪上的木碗向門外跑去，排隊吃飯去了。

吃早飯途中，還碰上了鐵石一家還有老東。

他們都沒有表現出像小西那樣的生氣或是責怪，反倒還挺關心自己的。

說什麼昨晚找了幾趟也沒找著，然後又關心地問自己跑了哪兒了，發生什麼事了，怎麼有些鼻青臉腫的。

憶聽了覺得很是感動，便用昨夜精心準備的說辭來應付他們。

大概就是說，昨晚花子玉那傢伙不知發了什麼神徑的要帶自己去看星星，跟魔了怔似的說啥子星星會告訴你答案。

然後兩大老爺們就看了一晚上的星星。

至於臉上的傷嘛，那必須是跌，跌傷的。

他們也沒有懷疑，也沒有再多過問，只是說著回來就好之類的話。

就連最基本的有沒有找到答案啦，疑惑解決了沒有啦這些居然都沒有再問。

虧我還都準備了好了，就等著開講了呢。憶心裡想。

想都想好了，不說感覺也怪可惜的，就感覺挺對不起自己損耗的腦力的。

於是憶便沒再繼續乾等著他們來發問，直接便一通地給說了出去。

大概就是：

看著星星發獃，想了一晚上，想著想著，你說神不神奇，還真給我想了出來了。

關於有沒有創世的，創世神大人是沒有創造客觀上的世界，但在主觀上，他也一樣給予了我們世界，就好像說這個營地就是我們的小小世界一樣，大陸也可以說是我們主觀之上的世界。

而什麼吃飯什麼繁衍的設定，那都是身體帶來的而已啦，而原初時期的生靈都是只有魂體，沒有身體，也就不用吃飯而壽命無限啦。

至於為什麼第一批凈身者也要帶回去，可能是為了眾生平等也說不準，也可能只不過是神明大人犯下的一個無傷大雅的小錯誤呢。

反正憶大概就是這樣含含糊糊地解釋過去了，而他們呢，也沒有再多說些什麼，大概是那就好，舊事不必重提之類的。

不過老東當時倒是顯得特別興奮，好像這迷題是他破解的一樣，又好像這維護的是他的面子一樣，這老頭子像個孩子一樣洋洋得意，叫嚷著什麼老夫早就知道之類的話語。

憶也沒多跟他多計較，只是一個勁地沖他點頭。

不過當時小西並不在場，後來在牆口那兒找著她時，也還是那副生悶氣的模樣。

憶跟著叨叨地說了一大堆，也不知道她聽沒聽進去。

因為她既沒把這個嗡嗡煩人的蒼蠅趕走，也沒有應上哪怕一句話，就連一點兒表情都沒有，就好像是完全沒有看到這個人似的。

憶百般無奈地嘆了口氣，他也使想到會是這番嚴重的情況。

最主要的是，憶不知道這個任性的女孩是真的在生自己的氣呢，還是說古靈精怪的她是故意裝作這個樣子在惡作劇自己呢。

唉。憶又百般無奈地嘆了口氣。

反正無論是哪個，哄她是肯定少不了的了。

如果是有矛盾的話，雙方都不開口解決發展成了冷戰，那這輩子就都別想著解決了。

如果又是惡作劇的話，那她不就是想看自己討好她的那副狼狽模樣嘛，看到了，開心了，自然也就好了嘛。

於是憶便跟在小西后也一個勁地道歉滿嘴都是「對不起」、「求求你」，「再也不敢了」之類的話，最後就連「小西姐姐」都叫出口了。

小西聽到時面容上終於是動了聲色，但又馬上扭過了頭去，說了句你好煩吶。

然後這就是這一天里小西對他說的唯一一句話了。

再然後，第二天早上，是尖銳的鈴聲夾雜著小西的嗓音把他叫醒了來。

他睜開眼，看見小西正沖他甜甜地笑著：「走吧，去吃飯嘍！」

再再然後，兩人就重歸於好了，誰都沒再提那件事。

小憶不聽小西的話非要跑出去的事，還有小西生小憶的氣對他不理不睬的事。

就好像從來都沒有發生過那樣的事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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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伍的移動速度挺快，又或者說是負責盛早餐的人手腳挺利索，一眨眼的工夫，憶和小西就已經越過了前面的十幾號人，來到大鍋的前面了。

那個坐著的營衛麻利地拿大勺子一盛，然後在兩人平端著的碗上面一掃，經過時兩個一傾，便恰恰好倒光了勺里的，滿上了碗里的。

小西還叫著那人的名字甜甜地說了聲謝謝。

這傢伙總是這樣的，會討得幾乎所有營衛的喜歡。

反正憶在這點上是自愧不如，他記不得那麼多人的名字，也不屑去記，也覺得設必要刻意地去討好他們。

與之關係最好的，也就當然是那個弗雷德了。

這人雖然有時候看起來挺嚴肅的，但其實心裡可軟得很呢。

水兒的那個小紙偶的材料就是他提供的，而鐵石怎麼會做呢？也是他教的。

花子玉那傢伙弄爛紙偶后，這大叔可是怒火衝天啊。

不過水兒當時也不曉得是不是被他那副模樣給著了，反正是戰戰兢兢，支支吾吾，最終硬說是花子玉跟他玩時不小心弄爛的。

弗雷德貌似也沒有再多過問，也不知道後面有沒有去再追究，只知道是親自下場，給水兒折了個更漂亮的。

而至於水兒這個孩子嘛，憶從一開始就覺得她挺沒有什麼主見的，雖然其實很多時候她都在場，但卻沒有什麼台詞，或者台詞沒什麼意義，沒有表達什麼觀點，很容易就讓人忘了她在場的這回事了。反正憶是挺會忘的。

不過也難怪，她的父母對這個女孩子可謂是極致的寵溺了，哦不，按他們的說法，那叫疼愛。

其實說真的，她本身居然是那種比較內斂的性格，基本只有表面的客套，很難跟你真正的敞開她的心扉，她到底有沒有心扉也不知道了。不過既然都是「家人」了，跟她的關係也總不能一直就這麼的半生不熟的吧。

憶發現小西跟她就挺玩得來，兩人在一起時總能聊得暢快。

雖然說小西這傢伙跟誰都這樣，自來熟。得很的那種。憶相信就算哪天突然來了個陌生人，小西也能瞬間粘上人家，然後兩人成為，不敢說最好，但也一定是好朋友。不過這也說明，水兒還是能夠散開心扉跟別人交朋友的，只是大多時候這個小女孩不敢或者不會罷了。

於是憶便決定也試著去做一下她的朋友，試著讓她變得外向開朗起來。

但每次憶主動找她說話，她都會變得面紅耳赤，垂著腦袋或是垂著眼眸，不敢看他，說話也是支支唔唔、結結巴巴地。這時憶總是會微笑著，耐心地聽她說完。

然後又興緻勃勃地跟她說下一句。

龜速般地聊上了幾句之後，水兒卻結跑掉了。

唉，沒辦法。事情也總是不能一蹴而就的嘛，凡事都是得要慢慢來的，給她一點時間吧。

憶這樣想，然後又不厭其煩地開導過了她幾次。

但沒想到最終成為水兒最好的玩伴的，不是憶，也不是小西。

面而是另一個小男孩。

大眼睛，短頭髮，小小的個子，黑黑的皮膚。性格挺開朗。

他是突然間闖進大家的生活中的，一個突然到訪的客人。

那天晚上，他走進了營帳里，支支吾吾地說是慕名而來，想要聽老東講故事。大家都表示了熱烈的歡迎，尤其是老東，他對此事感到十足的驕傲，然後建著大家就是一通自誇，然後又是盡心儘力地獻上一個他覺得最精彩的故事，熱情不愉給憶講的第一個故事。其實說實話，當時憶對此是抱有一些懷疑的，男孩走後，憶問老東從前有見過他嗎，或是他從前有聽過你講故事嗎。

老東一擺手，說這有什麼奇怪的，老夫粉絲這麼多，找上門的事可見得多了，然後對著憶就又是一頓吹噓。憶也便沒有多想了。之後的每天晚上里，別人不一定，但那個男孩必前來捧場，直到響鈴熄燈了才回去。老東對此也很是高興，每天晚上都會叨叨地講上一個故事。

時間長了，可能是老東油盡燈枯，存貨都用完了吧，講故事的頻率越來越低，只是偶爾想起一個，便講一個。

那個男孩呢，也沒有催他，即使沒有了故事，他都堅持每晚必到，並不像是因「今晚可能會有故事」的這個信念，而是這時候他跟大家都玩得很熟了，簡直如同就是五十營里的一份子似的，大家也都不嫌弄他，把他當家人對待。

他對每個人都很友好，尤其是對於水兒。水兒也一樣，一向羞怯靦腆的她競慢慢對這個新來的男孩敞開了心扉，兩人的關係越來越親密。

憶並不想說倆人是一見鍾情，因為他們年紀都還很小，但說是知心好友絕對不過份，甚至可以說是青梅竹馬了。

看著這個小女孩的日漸開朗，憶對此也表示非常欣慰，他挺感謝這個男孩的到來的。

而隨著男孩的逐漸融入，大家對他的了解也越來越多。

據他所說，他還有一個姐姐，和他一起住在同一個營帳里，但包括他姐姐在內，那個營里的所有人都不待見他，因此他才常常跑到五十營的大家庭里來尋求溫暖，直到熄燈了才戀戀不捨地回去。

他還說，如果可以，真想永遠地就呆在這裡，再也不回去了。

哦，還有他的名字。

他說過，他的家庭里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在起名時總會保留一個「艾」字，而他又在兄弟姐妹中排行第三，故叫「三艾」。

————

「嘿！小憶哥，小西，」三艾拉著水兒跑過來，「你們還沒有吃完嗎？今天去玩捉迷藏吧！」「好啦！」小西笑嘻嘻地扭扭手裡空空的碗。

憶坐在地上，挨著背後的大石頭，剛剛才回過了神來，慌忙地應上兩句：「哦哦，吃完了。」

低頭，才發現自己碗還盛著半碗沒動，還是一樣的花花綠綠，又稀又稠。

聽他們說，這東西叫作米料，具體材料嘛，也不知道，反正這東西是特別能頂飽，也特別止渴，還幾乎能被完全消化。

大家每天吃的，-就都是這個東西，反正憶這些日子是除了弗雷德給過的那粒葡萄，是再沒品嘗過別的什麼東西了。

一開始吃會覺得味道挺怪，挺奇特，適應了之後也就還行，又慢慢地覺得膩了，然後又就連這種膩煩的感覺都習慣了，也就無所謂了。

不過這樣也好，大家一天只需要吃兩頓，也不用喝水，好長時間都不用上一次廁所。

整個營地貌似就只有那麼一個廁所，這麼多人天天上廁所的話，那不是要給擠爆了。

「昨天輪到誰啦？」小西的聲音。

「唔……好像是……」水兒想著。

「道我啦！」二艾跳起來，擺著一個姿勢，舞著拳腳，「今天我一定一雪前熟，霍」把你們全部都抓起來！」

憶忽然被人拍了一下，扭頭著見小西正在他笑著。

「喂，想什麼呢，快點兒啊你。」

「急什麼呀，反正今天肯定又是守衛期，」憶悠悠地又坐了回去，緩緩地喝上一口，腳底板「啪啪」地跺著地，想了好一會兒才說，「為什麼還不開工呢？」

「哇啊，你就真的那麼喜歡幹活嗎？」小西捂住嘴露出大大的吃驚，「也不知道是誰之前天天念呀念，怎麼還不放假，怎麼還不放假，嘿嘿。」

她裝著一幅苦瓜臉學憶說話的樣子，讓憶真想衝上去讓她閉嘴。

「小憶哥，你這麼關心那邊的事嗎？」三艾指著巨牆缺口的方向問。

「不是沒有，只是好奇而已。」憶撓撓頭。

有一些秘密，他還是不敢跟他們提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