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小城故事（1）
青石城坐落於巫山山脈西南方，距山脈最南端的巫山城六百餘里，傍山建於兩條巫山支脈夾角中，一條不大不小的河從巫山出來穿城而過。
十年前城牆從五丈加到八丈高，南北長十里，東西寬八里，開西南二門，有人口近二十萬，南來北往的商旅眾多。
城內設有大將軍府、一府衙和兩縣衙，因開採巫山山脈中的青石修建而得名，建城五十餘載。
十年前上柱國大將軍諸葛春就是在這裡憑藉二萬老弱殘兵加上二十餘萬城內居民強勢擋住楓葉帝國二十萬大軍十天，穩住潰敗戰局，直到新月帝國援軍趕到。
站在青石城中心廣場諸葛春銅像下可以輕鬆看到正東面巫山上一面長約半里，高約十丈，近乎筆直的斷崖。
這面斷崖就是十年前的青石城保衛戰時，由城內婦孺老幼十天內開採青石而成。
戰爭結束，青石直接用於加高城牆。
經此一戰，青石城名聲大噪，讓世人看到了它在狂風暴雨中如定海神鐵般巍峨不動，一舉奠定其在巫山山脈西南部的戰略釘子地位，因此設立大將軍府。
大將軍府的首任大將軍即為上柱國諸葛春。
為表彰諸葛春的功績，特賜立銅像，建大將軍廟，享萬民煙火，可謂極盡尊崇榮耀。
青石城北面十里，一座軍營依山而立，南北連綿十里，東西六里，呈長方形布置，看營中大旗可知，此營正是青石城北面屏障，新月帝國巫山左大營。
巫山左大營有戰兵近十二萬，其中騎兵二萬餘人，弓兵二萬，刀兵四萬，槍兵三萬，器械及輔助兵一萬，另有精銳斥候大隊二個，共計五百一十二人，後勤輜重人員、書記官、軍械坊工匠等五千五百餘人。
巫山左大營於十年前戰敗的第二年組建，兵將主要由當初戰敗突圍出來的將士和青石城保衛戰剩下的部分民壯以及新招募的青壯年組成。
青石城大將軍府統巫山左大營，平時行有統無調之權，戰時可靈機決斷，伺機調動，現任大將軍也是青石城第二任大將軍黃甫千愁。
午時剛過，左大營西門轅門，一身勁裝打扮，腰挎短刀的雲想伊遞給轅門守衛一個通行令牌，得到守衛放行后，不慌不忙的接過令牌走出轅門，看其架勢，顯然不是第一次出營。
按左大營的操典，每旬有半日休沐，如無任務可出營，出營需向上級長官請示批准，發放通行令牌，日落回營。
雲想伊距上次出營已月余，這段時間不是出任務就是另有安排，一直沒有出營放鬆的機會，可把他憋壞了。
此時他正懷揣著前幾次陣斬敵人和上繳戰利品積累的軍功獎勵的二十五兩銀子美滋滋的，腳步輕快的往青石城而來。
雲想伊一路上想著待會要怎麼花這些銀子，最重要的是要把自己去年進城看好的東西買了，同時也不忘提醒自己，千萬不要忘記了雷叔叔喜歡的巫山釀和桂花糕。
日頭稍斜，雲想伊已經到了青石城西門外，炎熱的夏日讓值守西城門的守衛全部躲在了涼棚下面，對進進出出的行人也是愛理不理的，只是對看起來確實形跡可疑，長相醜陋的人才隨口問上幾句。
雲想伊剛來到涼棚邊，一個眼尖的值守已看到他，頓時來了興緻：「喲，小雲兒來了，好久沒看見你來城裡了，怎麼就你一人，雷老鬼沒和你一起來？」
「是啊，怕是有月余沒有進城了吧。」其他值守附和道。
「小雲兒，
就你一個人來，這次來城裡不得好好地玩一下，需不需要叔叔的給你帶路呀，給你找點新鮮玩意玩玩。」眼尖的值守壞笑道。
「得了，李叔叔，您就別來取笑我了，我哪敢讓您給我帶路啊，您可是長輩了。再說了，要是雷叔叔知道，我進城玩還要李叔叔帶路，回去不一頓好打才怪。」雲想伊滿臉笑容地說道。
「就雷老鬼規矩多，別管他。今天你來得正是時候，北面前段時間剛來了一批女人，那是要腰身有腰身，要臉蛋有臉蛋，夠騷夠勁。」李叔叔滿臉壞笑的說道。
李叔叔看雲想伊一臉害羞之色，又說道：「以前雷老鬼一直在，也不好帶你去玩，正好他今天不在，你也十五歲了，也是個男子漢了，我今天就帶你去見見世面，開開葷，讓你知道女人究竟是個什麼味，你先等著，我給他們交代幾句就出發。」
李叔叔說完，引得其他值守哄堂大笑，紛紛附和叫好，倒是給雲想伊弄了個大紅臉，忙使勁擺手，連說道：「不不不，我還小，李叔叔我不去的，真的不去的。」
眼看李叔叔真要過來拽著他就走，雲想伊連忙求饒道：「李叔叔，您就饒了我吧，我算是求您了。」邊說邊從隨身攜帶的一個布袋裡面取出了一個拳頭大小的東西遞給李叔叔。
「李叔叔，這是我上次出任務的時候在巫山上找到的一顆靈芝，專程給您帶回來的，聽說泡酒喝了能治腿疾，這樣遇到天氣變化了您的腿就不會那麼痛了。」
「你別聽雷老鬼瞎說，我有什麼腿疾，我這腿雖然當初挨了一刀，那也是有故事的一刀，光榮的一刀，只要我講起這一刀的故事的時候，那些大姑娘小媳婦可是把我圍的里三層外三層的。」李叔叔一臉自豪道。
「是是是，用您的話說，您這是光榮刀，功勛刀，英雄腿。挨了北地人一刀，還背著大帥的屍體在亂軍中狂奔二十里，硬是護送出大帥的屍體，倖免大帥屍體落入北地人之手，至此才留下遺症。」雲想伊恭恭敬敬地說道。
「臭小子，你敢來取笑老子了，想討打不是。哼，看在你這份孝心的份上，趕緊滾滾滾，別礙著老子的眼。」李叔叔說著還不忘在雲想伊屁股上打了一刀鞘。
「得令。」雲想伊笑嘻嘻地跑進了城裡。
看著雲想伊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中的靈芝，叔叔對著其他值守說道：
「真是個孝順的孩子啊，要不是我那可憐的娘倆在十年前，哎。閨女現在也和他一般大小了，我一定把閨女許配給他。雷老鬼教的好啊，教的好啊。他就是現在死了也能瞑目了。」話畢眼已紅。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雷豹的生死戰友之一李偉，李城守，城門守。
這時一個值守突然說道：「李叔，你說這雲哥兒會不會是雷大叔的私生子啊？」
「去去去，就雷老鬼那熊樣，能生出這麼俊秀的兒子，想都別想。好了，別亂嚼舌頭了，去看看那輛馬車裡面裝的是什麼，好好查一查。」李偉一臉不屑地說道。
青石城依舊繁華，各種叫賣聲，聊天聲，車馬聲不絕於耳，二百裡外時不時發生的戰鬥對這裡的繁華絲毫沒有影響。
雲想伊走在大街上心裡非常的開心，這邊看看，那邊摸摸，每樣都想買，每樣都沒買。
半個時辰后，雲想伊來到了城北碧血雲閣門口，看著略有掉漆的店招，稍顯陳舊但不失莊重的大門和去年沒什麼兩樣，心想：老子又來了。
大門敞開，從門外就能看見一幅真人大小的上柱國大將軍諸葛春畫像貼於牆上，畫前一張供桌，上面放著一個香爐，香爐內三炷香正冒著縷縷香煙，香爐前是三個果盤，上面放著五六種巫山特產的水果，牆後面有一個通往後宅的通道。
進門的左側五六步有一個丈許櫃檯，櫃檯上一個夥計正在打瞌睡，櫃檯後面的牆上放著七八個兵器架，架上擺著刀劍，一眼看去，這些刀劍的柄上不是鑲金就是鑲玉，連穗都是金屬銀線編製而成，外觀奢華無比。
離櫃檯一步面向門口的地方放著兩把扶手椅，椅子中間放了一個茶桌，桌上一個水壺，三個杯子，從色澤品相外形來看，顯然是一套。
櫃檯正對面十來步有一個兵器架，長一丈有餘，高四尺，上面插著槍、戟、矛、棍、長刀、斧、戈等十幾樣長兵器。兵器架後面的牆上也放著十幾個刀架，架上有腰刀，馬刀，短刀，短劍，長劍，鞭、鐧等短兵器。
這裡所有的擺設和去年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是去年夥計沒有睡覺，今年在睡覺，可能是炎炎夏日正好眠吧。
從各種兵器和刀架以及店內的整潔程度來看，也沒讓兵器蒙塵，可見夥計還算盡忠職守，沒有偷懶。
店內依舊沒有一個顧客，冷冷清清，夥計繼續打著瞌睡。
雲想伊也想不明白去年無意間轉過來時，在這裡討價還價半天也沒看見一個顧客進來，今年再來時還是沒有顧客，既然也沒關門大吉，怪哉。
按理說，這碧血雲閣經營刀槍劍戟十八般兵器，質量上乘，這裡又是邊關城池，生意應該很好才是，怎麼就沒有生意了，百思不得其解。
他不知道的是，在鐵匠鋪打一把普通的刀劍，也就是一兩銀子左右，更好的也才二三兩，能超過五兩的已經很少很少了，要知道一石糧食才二錢銀子。
而這碧血雲閣最便宜的一把馬刀也要五兩，在這裡幾十兩，幾百兩，甚至幾千兩一把的兵器都有。
幾十兩的兵器在碧血雲閣算是最低端的，即便是低端貨，也不是大多數人捨得花錢買的。
畢竟一把兵器也不可能用一輩子，使用過程中要麼遺失，要麼折損也很正常，所以絕大多數的人都不會花大價錢去製備兵器。
只有王公貴族或者一些真正的兵器高手才會花大價錢來製備兵器，但多數都是裝飾大於實用。
就說雲想伊，他去年過來看中的那把馬刀就要十兩，而且還是這裡面最普通最普通的一把馬刀，當然，其他的兵器他也不會玩，他只會玩刀，所以只能買刀了。
原本他也是有十兩銀子，只不過進城來就像土豹子一樣，見到好玩的就玩，見到好吃的就吃，一路吃喝玩樂下來差不多隻剩五兩多一點點了。
他也確實喜歡那把馬刀，和夥計好說歹說，夥計就是一點也不便宜，最終也是沒有買成，所以今天又來到這裡了。
雲想伊來到夥計面前敲著櫃檯桌面說道：「還不打烊關門嗎，太陽落山了。」
夥計睡眼朦朧地說道：「這就關門。」剛說完就聽到一陣笑聲。
夥計立馬睜眼抬頭看著這個有點面相老成卻不失俊秀的少年，又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明白被耍了，也不惱怒，滿臉笑容的問道：「小哥兒有什麼需要的？」
「夥計，你還記得我不，我去年來過的？」雲想伊邊說邊指著自己。
夥計仔細看了看雲想伊，摸了摸下巴說道：「好像有點印象，但是就是想不起來，畢竟這麼俊秀的小哥兒一年也見不上幾回啊。」
「再想想，五兩銀子買馬刀。」雲想伊心中暗喜地提示道。
「哦哦哦，想起來了，你就是那個讓我十兩的刀，五兩賣給你的那個五兩哥。
哎喲，幸會，幸會，半年不見，風采更勝往昔呀，妥妥的一個俊哥兒，簡直就是人中龍鳳啊。
嘿嘿嘿，要說，你這變化不是一般的大啊，也結實了不少，也長高了。
嗯，嘴上也長毛了。哈哈哈，終於不是嘴上無毛，辦事不牢的小哥兒了。」夥計邊說邊上下左右打量著雲想伊。
「五兩哥！」雲想伊驚訝地聽著自己這個新名字，懵了，懷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聽錯了。
「對啊，五兩哥，怎麼啦？」夥計滿臉笑容道
「我什麼時候變成五兩哥了，你說清楚，不說清楚看我怎麼收拾你。」雲想伊此時真想使勁地抽夥計兩個耳光，今天的好心情被破壞得一乾二淨。
「五兩哥，你當時又沒有說你姓氏名誰，你又一直在糾結著那五兩銀子的馬刀，生意沒有談成，你拔腿就走，-我喊都喊不住你，事後我也不知道怎麼稱呼你，所以就給你取了一個五兩哥咯。
嘿嘿嘿，五兩哥，不要在意這些細節問題，要看透表象，要看清本質，要在意的是你今天帶了十兩銀子還是又是五兩銀子來的或者就是進來刷一下臉，好叫我恭敬的稱呼您一聲五兩哥吉祥。」夥計一臉人畜無害的樣子，滿眼真誠。
此時的雲想伊一口老血差點沒吐出來，真是想狠狠地揍夥計一頓，然後撕爛他的那張臭嘴，但是又沒有理由下手。
好在最終他還是忍住了，還記得今天來這裡的目的。
雲想伊深呼吸了幾下，強壓心中怒火說道：「別廢話了，錢帶來了，把刀取出來吧。」說罷，把懷中裝在錢袋裡面的二十五兩銀子全倒在櫃檯上。
夥計看到銀子后，立馬走到對面刀架上取出那把十兩銀子的馬刀遞給雲想伊。
雲想伊接過馬刀仔細檢查著，看看是不是去年自己看上的那把，很快雲想伊發現了自己去年偷偷在刀柄上留的一個細小划痕，證明了此刀就是去年自己看中的那一把。
「嘿嘿，是不是你去年看上的那把？不錯吧，貨真價實，童叟無欺。」夥計依然滿臉笑容，應該是滿臉標誌性的笑容說道。
「嗯，確實是去年我看上的那一把，不錯，不錯，就它了。」雲想伊淡淡地回道，說罷拿起十兩銀子給夥計后提著刀就抬步離開。
雲想伊實在是一刻也不想在這裡呆，也不想再看見夥計那個永遠一成不變的笑臉，在他看來，夥計的笑臉比巫山裡面的猴子臉還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