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年追狐
是夜，夜黑風高，伸手不見五指。
只聽得一聲凄厲的狐鳴之後，遠方山間剎那間閃爍出了點點鬼火。
不久，就看到一隻白影，在那黑暗的樹林中極速奔跑著。
「嗖！」的一聲，那道白影瞬間就消失在了那點點的磷火之中。
「哎！都說了，讓你跑快點，你偏不聽，此下可好？又讓這狐狸給逃掉了！」一名年過古稀，鬚髮皆白的老者，沖著一名二八年華的少年喋喋不休地抱怨著。
「師父！這可怪不得我啊！你看著七月以來，天天狂風暴雨下個不停的，這林中到處都是被大風折斷了的樹木殘枝，況且這山路泥濘不堪，一腳下去，徒兒大半條腿就陷了進去，想要拔出來不知道有多難！」
少年見師父又在抱怨自己，不禁憤憤不平地自我辯解著。
「這黑燈瞎火的，師父你也不讓徒兒點個火摺子，萬一徒兒一腳踩空，跌下了那萬丈懸崖，往後就沒人伺候師父你了！」
「哎呀！師父，你幹嘛又打徒兒？」那少年摸著腦門，痛苦地說道。
「為師平日里讓你多練功少偷懶，可是你卻總記著吃喝玩樂，不用半點心思在練功上面，如今跑了這隻狐狸，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次將它捉到！」
老者看著遠處那點點磷火，眉頭緊蹙，不無擔憂地說道：「眼看不久之後，此處又有一場惡戰！我們趕緊走吧！」
「惡戰？哪裡有惡戰？這伸手不見五指的，誰會那麼傻，在這夜黑風高的雨夜跑出來交戰？」少年不解問道。
老者嘆了口氣，道：「哎！就在此處！此處是哪裡，你這小鬼可知道？」
「此處是大澤鄉啊？我們早上不正在這裡問過了這裡的老農了么？」少年道。
「是大澤鄉不錯，你看到那些怪異的磷火沒有？」老者說完，用手指向磷火方向。
少年順著他手指方向看過去，搖頭道：「師父，那只是幾點鬼火而已，你老人家可是有大修為的人，怎麼就會怕這點點鬼火？」
老者眉頭微蹙，道：「你再仔細看看！」
少年屏氣凝神，極目眺望過去，果然看到那點點磷火之下，散發出陣陣令人背脊發涼的寒光。
看到這，少年不禁打了個冷顫。
「著的！師父！那片樹林底下似乎埋藏著許多人馬！」因心裡害怕，少年語氣有些顫抖。
老者見少年渾身顫抖，又是一巴掌拍在他腦門上，怒斥道：「你這小鬼跟為師多少年了？多少大場面你不曾見過？如今看到這小場面，竟然把你唬得抖成這副模樣？傳出去可是污了為師的名聲！」
少年摸著被拍疼了的腦門，撇了撇嘴，委屈說道：「師父，儒文愚鈍，跟在師父身邊都三百年了，卻還是沒有學到師父一點皮毛！」
「你也知道你跟了為師三百年了？哼！真不知道當年為什麼就收了你這個愚鈍的孩子為徒！」老者搖頭嘆息道。
他看了看磷火所在之處，無不憂心道：「不知道那狐狸，這次又誑了哪個不要命的愣頭青造反！這千百年來，不知道有多少人被這隻狐狸騙的連身家性命都沒了！真是可悲可嘆又可恨！」
「哼！愣頭青？」
正當老者為無知者惋惜的時候，他身後傳來了一陣冷笑。隨後，便看見一個年輕人在幾百人的簇擁之下，走向老者。
那年輕人看著老者，冷冷問道：「老先生，在下雖不才，卻是比你總是站在此處說風涼話好！」
老者回過頭，
看了看武儒文，隨後看向年輕人，面帶尷尬，笑道：「沒想到老朽隨口之言，竟然被這位壯士聽到了，適才言語多有冒犯，還請壯士莫要見怪！」
那人嗤了一聲，上下打量了一番老者，接著自我介紹到：「不才陳勝！」
他指了指一旁並列站著的另外一人，道：「這位是我二弟，吳廣！敢問老先生尊姓大名！」
武儒文睥睨著那兩人，哂笑道：「哼！就憑你們這群莽夫，也配知道我師尊大名？」
老者仔細打量了一番眼前那位自稱陳勝的年輕人，只見此人身上若隱若現間散發出一股天子之氣。只可惜這天子之氣微乎其微，有如螢火之光。
他搖了搖頭，看向一旁的吳廣，只見他身上亦是有著一股微弱的紫光之氣，可惜這紫光之氣亦是微弱得可憐，只需一個哈欠，便可將這股紫光之氣給吹滅了。
看到這，他捋了捋須髯，搖頭嘆道：「可惜了！真是可惜了！」
吳廣聞言，大怒：「你這老頭真是太不識趣了！再敢胡說八道！休怪在下無禮！」
說罷，便挺槍而出，似乎要將這妖言惑眾的老者，斬來祭旗。
陳勝忙攔住他，笑道：「二弟！休得無禮！為兄看這老先生仙風道骨，像是一位下凡的老神仙，我們且聽聽他的高見，再作定奪！」
「老先生！在下尚不知道你老人家該如何稱呼，不知可否告知一二？」陳勝再次向老者作揖問道。
老者捋著須髯大笑道：「哈哈！陳壯士！你又何必執著於問詢老朽如此一個垂垂老矣之人的姓名呢？」
他思索片刻，隨後說道：「也罷！老朽告訴你也無妨！老朽乃渭水一釣翁，名喚張千！此番閑來無事，就帶著我這傻徒弟前來此處捉拿狐妖，誰料一時言語有失，冒犯了陳老弟，還請陳老弟你大人有大量，莫要和我這一老釣翁一般見識！」
陳勝聽了，臉色一沉，低頭沉吟不語。
原來，因近日連日大雨，自己和那些同行的戍卒為這大雨所困，無法按期前往漁陽屯戍。按秦律，但有誤期者當斬！
方才老者言語間所提到的狐妖，正是數日前，不知從何處跑出來的一名老嫗所幻化而成。
那老嫗自稱家中丈夫兒子全死於戍邊，自己因老無所依，不遠孤獨終老，了此殘生。想著自己會一些變化之術，就前來投奔他，與他共舉大事。
陳勝見這老嫗衣衫襤褸，滿臉污垢，也不起疑，只當她真的是沒了丈夫兒子的可憐老人。
今夜那聲聲凄厲的狐鳴聲，正是這老嫗所幻化的狐狸發出，這那點點磷火，也是自己派人潛伏林間裝扮而成。
張千見陳勝低頭不語，笑吟吟道：「陳老弟！莫非老朽所言不實？是以不屑做聲回應？」
吳廣怒道：「什麼狐妖不狐妖的？老子從未見過什麼狐妖！你這老頭瘋言瘋語的，想必也不是什麼好人！若不是看在大哥的面子上，老子定要將你這老頭的大嘴巴給縫上！」
武儒文見吳廣三翻四次羞辱自己恩師，再也忍不住了，擼起衣袖，上前怒道：「你這鳥人，若是再敢出言不遜，羞辱我師尊，就別怪在下不客氣了！」
吳廣見這少年十六七歲的光景，說話卻是氣沉丹田，聲如洪鐘，不像是一個尋常少年。
他心下大驚，剛才正欲脫口而出的話，此下略一遲疑，便不好再說道出來了。
張千照著武儒文的腦門又是一下：「不要對這位吳老弟如此無禮！」
武儒文摸了摸發疼的腦門，等了吳廣一眼，乖乖地站到一旁，不再說話。
陳勝緩緩抬起頭，看向張千，徐徐說道：「張老先生，你是方外之士，久居山林修鍊，不食人間煙火，不知民間疾苦，在下就不和你計較了！只不過，在下勸你還是帶上這位小兄弟趕緊離開吧！」
武儒文不服氣地說道：「憑什麼要我們離開？」
陳勝嘆息道：「張老先生說得對，我等都是走投無路的戍卒，被逼走上了造反這條不歸路！晚些這裡將會有一場惡戰，你們還是快點走吧！刀劍無情，你們留在此處，只會枉送了性命！」
張千看著眼前這位年輕人，搖了搖頭，惋惜道：「何必呢！陳老弟此時正值年輕，何必走上此條不歸之路？須知自古造反，都是沒有好下場的！」
陳勝抬頭看向烏雲籠罩著的天空，沉吟片刻，隨後一字一句說道：「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這八個字說得鏗鏘有力，擲地有聲。在場所有人聽了，紛紛舉起武器，齊聲高喊著：「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高喊聲突然響起，驚醒了此間正棲息在樹上的雀鳥，嚇得這些雀鳥撲棱著翅膀，四下飛散。
陳勝示意隨從安靜，看向老者，好言相勸道：「張老先生，你們趕緊走吧！我們這一群都是苦命人，你是雲遊四方的仙家！你和我等不同，你可知道這裡的所有弟兄，哪一個不是被這昏君逼上絕路的？若非沒了活路，又有誰願意過著這刀頭舔血的生活？」
「也罷！陳老弟，老朽此行目的只為了捉住那隻妖狐！只要你交出那隻妖狐，老朽即刻帶上徒弟離開這裡！」張千正色道。
陳勝看向老者，心下猶豫著。他一肉眼凡胎，只分得請好人和壞人，明君和昏君，至於那些妖魔鬼怪，那不是他一個凡人能夠辨識得了的。
他思索了一陣，隨後不容置疑地說道：「張老先生，不管你信不信，這裡都是在下同生共死的弟兄，並沒有什麼妖狐！你請吧！」
「哼！姜子牙！你這老不死的真是不識好歹！本宮跑了一千年，你就追了一千年！你到底有完沒完的？」
就在此時，戍卒中突然傳出一陣女人的怒斥聲。
陳勝、吳廣等人回過頭看向聲音發出處，正是那位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的老嫗。
那老嫗用手撥開了人群，走到陳勝跟前，惡狠狠地看向姜子牙。
陳勝、吳廣等人見那老嫗稱呼老者為姜子牙，也是不禁一愣，呆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看向這兩人。
良久，陳勝看向老嫗，不可置信地問道：「蘇婆婆，你所說的話，可是真的？」
「蘇婆婆？什麼蘇婆婆！你看看我哪裡像蘇婆婆了？」那老嫗說完，隨即轉過身來，看向陳勝，面帶不悅地說道。
在那老嫗轉身的一剎那，她身後的人群均是驚呆了，眼前哪裡還有什麼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的老嫗？眼前這位分明就是一個二八年華的絕世美女，特別是那雙眼睛，充滿了魅惑之力，竟將眾人看得筋骨酥軟，神魂顛倒。
陳勝嚇得連退幾步，顫抖著聲音問道：「你……你……你是何人？那老嫗呢？你將她如何了？」
姜子牙笑道：「陳壯士！這位就是老朽所說的狐妖蘇妲己，此前你所看到的那位老嫗，也正是此妖所化！」
眾人聽到老嫗正是這狐妖所化，嚇得紛紛往後退著。
這倉促和恐懼之間，不少人因道路濕滑，一時站立不穩，摔倒下去，顯得十分狼狽。
「你這老不死的姜子牙！別口口聲聲喊本宮狐妖狐妖的！這千年來，本宮不曾害過任何人，你對本宮窮追猛打多年，莫非你也垂涎本宮的身子？」蘇妲己見他開口閉口就罵自己妖狐，心下是大為光火。
「你說你這老不死也活了一千多歲了！每年都眼看著你身旁那些親友們一個個離你而去，你不覺得如此活法挺累的么？我若是妖狐，那你呢？你又是什麼？千年不死怪？哼！」
「休得胡言！你這妖狐，做了什麼事情瞞得了世人，豈能瞞得了我姜子牙？女媧鍊石殘卷在哪？只要你將它交出來，老朽自然會與你井水不犯河水！老朽答應你，只要你不作姦犯科，由著你在這世間繼續修鍊，不然的話，哼！」
姜子牙被她當眾羞辱，臉色一沉，狠狠說道。
「什麼採石殘卷？本宮不認識此物，此物是燒菜的菜譜？還是唱戲的曲譜？你這老頭說話毫無道理！」蘇妲己怒嗔道。
姜子牙看了看陳勝、吳廣等人，見凡人在此，不願多說什麼，以防瀉露了天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