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劍指西域

「成蛟來了！」

這是尚方最後一個念頭，然後他最後的神智便被一股名為後悔的情緒所淹沒，如果有可能，在那一個夜晚，他要狠狠地揍尚雄一頓，然後親自綁著他，背上荊條去向成蛟賠罪。

可是，這世界上並沒有後悔葯，也無法實現時間倒轉，所以，尚方只能死在一片懊悔之中。

城外的成蛟並不知道自己的第一波試探便取得了這麼大的成果。沒辦法，他本來打算悄摸摸地摸向城牆，結果城頭突然亮起了火把，出現了一堆人，讓他以為自己被發現了，不得已直接打算強攻。

如果尚方要是知道這些，不知道會不會被氣得活過來，他這是真真正正的自作孽不可活啊！

而成蛟之所以敢在被發現后還強攻城池，除了這個時間段城門守軍比較懈怠疲倦之外，更重要的是，他從帶路黨口中得知，城中的守衛狀況並不樂觀，正如之前成蛟和蒙恬推測的那樣，大部隊都被派出去支援嫪毐了，就沒有剩下幾個人。.

並且被他出其不意的一輪齊射之後，讓本就慘淡的守軍人數更是雪上加霜。

成蛟攻城，引起的動靜並不小，很快便有其他城守軍登上城牆，但他們看到外面黑壓壓一片人，最遠處都和黑暗融為一體了，再回頭看看身旁的一隻手都能數過來的人，和倒在一旁的尚方的屍體，忍不住聳動著喉嚨。

為首之人急忙讓人敲響了城頭的的鑼鼓，想要驚醒城內的人前來支援，可是戎邑城內早就沒有多少人了。

尚氏一族和義渠國並不是沒有防備，他們把大部隊派去支援嫪毐的同時，也派出了一部分人埋伏在隴西馳援雍城的要道之上。他們根本就沒想到，這種情況下，毫不起眼的戎邑會被軍隊突襲，所以幾乎沒有做什麼準備。

戎邑城內空虛，又沒有多少守城的軍械，而成蛟他們又在綿諸城補給了大量的攻城器械，又多帶來了一些士卒。

所以，很快成蛟的軍隊便衝到了戎邑城城牆的牆根地下，幾乎沒有收到過什麼有效的攻擊。

見到城牆上架起來的密密麻麻的梯子以及梯子上不要命的往上沖的人，城牆上的守軍嚇得腿腳直抖。心中暗想，這還守個屁啊！

根本看不到希望的守軍，立即扔下兵器向著城內另一個方向跑去。有了第一個帶頭，剩下的也不是傻子，紛紛都跟著跑了。

守城的人直接跑了，這種情況自然是成蛟喜聞樂見的。

他們幾乎算是不費吹灰之力就順利攻入了城內，而這個時候，尚雄和一眾義渠國的王族才接到城池遇襲的消息。

驚醒的眾人，還沒來得及碰頭去商議對策，便又傳來了城池被攻破的消息。

這個速度讓所有人都有些驚慌，根本來不及再收拾東西，紛紛翻身上馬準備逃離。

可成蛟早就料到了這一幕，戎邑是座小城，只有南北兩個城門，早在成蛟下令進攻南門的同時，他便派捷帶著另一隊人馬繞過城池埋伏在北城門的兩側。

有一個算一個，所有從北城門逃出的人都被捷他們擄獲，而且能得到消息的，絕大部分都是大人物們，尚雄與一干義渠國的王族便在其中。

當成蛟帶著大軍進入到城池之中，正準備逐門逐戶搜查尚氏一族和義渠國的重要人員時，捷就帶著這些人回來了，

「公子，別找了，都在這呢，一個沒跑！」

捷得瑟地揮了揮手，成蛟也靠了過來，突然從俘虜的人群中發出一聲驚呼，「成蛟？！」

聞聲望去，立即有士兵舉起了火把照亮了發出聲音的那一片區域，成蛟立即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面孔，不是尚雄還能是誰。

不過，此時尚雄的臉上早就沒了曾經的囂張跋扈，呈現他臉上的是一種驚愕到極致顯得十分扭曲的表情。

旁邊隸屬成蛟的士卒可不知道這個人是誰，見他敢直呼自家都尉的名字，上去就是一腳，「放肆！」

尚雄身上被踹了一腳，但身體上的疼痛也難以蓋過他內心的驚駭，成蛟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一旁的捷此時也認出了尚雄這個曾經叱吒整個隴西的傢伙，頓時瞪了踹人的那小卒一眼，「胡鬧，這是尚氏的少族長。」

那小卒縮了縮頭，以為捷在指責自己，然後他就看到捷的動作，頓時目瞪口呆。

只見捷將尚雄從人群中拉了出來，連踹三腳，然後扭頭看向目瞪口呆的小卒，說道，「尚少族長身份這麼尊貴，怎麼能只踹一腳，最起碼得三腳。」

說著，捷又扇了尚雄幾耳光，以示尊敬。

但這還不算完，眾人只聽到捷說，「這三腳和耳光是為我的小弟老牧打的，要不是他命大，就死在你手裡了。接下來是替我弟妹……」

剛剛，捷的拳腳都沒有收著力氣，終於把尚雄從震驚中打回現實，呲牙咧嘴的慘叫起來，當尚雄聽到捷說這只是個開始后，嚇得站都站不穩了。

他順勢趴倒在成蛟前面的地上，祈求成蛟饒他一命。

不過成蛟並沒有關注他，反而問捷說，「牧不是比你大嗎，怎麼是你的小弟了？」

捷嘿嘿一笑，繞著頭說道，「我們不論年齡的只看本事，上次我和他比試，他輸了。」

成蛟搖搖頭，沒有管這兩兄弟，而是扭頭看了一圈周圍，說道，「這民屋還是要搜一搜的，可不能讓尚方那老傢伙跑了。」

捷點點頭，剛想將成蛟的命令下傳下去，就聽到有人前來彙報，說，「稟都尉，尚方他已經死了，我們發現了他的屍體。」

捷急忙問道，「在哪裡發現的？」

彙報的士卒看了眼他，低聲說道，「是在城牆上的過道中發現的，被流矢射中面部而死。」

士卒們很快便把尚方的屍體抬了過來，成蛟一看，士卒們沒有認錯，果真是尚方。

見到他死了，成蛟頓時鬆了一口氣，現在，尚氏一族的領頭人被殺了，族人們也抓了，私養的士卒們也損傷大半，基本上沒有什麼威脅了。

尚雄看到自己祖父已經死了，臉色有些發白，心中再也沒有任何反抗的心思，匍匐在地上哀求著。

成蛟厭惡地看了他一樣，說道，「你有沒有罪我說了不算，得秦法進行判決，捷，派人將這些人押回咸陽城，由王兄定奪。」

捷沒有立即應下來，反而湊過來小聲地對成蛟說，「公子，我覺得我們還是先不要把這尚雄和義渠國那個自封義渠王的傢伙押回咸陽。」

「怎麼？」

見成蛟皺眉，捷趕緊說，「公子，他們還往西邊派了一支一千人的軍隊呢，您忘了？」

成蛟微微抬頭，看向頭頂上方流星劃過后漆黑的夜空，長嘆一聲，他還真忘了，從俘虜嫪毐后，他就馬不停蹄地一直在道路上進行奔波，幾乎就沒有好好休息。

捷則不同，他和大部隊一樣，之前並沒有跟著成蛟和蒙恬在雍城和咸陽城之間來回奔波，進行了充分的休息。

他似乎也看出了成蛟的疲憊，便自動請纓地說道，「公子，既然重要人物們都已經抓到了，這一千人的敵軍就交給我吧。」

一開始，成蛟有些猶豫，因為牧獨自領軍便差點犧牲，他實在是放心不下捷。

一旁的捷見到成蛟不放心，立馬轉身提溜起來尚雄，然後沖著成蛟拍了拍尚雄，說，「公子，您就放心吧，這一次我把這傢伙帶上，讓他來哄騙那些敵軍，定然萬無一失。」

聽到捷的方案，再看看尚雄一臉諂媚的樣子，成蛟這才點點頭，「把那個自稱義渠國的王子也帶上。」

捷大喜，急忙應道，「好嘞！」

成蛟也是實在是太累了，他最終應允了捷，讓他率領軍隊去收拾那一千人敵軍的殘局。

不過，在他們離開之前，為了更加保險，成蛟他還是給尚雄和那義渠國王子畫了一張大餅，保證他們如果順利幫助捷完成任務后，他就會替他們兩個求情。如果他們了解到成蛟答應為嫪毐的兒子求情的事情后，恐怕打死也不同意。

但兩人並不知道成蛟的前科，自然十分高興，急忙點頭答應下來。

成蛟又囑咐了捷幾句話，然後等捷出發后，讓人看好剩下的俘虜后，他立即找了一個清凈溫暖的房屋中睡了起來。

成蛟入睡時是深夜凌晨時分，等他再次睜開眼睛時，天色仍然是黑的。

與剛躺下時的疲憊不同，此時的成蛟只感覺到精神飽滿以及肚子乾癟，所以他並不認為自己才睡了一會兒，很有可能他直接睡了個通透。

很快，手下的人證明了他的想法，現在果然已經是第二天的夜晚了。

起床后成蛟簡單地洗漱之後，沒有做其他的事情，直接讓人送來了飯菜，先大快朵頤起來。

一頓酣暢淋漓的吃喝完畢之後，成蛟舒舒服服地躺在柔軟溫暖的榻上，酒足飯飽又暖意融融，享受著侍女的放鬆按摩，困意又一次襲來。

第二天中午，成蛟揉著酸痛的腰從床榻上坐了起來。連續的騎馬很累人，當時或許感覺不到，但休息一天後，酸痛立即就找上門來。

見他醒來，侍女急忙前後伺候，並說道，「公子，今天上午捷將軍回來了，現在正在大廳之中等您。」

成蛟一愣，這小子這麼快？

屋內比較暖和，捷又不是什麼外人，成蛟沒等完全穿好外衣，便從屋內走了出來，聽見動靜，正在打盹的捷立即驚醒了，看到是成蛟，連忙起身。

「行了，咱們就別整這些虛的了，那邊的事情處理完了？」

捷點點頭，「那尚雄為了公子能夠為他說幾句話，可是認真得很，我先讓大部隊設下陷阱，然後埋伏在一處山谷的兩側，再讓他和義渠國那個王子，帶著我和幾名手下去那些敵軍面前要求他們撤退，那一千人自然不會懷疑，走入我們的包圍圈，被我們一舉擊潰。」

成蛟點點頭，讚揚道，「做的不錯，你趕快去休息會兒吧。」

等捷離開，成蛟開始在院子中轉悠起來，他之前因為太困又是深夜，進入到這裡后直奔寢室，根本沒注意其他的房舍。

此時才發現，這處庭院還真算考究，一問才知道是那自封的義渠王的住所。因為，成蛟來到這個世界后，除了秦王宮之外，就幾乎都在窮苦的地方，唯一豪華的也就是蒲鶮的府邸，但相較於眼前的還是差了不少意思。

特別是，這個庭院還參雜了一些義渠的獨特的特色風格，成蛟這就相當於後世的對一些景觀的參觀遊玩了。

走著走著，成蛟來到了一處明顯是書房的房舍之內。

本來他對這個算是全院最簡陋的屋子裡並沒有多少興趣，但走進來后，成蛟卻驚訝地發現這書房中的竹簡還算不少，從破損的程度來看，這些並不是被擺上了充樣子的，那義渠王是真的在認真學習，而書籍的內容也多以兵、法、農為主。

還真是小瞧了這傢伙，如果成蛟不站在秦國的角度而是站在義渠國的角度思考，這義渠王簡直就是為了報仇復國而發奮圖強的正面典型啊。

成蛟感慨了一聲，很快將目光從四周的放滿竹簡的書架上挪開，來到了房屋中間的書桌面前。

這裡有兩份被認真疊好的帛書，一左一右的放置在了書桌之上。

成蛟好奇地拿起其中一份，等看清楚帛書上的內容后，他的目光嚴肅起來，毫無疑問，這是一份私下勾結的書信。

上面列舉了義渠以及十幾個這些年來同樣被秦國滅掉的部落或小國，除此之外，他們還都是位於秦國的隴西、北地兩郡之地，根據書信的內容，他們已經達成了共識，要趁著嫪毐叛變的機會重新脫離秦國謀求自立，彼此之間互相守望、休戚與共。

成蛟的神色冷了下來，他以為隴西郡和北地郡只有尚氏一族和義渠國兩個不穩定因素，但沒想到私下裡的齷齪竟然這麼多。

這是他所不能忍受的，因為從一開始，成蛟來到隴西的目的之一就是鑿通西域，如今作為重要通道的隴西北地，暗地中竟然有這麼多的造反派這麼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