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比武當日
往後的幾日,谷風一直在豐州城走街串巷,尋酒館,遊街市,腳步遍及城中各處。每至日暮時分,谷風則馬不停蹄地趕回城南的那間客棧,不圖別的,只為一碗補氣養元的鱔魚湯粉。
不覺間,谷風已在客棧盤桓了四日。這天清早,他一如往常從卧榻上猛然驚起。弄醒他的並非什麼尖利的異響,而是那糾纏了他九年有餘的舊夢。
谷風拿右手掌心抵住尚且昏昏沉沉的頭腦,使勁揉搓,彷彿就快破開這惱人的疑團。然而除開一道直衝他面門的凌厲寒光,他愣是什麼也回想不起來了。
谷風無奈地冷哼了一聲,見天色尚早,便又趁著困意昏睡過去。待他再清醒時,已是巳時將近,滿屋的晨光亮得灼眼。谷風被烘得眼熱,再難安睡,也就慢條斯理地起身更衣。
他隱約覺著今日有要緊的事要辦,思量了一陣,突然大呼一聲:「壞了!」
谷風方才意識到今日正是九月二十,險些誤了杜千流囑咐再三的比武招親。
話音未落,他奪門而出,急吼吼地快步走進客堂,單點了一碗鱔魚湯粉作早膳。
不過小二回後堂端菜的工夫,谷風就將滿碗的米粉連帶濃湯一股腦兒吞食下肚。
待小二重回客堂時,竟尋不著谷風的人影,只見得一方木桌,一隻空碗與碼成一行的五十文銅幣。
日已三竿,谷風在擁擠的街道上愈行愈急,正往城北演武場趕去。
演武場並不難尋。它坐落於城北鬧市正中,一豎一橫兩道繁華的長街交匯於此,算得上是豐州城絕好的地兒了。
平日里,無數商賈、遊人乃至車馬往來於此,川流不息。因而循著喧鬧聲,便能摸到此處。
而今日更是好找。恨不得全城的男女老少都競相出動,鐵了心要上城北鬧市,瞧這難得一見的比武盛事。
故而只消順著涌動的人潮,往前一步步地挪,保准就能去到演武場。
不過谷風今日並沒有這般的閑心,瞅見人縫就竄,一個勁兒地在人流中突進,嘴上也叫個不歇,向兩旁的行人連聲道歉。
待谷風趕到演武場附近時,好事的閑人被杜家弟子攔在外場,早早佔滿四方的街口。百十來個年輕的武者則在聚在內場,離擂台僅咫尺之遙。
谷風落在圍觀人群後頭,遠遠望到擂台中央有團遊動的人影,似乎在申明此次比武的規矩。
他發覺自己終究還是來遲了些許,雖不情願,但也只能擠向人群的前頭,生怕一會兒連擂台上的好戲都瞧不清。
谷風一面往前鑽,一面仔細留意從擂台中央傳來的話語。台上的老者雖年事已高,但其聲沉緩渾厚,響似洪鐘。
只是近旁來尋樂子的眾人都在扯著嗓門兒閑話,將老者的聲音阻絕在外。谷風實在聽不真切,連蒙帶猜地分辨出了零星的幾句。
「……墜落擂台為負。」
「……無力迎敵亦為負。」
「……赤手無妨,持兵亦可,百無禁忌。」
「……此番比武,只分高下,不決生死!望諸位……」
正當谷風煞費工夫擠到頭排時,四方的人群忽然望向一處,爆發出山呼海嘯般的喧響,嚴嚴實實地悶住了台上老者未說盡的言語。
谷風掃了眼四周,順著身旁眾人手指的方向,抬眼張望擂台東南的一座高閣。
高閣的露台上,一位妙齡女子身著一襲素裙,款款地在杜千流的右側落座。
遠遠看去,
她著實模樣兒周正,只是簡樸得不像一位大家閨秀,單看髮飾就少得可憐,惟一柄白玉發簪。
不消多說,她應當便是杜繁嫣了。
在連片的稱嘆聲中,谷風身旁的二人也不禁交談上了。
「這娘們兒真俏!」
「可不是嗎?杜姑娘算得上是咱們豐州城的絕色佳人。只是杜家家主倒也真捨得啊。」
「管他舍不捨得。俺要也會些拳腳功夫,定要上擂台爭去!」
「你可好好瞧瞧!內場的哪一個是善茬?有赤霄門的高天朗……」
「俺也就一說,你竟當了真!別的且不論,咱們眼福總還是消受得起的!」
而內場的武者也大抵是這般的德行,個個兒如狼似虎,更有甚者,還不害臊地朝露台上的杜繁嫣高喊一些粗言穢語。
這一切無不提醒谷風,這場比武意在招親,而杜繁嫣便是得勝的「彩頭」。
此刻,谷風並不貪戀杜繁嫣的美色,心中只盤算著比武的事。他在人群前排站定,也不越過身前的杜家弟子邁入內場。
一來他著實不願與這一夥禽獸為伍。二來他打定了主意,不急於攻擂,且先瞧瞧豐州才俊的身手,好叫他應對從容。
谷風心中暗想:「我只管拿下最後一場便是,前頭的他們愛咋鬧咋鬧,與我何干?」
想罷,他的目光又不由自主地流連於愁容不展的杜繁嫣,不過這次滿含歉疚。
谷風心中再清楚不過,若不是他,杜繁嫣本不用經受今日的這番折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