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三. 蛟龍劍
「師父,教我一種能開門立派的武功唄?」
李老頭兒懶洋洋地歪在竹椅上,睜起一隻眼看了看她,又重新閉上,「怎麼?要出去招搖撞騙?」
沐子衿負手而立,大言不慚道:「這叫上進心!」還沒來得及反應,她後腦勺就挨了一下。
「說說,你這是受什麼刺激了?」
沐子衿往旁邊的竹椅上一坐,不言語了。
李老頭兒起身要走,沐子衿看著他的背影一字一句道:「我要在江湖中生存下去。」
李傳風沒有說話,繼續朝門口走去。
就在沐子衿要放棄希望時,他又回來了,手裡還拿著一根樹枝,「一入江湖,生死為疆,你可想好了?」
沐子衿點頭。
「我要教你的武功叫做『蛟龍劍法』。所謂蛟龍得水神可立,故蛟龍與海雷缺一不可。我醜話說在前頭,這種劍法除我以外還沒有人能融會貫通。雖然你天賦不錯,但練不成的話也不必氣餒,還有大把其他武功可以練。」
沐子衿翻了個白眼,心想這麼老套的激將法李老頭兒怎麼還沒用膩?
李傳風輕輕一笑,「蛟龍劍法只有兩式,一為『潛』,二為『躍』。我只做一遍,你看好了。」
他手中樹枝往下一點,揮劍橫掃。地上的塵土和石塊雖仍趴伏在地卻在微微震動,隨時準備呼嘯而起,恰如潛伏在淵的蛟龍伺機而動。
緊接著他揮劍上挑,在空中劃出一道劍痕。剛剛還在地上蠢蠢欲動的塵土和石塊瞬間拔地而起,隨著龍吟海嘯般的劍氣盤旋上升,匯聚成一條在空中盤旋的飛龍。
「雖然只有兩式,但蛟龍劍變化無窮,威力全由執劍者的實力和心境決定。我沒有什麼現成的劍招教給你,只給你演示一個我自創的招式。」
只見他以枝為劍,橫掃遍野。霎時間,飛沙走石騰空而起,如六龍迴旋,遮天蔽日。劍氣所到之處,彷彿能令天地失色、生靈塗炭。
沐子衿仔細觀察著李傳風的每個動作和每次真氣流動。正所謂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這個劍招雖只包含兩個基本劍式,但在出神入化的組合下卻有著戰天鬥地的氣勢。
演示完畢,李傳風手中的樹枝依然帶著殺氣。沐子衿問道:「這個劍招有名字嗎?」
「災。」
沐子衿看著她師父的背影,不知為何想象出這個乾瘦的老頭兒曾經少年的樣子。
她從地上找來一根樹枝,一絲不差地照做了一遍。
「樣子不錯,但還差得遠。」李老頭兒話雖難聽,臉上卻帶著笑,「蛟龍之『災』再厲害也是我的劍招,哪怕你跟我做的一模一樣,頂多也只能發揮出它十之二三的威力。要想真正學會蛟龍劍法,就要做到隨心而動。」
「隨心而動?」
「隨心而動。」
「哦。」沐子衿好像忽然懂了,「那你那招『災』是怎麼來的?」
李傳風白了她一眼道,轉頭走開,「有時間在這兒琢磨我,還不如多練練劍。」
不用他說,沐子衿自然知道這劍法是個寶貝。但她第一次學劍,手上卻連一個鐵器都沒有。
她去找李老頭兒要,他卻說:「心中有劍,萬物皆可為劍」。既然如此,沐子衿就把能當劍用的東西都用了一遍,從筷子、樹枝、一直到竹竿無一倖免。不僅如此,她練劍也不講究時間地點,走路時把樹枝當劍、吃飯時拿筷子比劃,打魚時用竹竿把魚都驚得四散逃竄。
這一日,她又找到了一種新的練劍方式。她站在院子裏手拿李老頭兒的擀麵杖,刺向珙桐樹的樹榦。一聲悶響后,樹葉紛紛飄落,馬廄中的黑馬也因為恐懼發出陣陣哀鳴。就在她打算再試一次時,李老頭兒突然開口:
「你去武當山給我辦件事。」
「你沒看到我正忙著呢嗎?」沐子衿不耐煩地答道。
「能折騰你去武當山上折騰!」李老頭兒被逼得忍無可忍,終於說出了實話。
「去就去!」沐子衿也覺得在家裡施展不開,簡單收拾了一下便出發前往武當山。
她踩著竹子渡過蒹葭湖,向西行五里後上岸,翻過兩座小山,就到了武當山山門口。山門不大,進去后是一條上行的陡峭山路,抬頭望去,滿眼的重巒疊嶂、鬱鬱蔥蔥。
階梯之上站著不少人,大部分是遊人香客,還有一些負責接待的道士。她本以為在這裡不會遇到熟人,誰知剛一進山門,她就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
那個名叫楊柒瀟的道士站在山路旁正被一群女香客團團圍住。上一次見他時,他穿著一身青色素服,但今天卻穿著一身以青為里的紫紗道袍,頭戴一頂蓮花寶冠。他年紀輕輕竟然有資格穿著如此華貴的道袍,莫非他是什麼重要人物?
正在這時,他朝這邊看了過來,沐子衿想起上次的事,趕緊把頭上的草帽向下壓了壓。那天在水坊酒樓小二似乎要跟她說什麼,卻被他攔住,莫非她喝醉之後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
以前在金州,她酒醉之後干過不少荒唐事,只不過因為有岳當空他們在場,所以終歸沒鬧出什麼亂子。唯獨有一次他們不在,她差點輕薄了一位小娘子,結果那位姑娘鬧到府里說非她不嫁……那一次她被禁足了三個月,最後因為哥哥求情才被允許出門。沐子衿越想越后怕,趕緊低下頭,加快了腳步。
「金姑娘?」楊柒瀟隔著老遠朝她喊道,彷彿終於等到了一位熟人。
沐子衿抬起頭來,發現看向她的不光有楊柒瀟,還有他周圍的那群香客。
「你終於來了。」楊柒瀟一邊說著一邊朝她走來,「師父已經等你很久了,快跟我走吧。」
「我……」沐子衿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楊柒瀟拉住往山上走。
「我來山上幾次也沒碰到楊道長,這次總算遇見了,卻這麼急著走……」她經過那群香客時,聽到一個女人幽怨的聲音。
楊柒瀟沒有停步,一邊朝後揮了揮手一邊大聲說道,「為者敗之,執者失之。各位功德主進香時若少些刻意和執著,或許更容易如願。」
等到離開眾人視線,沐子衿停下來一把甩開他的手,沒好氣地問道:「你幹什麼?」
楊柒瀟嘴角噙笑,「金姑娘怕是忘記那天的事情了。」
沐子衿看他如此鎮定,不禁心中一凜,難道此人抓住了她的什麼把柄?
「那日在水坊酒樓金姑娘醉酒後無法親自付賬,我不想小二翻你隨身的東西,就用師父給我下山採買的錢為姑娘墊付了酒資。師父為此已責罵我多日,金姑娘若現在方便,可否把錢還給我?」
對了,那日她付過賬后又加點了幾壺酒,後來她好像確實沒付酒錢。原來是為了這件事,沐子衿鬆了口氣,一邊摸自己的衣兜,一邊問道:「多少錢?」
「一兩。」
摸了半天,她衣兜里竟空空如也,「咳…我今天出門走得急…」
楊柒瀟看起來卻一點不急,心情好像還很不錯,「罷了,你剛才既然幫我解圍,我們就算是兩清了。」說完,他轉頭要走。
「等等!」沐子衿可不想欠他的人情,「你先別走,我今日能還錢。」
道士轉過身來,等著她繼續往下說。
沐子衿在腦中計算著,要是她現在折返回去,再回來時已是深夜,武當那時已經封山,她總不能要他一直站在山門外等她吧?
楊柒瀟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濃,沐子衿看得越發生氣。終於,她想到了一個主意:「你,可知道玄鐵子道長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