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回 越獄
這一日,獄卒過來送飯,只見他腰裡系著一匹紅布,柳遲問道:「牢頭大哥,我忘記之前什麼時候看你腰上纏了紅布,今天又看到了,這腰纏紅布是什麼意思呢?」
那獄卒笑道:「嘿,我看你被關太久了,也不知道現在是何年何日。我告訴你,明兒是元旦,今天是除夕,我們牢里規矩,每逢除夕元旦都會纏條紅布在腰上,算是應節。本來駱大人過節都會給犯人們加菜,不過你幾年前惹怒了駱大人,吩咐之後都不許給你們加菜了,你說你是不是賤骨頭?」
柳遲心裡一酸,默默數了數自己用禾桿草打的結,足足六十來個,不由得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又是一年除夕,我已被關在這牢里五年多了,外面的世界不知道如今是何模樣呢?老爺夫人還好嗎?少爺在少林是否有苦練武功?兩位師傅此刻又在哪裡?」
正自出神,餘光察覺到一個身影忽然向自己急襲而來,柳遲不假思索揮出一掌,「呼」的一聲,擊中對方。只見那身影凌空被擊飛,撞在牢門上。定睛一看,此人竟是老章。
柳遲趕忙去扶起老章,問道:「老章,你為何無端偷襲我?」
老章笑道:「哈哈,我要考驗你的功力到何種程度。還不賴,這鐵條都打彎了,萬幸你這一掌只求自保,若是用上那麼幾成功力,老章我就要去地府報到了。」說罷讓開身來,給柳遲看自己身體撞到的地方,竟凹進去了三條鐵條。
柳遲吃了一驚,說道:「不料威力竟如此之大,老章你也是的,萬一我失手,豈不是害了你性命。」
老章緩緩坐起,說道:「不突施偷襲,你必不願出力打我,又怎知道你實力如何?」
柳遲說道:「老章你已內力全失,我就是把你一掌打死了,又能說明什麼?」
老章有些不服氣,說道:「你也忒小看我,我雖內力全失,也不是說你一掌就能打死得了。」
獄卒聽到響聲,在牢門外大罵:「你兩個鳥人別給我鬧事,敢耽誤爺喝酒,待會剁了你倆。」
老章假裝發怒,大聲罵道:「小雜廝作死,再瞪我一眼,讓你過不了除夕。」
然後又低聲對柳遲說:「我看你已經可以應付石不義,今天除夕,大牢裡外防範必會鬆懈,我們就在今夜動手。」
柳遲說道:「可是我天池、靈台、華蓋三個大穴,苦練良久,尚未打通,估計這心法還不算大成。」
老章說道:「足夠了,學無止境,你還真想當天下第一么?今晚石不義會和駱春同席飲宴,地下就兩個獄卒,上面也就三個看門的,倘若順利,甚至都不用和石不義交手,便能逃離這裡,機不可失,否則又要等來年。」
柳遲奇道:「老章,你寸步不離這牢房,為何對這大牢上下裡外如此清楚?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你又是為何被困在此處?」
老章說道:「這裡是趙家皇室專門關押要犯的大牢,被關此處的犯人,除非有皇帝特赦,否則一輩子不見天日,終老此處。要得罪皇親國戚的人,才有這種福份,你和我都是有福氣的人啊,嘿嘿。」
柳遲說道:「我們可沒有得罪皇帝和太后,我家只是得罪了龐滿這個小人,朝廷都特赦了,他卻要關我在這裡,我老…我父母被關在別處,到現在都下落不明。」
老章說道:「得罪不得罪,由人不由你,有時你的一個眼神,你知道的一個秘密,都是你得罪別人的原因。郭太后何許人也?垂簾聽政,
持柄百官,如此高明的人,能輕易聽信小人讒言,說明她自己心中有私,藉此掩蓋醜行。」
柳遲越聽越糊塗,喃喃自語:「舅老爺不過是被懷疑通敵而已,這又和郭太后的醜行有何關係?」
老章不耐煩地說道:「先不必管這個,闖出去了,你要去尋爹娘師傅,還是去找皇帝太后討公道都隨得你。但是今晚你得依我計劃行事。」
柳遲心想也對,便聽從老章吩咐,老章說道:「每年除夕夜,石不義循例巡視一遍地牢,便會離開,這裡便剩下兩個只懂吃酒的獄卒。我們略施小計,騙他們過來,然後搶走他們的衣物鑰匙,無聲無息地上到地面,如此這般……」
是夜,石不義果然進來巡視一遍,還親自帶了晚飯給柳章二人。察看到牢房的鐵柱有幾處凹陷,也不詢問,只是冷笑一聲,便鎖門離去。
老章聽到獄卒送走石不義,叮叮噹噹開始擺好碗筷,準備吃酒,便拉柳遲的衣袖道:「待會我假裝搶你的飯吃,你只管大罵,一掌打在牢門上,把他倆引過來。」
於是老章把飯碗往地上一摔,叫道:「拿來,敢跟老子動手。」
柳遲大喊道:「又來搶我飯吃,看我的厲害。」說罷一掌打在牢門上。
獄卒二人被響聲嘈得不耐煩,喊道:「喂,你兩個老實點。」
柳遲叫道:「二位大哥,我失手打死人拉,你們快來。」
獄卒聞言一驚,都跑了過來。獄卒甲打開牢門,附身察看躺在地上的老章。柳遲對著獄卒乙嘻嘻一笑,突然在他頸上剁了一掌,獄卒乙猝不及防,應聲便倒。
獄卒甲扭過頭來問:「喂,怎麼回事?」身後的老章突然兩手捉住他脖子,用力一扭,獄卒甲便兩眼一翻斷了氣。
柳遲驚道:「老章,打暈他們便可,何必多傷人命。」
老章不答,來到獄卒乙面前,又是用力一扭,把獄卒乙脖子扭斷。然後脫下二人的衣服,扔了一套給柳遲,說道:「換了去。」
柳遲覺得老章下手太狠,想出言責備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只得換上獄卒的衣服,取了他們鑰匙,打開了牢門。
往甬道走來,依然是一陣腐臭潮濕的氣味,二人屏息摸黑前行,走上石階,頭頂上方卻是一塊大石板,封住了去路。
柳遲說道:「我記得封住甬道的是一座大石碑,當年要合二人之力,從上面用滑輪才能把它拉開。」
老章說道:「你現在的內功今非昔比,要從下向上頂開它輕而易舉,你儘管運勁試試。」
柳遲後退一步,運起內勁,雙掌緩緩托起,大石慢慢升高,光線從縫隙中照入甬道。
柳遲小心翼翼把底座連石碑舉得高高,待老章爬出甬道,自己才一躍而出,往旁邊輕輕放下石碑,不敢相信自己竟有如此神力。老章隔著帷布側耳傾聽外邊動靜,悄無聲息,又拉開帷布一角察看,屋內空無一人。
二人掀開帷布,堂內擺設如初,但門扉微開,外面一片安靜。柳遲從窗眼上看出去,哨樓和閘門的兵卒也已不見,四角高台上僅剩點亮的火把。
老章說道:「奇怪了,即便是除夕,守備也不至於如此松馳。」
柳遲說道:「我聽師傅說過,古時候諸葛孔明擺了個空城計騙司馬懿,這陣仗會不會當真是無人看守,用來唬人。」
老章說道:「不管是什麼花招,小心駛得萬年船,校場中間恐有陷阱,我們靠著牆邊,慢慢摸到鐵閘那裡。。」
柳遲點點頭,從廳門出去,貼著校場邊的圍牆,一步一步向前走。直摸到鐵閘門處,老章捉住柳遲的手說道:「娃兒,我功力全失,你施展輕功帶我躍過牆去,出到外面便是花花世界,自由天地了。」
柳遲挽著老章手臂,提一口氣,雙腳在地上一點,縱身一躍,二人便翻過了牆頭。柳遲這五年的牢獄光景,便似全拋在身後。
老章說道:「跟我來!」說罷拔足便奔,柳遲自後跟隨。
奔不到半盞茶時分,老章氣喘吁吁,要靠在一旁樹下歇息,柳遲已多年沒有如此自由奔跑,加之日夜勤修內功,胸臆越跑越覺舒暢。
忽然一個聲音說道:「你們既然越獄逃出,我奉旨抓捕在逃欽犯,要了你們性命,可怪不得我半分。」
循聲望去,樹林走出兩人,一人正是石不義,另一人雙手叉在胸前,表情甚是不屑。
老章說道:「石護衛,要取老夫性命,大可以在牢里動手,刻意讓老夫逃出來,現在又來阻攔,我實在想不出什麼緣故。」
石不義說道:「黃大人,太后懿旨,你知道了一些不該知道的事情,但是又得留著你性命,說以後還有用處。可是龐太師卻不這麼想,讓我想辦法送你見閻王,弄得我好生為難。終於,想出了一個既能不忤逆龐太師,又能不得罪太后的方法。」
老章說道:「便是刻意放我出來,給你一個可以當場擊斃我的口實。」
石不義說道:「我想放,也得大人你願意移步,這一天我等了好久。要不是看到鐵牢的凹陷,我才想到你可能在練什麼內功,於是刻意調走所有戍卒,等你走得遠了,這才下手。」
老章點點頭,說道:「看來我是中了你計,事已至此,我亦無話可說,只是這位小兄弟是我慫恿他助我越獄的,希望你不要為難他。」
石不義說道:「留不留他本來問題不大,但是我見識過這小鬼的功夫,當真小覷不得,倒不如一起送你們上路,免得養虎為患。」
說罷,石不義欺近二人,左手張牙舞爪,直取老章。老章紋絲不動,目視柳遲,柳遲待石不義攻至,趁其不備,斜刺里打出一拳。
石不義似乎早有準備,早已運勁在手,右掌轟的一下打出,真就想把柳遲手骨直接震斷。柳遲也輸了些臨敵經驗,對方應變太快,反倒自己不知所措,只得硬接這招。二人拳掌雙交,石不義被震得虎口酸麻,心中一凜,這少年數年來一直關在牢里,何以膂力忽然大增。於是捨棄老章,變換招數,專攻柳遲。
柳遲使出平生所學,護住身前,也不敢貿然攻擊。石不義想著速戰速決,見柳遲防守招式雖然尋常,卻無隙可尋,便嘗試急攻,希望柳遲在重壓之下,露出破綻,便可一擊取其性命。
主意已定,石不義繞開柳遲正面,拳腳齊施,專攻他下盤。柳遲勤練了五年大覺心法、小明心經,無論是從肢體敏捷性、出招靈活性抑或是身法速度上,都得到極大提高。石不義出的幾招,在他眼中,彷彿變慢了許多,所以都能從容擋格,或退或閃,輕鬆化解過去。
石不義見柳遲身法之快,絲毫不在自己之下,立馬使出殺手鐧,忽爪忽刺,襲向柳遲面門。柳遲見他抓來,便往後躍開,誰知對方抓招又成指招,要去戳柳遲胸口。
柳遲往後退了一步,要去抓石不義的手指,石不義反手換成一掌扇來,柳遲矮頭避開,他掌又變劈,斬中柳遲肩膀。虧得柳遲內功深厚,只是吃痛,但彼進我退,人主動我被動,攻守之勢已落下風。
老章眼見於此,喊道:「石不義的真招是假招,假照又是真招,不用多想,一力降十會,直接和他對招就是,他只有挨打的份。
柳遲聽到老章指點后,開始運勁在手,對石不義的出招不閃不躲,直接以招接招。石不義對準柳遲雙目,雙指戳到,柳遲身子微微一縮,順勢一手撥去,把石不義的這招擋開。
石不義被柳遲一撥,整隻手臂酸軟難當,緊接著另一隻手向柳遲喉嚨爪去,柳遲微微側頭,卻迎上來用肩膀往石不義肘部一頂,只聽石不義一聲「哎呀」,那手肘竟被柳遲頂脫臼了。柳遲看對方露出個大破綻,回身一腳,正踢中石不義心窩。
石不義被一腳踹倒在地,痛苦不已。這時他身後那人喊道:「敢傷我弟弟!」,話音剛落,已躍道柳遲身前,不待答話,雙拳已然揮出,拳風裹挾之處,呼呼作響,嚇得柳遲急忙後退。
此人出招雖不及石不義迅速精妙,勁力卻十分霸道橫蠻。他的拳法頗有功架,一板一眼,毫不花哨,也不取巧,但每一招式都咄咄逼人。
柳遲見對方來勢洶洶,一時不敢硬接,邊退邊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