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6章 兩心蟲,潛伏者,深挖問題(5k)
「兩心蟲。」同一時間,城西一家與魚鋪相鄰的宅院內,一名身材中等、頭髮有些花白的男子抬頭望了一會遠方的火光,平民樣式的衣袍下隱約透出鎧甲的森冷光芒,接著轉頭看向坐於他上首的蒙面人:
「事先備下多條錦囊妙計,每一條計策都對應著特定的時間段,而後讓長陵皇宮和這裡的兩心蟲在某個時辰一起死去,根據蟲子之死來發動擬訂的計劃之一,打得楚人措手不及,也真是好手段。」
「可以隔著兩地同生共死的『兩心蟲』,培養起來頗為麻煩,自然得省著點用。」蒙面人點了點頭,伸指彈出一道劍氣,將他身邊琉璃罐中的一條紫色小蟲碾作了血霧:「現在,我們該撤離了。」
「一場大火,引發了那些心中沒底的工坊匠師、楚都權貴們對所謂『新政』的猜疑、恐懼,製造混亂分裂、人人自危之勢,本次任務已是圓滿完成……為此捨棄經營多年的諜網,也是值得的。」
「縱然外表強盛、國力日益增長,可內部隱患叢生、蛀洞無數的楚王朝,究竟還是不如我們大秦的堅韌穩固與布局深遠,所以在接下來的征戰之中,第一個被滅的王朝,便會是楚,而非齊、燕……」
「看似華美的殿宇樓閣,若是在角落裡堆積了太多乾燥的柴火,那麼只需一個火星,就能迅速引燃,燒垮整片用於支撐的樑柱,坍塌已是不可避免……或許用不了多少年,我們便會得到重返此地的機會。」
頭髮花白的男子緩緩起身,抖了抖衣袍,隨著鎧甲葉片相互磨擦的細微聲響傳出,他的身形也迅速拔高,變得極為魁梧雄壯,與先前的普通老者形象判若兩人:
「默默做了十數年埋藏柴火的工作,今朝終究得到了點燃它們的命令,還是有些不敢置信,興奮難抑。不過,沒能與楚王朝那幾名鎮國大將親自交手,探一探他們近些年的修為進展,倒是頗為可惜。」
「你等得已經太久了,嬴摎。」蒙面人輕嘆一聲,聲音里似也帶著幾分感慨。
名為嬴摎的魁梧男子仰天長笑,豪邁的笑聲在附近的空氣中遠遠傳開,又迅速被幽邃的劍意追及、吞沒:
「是啊,太久了!不過,能夠看著那個昔日曾橫掃天下、如今卻腐朽透頂的王朝,在我親手埋下的柴火與火星中化作灰燼,就算再等上十數年,又有何妨?」
言罷,他大步走到院牆旁,雙肩微沉,「轟」的一聲,整個人便撞破厚實的牆壁,消失在了外面的小巷中,連回頭看上一眼都欠奉,無比果決,似是再沒有什麼東西,能牽絆住他的腳步。
蒙面人靜靜地坐在原地,目送著嬴亥離去,又過了好一會,才輕嘆著自言自語道:「腐朽透頂的,又何止是楚王朝?」
他伸手摘下了面上的黑紗,露出一張頗為英俊、只是眼角已帶上些許皺紋的臉龐,以及一雙明亮而深邃的眼睛,裡面似有光芒在閃動,卻又像是籠罩著重重迷霧,教人難以看清。
「只盼『那邊』能懂得你我犧牲的價值,不要辜負才好。」此人喃喃自語,起身走向後院,揮手間,便有數名黑衣人無聲無息地出現,開始收拾細軟、銷毀文書:「傳訊給其他人,依照第二套方案撤離郢都,不得有誤。」
「是!」黑衣人們齊聲應諾,迅速行動起來,沒有半點拖沓。
蒙面人——此刻已摘下面紗的他,目光在四周緩緩掃過,似是要將這座宅院中的每一寸土地、每一磚一瓦都深深印入腦海。這裡承載了他們太多的記憶與心血,如今卻不得不捨棄,心中滋味,自是難以言喻。
他的臉上露出幾分悵惘與遺憾之色,知道自己這次的任務雖然完成得漂亮,但也暴露了不少東西,接下來楚王朝的反撲必然會更加猛烈,心中不禁思緒萬千:
「昔年我為了探查楚國虛實、布局未來,不惜自降身份,潛入郢都,從一介白身起步,費盡心思才爬到如今的『執帛』高位,掌握了許多重要情報,更暗中布下了不少棋子,甚至連『飛天』的圖紙都拿到了手。」
「本以為還能繼續潛伏數年,慢慢將那些棋子逐一激活,發揮更大的作用,深入滲透進數家御造工坊,將『天譴』等先進符器的工藝竊回國內,沒想到今夜一場大火,便讓我十多年的苦心經營付諸東流……」
他搖了搖頭,似是要將這些不愉快的念頭甩出腦海,轉身大步走向後院深處,那裡有一間密室,藏著他們為安全撤離而準備的最後底牌:
「罷了,只要能夠完成『那邊』交予的使命,縱然犧牲再大,也是值得的。更何況,我早已為自己留下了後手,即便撤離郢都,也不意味著一切都要從頭開始——無論楚之北境、南境,皆有許多親秦的地方門閥。」
此刻的郢都城內,不同於這間宅院的井然有序,卻是一片混亂與喧囂。
大火引發的恐慌還未完全平息,街道上到處都是驚慌失措的百姓和匆匆趕往各處救火的兵士,偶爾還能聽到幾聲憤怒的呼喊和兵刃交擊的聲響,顯然是有人趁火打劫、渾水摸魚。
在天養器苑西北方向五六里的一座假山邊,趙青一邊用靈犀玉符接通了正在楚都里搜尋、鎮壓有縱火嫌疑者的范無垢,聽著對方的幾名副將輪流彙報的聲音,一邊審視著她剛抓獲的數位神色慌張的年邁匠師。
「你們之所以配合秦諜與個別叛國權貴『火龍燒倉』的行動,應該不會只是因為工坊內庫存的煉器材料虧空、需要平賬吧?」她目光如炬,盯著面前這幾名被靈氣鎖鏈捆縛、修為盡被封禁的匠師,語氣冷冽如冰:
「火災可沒法焚毀多少金屬,殘留的痕迹完全能夠復原出先前的總量……況且,我也沒說過要追究民間工坊過往的交易問題,並不在意上報將作監的物資數額是否有所隱瞞,畢竟經營不善以至倒閉,那是工坊自己的事。」
「你們究竟是什麼想的?是犯了其他的條例,為了趁亂銷毀別的重要證據?軍方訂單中涉及到的符器質量問題?零件不合格?內部賬目里有通秦的資金往來?還是被人重金收買,裡通外國,想要顛覆社稷,製造混亂?」
隨著趙青一個個問題的拋出,那幾名匠師的臉色變得愈發難看,他們相互對視一眼,皆能看到彼此眼中的惶恐與不安,卻不知對方只是深深望了一眼,便讀取到了相關的記憶。
「只是因為有『可信』之人忽悠你們,聲稱接下來的『新政』將要徹查工坊運作中大大小小的問題,就危急驚慌起來,互相懷疑,怕被清算,所以被輕易煽動、利用,串連著發動了此次事變?」
趙青冷冷地看著他們,開口質詢,心中卻是暗嘆。
雖然早知秦人這些年來在楚境滲透極深,收買了大量高官顯要,掌握了不知多少機密情報,實是難以防備,需得耗費精力慢慢篩查、替換,才能逐漸消除這些矛盾與隱患。
但今日這場大火,連本應專註於技藝、少理世事的匠師,都受到了不小的影響與操控,還是讓她深刻感受到了秦諜的狡詐與難纏,以及他們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行事風格。
鹿山會盟在即,秦都長陵亦正有劍會召開,怎麼看,近期各朝的局勢都應該趨於平穩,這就讓趙青未曾預料到,針對她設法整合組建工坊「聯合體」的新政,居然會發生如此果斷、迅速而猛烈的突發襲擊。
看來,是我低估了先前那幾件大事造成的影響力,期間給元武、鄭袖等人帶來的危機感,秦王朝一方的計謀韜略,以及,並不是只有我手頭上,才有可遠程傳遞消息的工具。
趙青心中暗暗思索,已然有了新的決斷,而她邊上跟隨著的神匠工坊坊主姬天雪,亦是怒不可遏,散發出如山之傾般的磅礴氣勢,向前數步,壓向了那幾名瑟瑟發抖的年邁匠師。
作為大楚王朝資歷最深、地位幾近第一的煉器「聖手」,他見過了太多時代的起伏變遷,親眼目睹了這一代的楚帝從危機中崛起、力挽狂瀾,又因快速衰老而逐漸力不從心,卻從未像今日這般感到屈辱與憤慨。
「一群不成器的東西!老夫平生最恨的就是有人拿煉器之道當作籌碼,去行那等骯髒齷齪的勾當!」姬天雪怒喝一聲,聲如洪鐘,震得那幾名匠師耳中嗡嗡作響,氣血逆行,臉色愈發蒼白:
「陛下與上使提出的那些工坊改革措施,每一條都是為了促進工匠技藝的提升和行業的長遠發展,何曾有過半分迫害之意?」
「若是你們平時便依法度行事、依規矩做工,又何懼徹查?身正不怕影子斜,這道理都不懂嗎?還是說,你們自知平日里便不幹凈,所以聽風就是雨,以為能借著這場混亂遮掩過去?」
他遙遙伸手一握,天空高處瞬間垂落了一條條淺藍色的真元鎖鏈,將這些匠師抓起吊在了半空中,回縮懸在了自己面前,而後一一審視著他們的臉龐,語氣變得愈發嚴厲:
「你們可知,就因為你們的一念之差,這場大火給郢都、給我朝帶來了多大的損失?多少無辜百姓因此受災?多少將士不得不冒險救火、維護秩序,甚至可能因此受傷、犧牲?」
「你們以為自己只是小人物,所作所為無關大局?告訴你們,錯了!大錯特錯!楚國之所以強大,靠的正是每一個楚人的共同努力和堅守。而你們,身為煉器匠師,被評為『名工』、『巧匠』,平日里享受著朝廷和百姓的供養與尊崇,本應為國效力、為民造福,卻因一己之私、一時之懼,做出了這等禍國殃民之事!你們,對得起自己的身份和職責嗎?」
姬一句話,那些匠師的臉色就白上一分,等他說完,幾名匠師已是面如死灰,其中一人更是渾身顫抖,突然痛哭出聲:
「姬坊主,我等知罪!確實是有秦諜暗中散布謠言,說朝廷將要對工坊進行嚴厲整治,我等心中驚慌,又受了他們的蠱惑,這才做出了此等糊塗事啊!」
另一名匠師也顫巍巍地開口:「姬坊主,求您開恩,我等也是一時鬼迷心竅,求您給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像我們這樣的小角色,天賦與修為不濟,可不比您老的高高在上、穩坐一坊之主、不食人間煙火,隨著年老體衰,技藝下降,再也難以維繫原先的匠師評級,生計所迫,只能想方設法去鑽營取巧,這才有今日之禍啊!」
又一名匠師哀嘆著,滿臉都是代表著悔恨與自責的淚水,不過多半是用真元強行逼出來的:「要是早知道會釀成如此大禍,打死我也不會參與其中!」
「是啊,匠師評級考核愈發嚴格,煉器成功率卻難以提升,材料消耗又大,我們這些人為了保住評級和飯碗,只能是病急亂投醫,想盡辦法去弄虛作假、賄賂上官,甚至不惜損害工坊和朝廷的利益……」
還有一人也帶著哭腔說道。
聽著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辯解和哭訴,趙青和姬天雪的臉色愈發沉凝。
跟倒賣材料、賬目虧空的問題相比較起來,匠師評級廣泛弄虛造假,只怕才是此次災禍真正的主因——這背後暴露出來的問題,更加嚴重!
匠師評級造假,「學術腐敗」——沒想到,這種問題居然也出現在了最應講究嚴謹、精益求精的煉器行業中!
而且聽這些犯案匠師的言下之意,這種情況似乎還頗為普遍,已經形成了一個潛規則,甚至是某種意義上的「行業共識」,只有少數與外界隔絕的御造工坊被蒙在鼓裡。
基本上可以肯定,秦人之所以可以或直接或間接地影響、操控多家工坊的大量匠師,正是因為他們深入涉及到了這條造假產業鏈中,拿捏住了不少人的命脈和軟肋。
根據這些人的供述交代,為了在匠師考核時,評上更高的級別,或者維持原先的評級,想方設法偽造明面上自己煉器的成功率,甚至為此多花材料、浪費資源,請人代煉,早已是司空見慣之事。
平日里跟相關的官吏搞好關係,賄賂收買,工坊內部拉幫結派,排擠異己,各種勾心鬥角、蠅營狗苟,亦是屢見不鮮。
畢竟,只要匠師的評級越高、聲望越大,他的產品自然賣得越貴,更加受人追捧,反正大多數買家是沒有能力分辨好壞的,表面上差不多就行,完全可以用「契合度」等託辭忽悠過來。
這就有了巨大的可操作性利潤空間,足以形成品牌效應,彌補上為此所耗費的錢財,以至於讓不少心思活絡的匠師因此賺得盆滿缽滿,名利雙收。
相關的造假作偽手段,幾經迭代升級,也逐漸成為了一門極其複雜高深的技藝,涉及到諸多元氣變幻與符文構造,堪稱開創了一條新的煉器道路。
而工坊所坐擁的匠師實力越「雄厚」,自然也越能得到朝廷和軍方的重視,拿到重點研究項目,優先獲取大量的煉器資源與長期性的符器訂單,有資格招收更多可供壓榨的低級匠師、學徒與幫工。
至於匠師評級考核的日益嚴格,實是相關官員為了博取政績,以及私下謀利的一種手段——想要晉陞評級或者維持原有評級,總得出點「血」吧?
整條利益鏈上的大小蠹蟲,都指望著藉此大撈一筆呢。
更有甚者,靠著服用產自於秦境的一些特殊丹藥,短時間內強行提升技藝,勉強評上高級匠師,而後水平跌落,卻為了維持評級,不得不持續服用丹藥,並向秦人提供機密情報,以換取所需,徹底淪為了敵人的走狗與棋子。
除此之外,也有一些不太「懂行」、不會「來事」的匠師屢遭排擠,難以忍受惡劣的環境,辭職不幹,被秦、齊、燕三朝或地方權貴門閥招攬而去,帶走了不少先進的煉器技藝與經驗。
這般看來,上次楚帝突發奇想,組織開辦的軍用符器公開競標大會,讓軍方符器訂單的選擇與採購放在了明面上,以質量和性價比說話,進行一定程度的市場化,引入競爭機制,反而是在無形之中,打破了某些工坊對朝廷供貨渠道的壟斷,動了許多人的乳酪。
這或許也是此番事變中,有人裡通外國,煽動、串聯大量匠師趁機作亂的一大緣由。
本是創新變革之舉,卻成了引爆諸多問題、讓不少匠師鋌而走險的導火線!
昔年大幽王朝煉器技藝貫絕古今,軍力鼎盛之極,強大修行者無數,隨便拿出一項來,到現在都是傳說級別的存在,結果仍難逃滅亡之禍,由此事而度之,恐怕也是跟其內部腐化脫不了干係。
「真是……烏煙瘴氣,不堪入目!老夫平生所見之齷齪事,加起來也不及這一日所聞!」
聽著這一條條觸目驚心的罪行,一樁樁駭人聽聞的案例被揭露出來,姬天雪怒極反笑,眼中閃爍著寒光:
「我原以為,只有那些朝堂上的政客才會玩弄這些手段,沒想到我們煉器界也淪為了這般模樣!」
他一生浸淫煉器之道,靠著勤學苦練和無數次失敗的積累,才一步步走到今天這個位置,成為了大楚王朝最頂尖的煉器大師之一,名揚天下的煉器行業領軍人物,此刻卻是感到深深的自責和羞愧:
「若非這場大火燒出了這些潛藏的污垢,老夫竟還不知,郢都城內的工坊中,竟藏著如此之多的蠹蟲與敗類!這不僅僅是你們個人的恥辱,更是整個煉器行業的恥辱!是我們這一代匠師的失職和恥辱!」
只見姬天雪痛心疾首地看向那幾名匠師,手掌猛然一握,這些人頓時感覺周身被一股無形的大力緊緊束縛,骨骼都像是要被擠壓得碎裂開來,忍不住發出凄厲的慘叫,而後轉身望向趙青,抱拳道:
「上使,老夫請求,將這些罪大惡極的匠師明正典刑,以儆效尤!同時,徹查郢都乃至全國所有工坊,凡是涉及造假、貪腐、通敵者,一律嚴懲不貸,絕不姑息,還煉器之道一個朗朗乾坤!」
趙青聞言,微微點頭:「姬坊主所言甚是。不過,在徹查與懲處之餘,我們也需要反思和改進現行的匠師評級制度,以及工坊的管理體系,從根本上杜絕這類問題的發生。」
從好的方面來看,既然大楚王朝的工匠體系糜爛到了這等程度,都仍能屢出佳作、成果不菲,那麼經過她的清洗整改,解決了原先的問題,未來必然能釋發出更加強大的煉器實力。
「是!」姬天雪肅然應諾,揮手間便將那幾名匠師的真元封印、經脈摧毀,徹底廢去了他們的修為,又將他們扔給了跟隨在旁的兵士:「將這些罪人帶下去,嚴加看管,等候發落!」
「造假之風盛行,以至於斯,實是令人扼腕嘆息。」處理完這些匠師后,他嘆了口氣,接著詢問:「接下來我們該如何行動?是否要立刻召集城內各大工坊的坊主和資深匠師,共同商議對策?」
趙青點了點頭:「正該如此。不過,在此之前,我還要做另一件事。那些潛伏進來的秦人宗師,可不能就這麼讓他們給走了。」
她抬頭望向遠方天際,那裡隱約可見火光漸漸熄滅,而新的曙光即將初露。
於是,不久前那條將幾乎整個郢都圈入其中、綿延纏繞可達數百里、淺划於地面上的「相思」劍痕,卻逐漸變得輕盈了起來,脫離了大地的沉重引力,開始飄向空中。
一團團雜亂無章的黑線隨風舞動,舒展著持續變化它外表上的形態,正如同人之思維變幻莫測,最終卻停留在了一幅固定的畫面。
下一瞬,一座籠罩住了方圓數里,浩大如山嶽的天地洪爐,在趙青的正上方倏然生成,爐口朝下,內里滿是狂暴飛竄的焰流,恐怖的熾烈渦旋將數之不盡的粉塵、氣霧、殘餘的火光,源源不斷地吞噬而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