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過去
「媽,我真的沒事的!」
周子君無奈的回答道,這是他第36次說這句話了。
「你把人鐵道部那麼多個壯漢打倒了你自己怎麼可能沒事!肯定是還有什麼內傷我沒發現,不然你在周媽家怎麼會昏睡這麼久!」
張阿姨壓根不聽他的話,對著子君身體左捏捏右揉揉,折騰了許久。明明村裡老中醫看了,也說這孩子氣象很好,應該是沒什麼事,但張阿姨始終無法相信。
「你老實交代,為什麼去打架!還有,你是怎麼把人打趴下的!你是不是還偷藏了什麼武器在身上!」
張阿姨罵罵咧咧的問著。
「我就是朝他們丟了幾塊石子,他們幾個就嚇得摔倒了......」
周子君也很無奈,他總不能把自己會靈力的事說出來吧,只能編個慌,然後機械的重複搖頭動作。張阿姨又對著子君全身上下折騰了個遍,依舊很正常。屋內也搜羅了無數遍,除了菜刀掃把什麼的,也沒有任何武器。鐵道部的壯漢們身上全都是淤青和水泡,偶爾有幾個骨折,不管用菜刀還是掃把,都是不可能打成這樣的。
張阿姨累了,她撐著腰站立在周子君面前,默默注視著他。子君也一臉乖巧盯著張阿姨,二人就這樣互相盯著看了許久,終於還是張阿姨先移開了視線。
「行,我勉強相信你。但是不管怎麼說人家是因為你受傷的,你還是得跟我去給他們賠禮道歉!」
走了許久才來到村外,一大型白色板房映入眼帘,大門兩邊用藍字寫著「項目部辦公生活區」。張阿姨在外頭招呼,來人見了張阿姨身後跟著的這小男孩,立馬明白了二人的來意。隨即帶他們進去了。
「您是這的領導吧,那個,我家子君之前犯了錯,我帶他來給你們賠個不是......」
張阿姨見到來人西裝革履,與身邊工人的著裝格格不入,便猜測著他應該就是項目負責人了。
「啊,是這小孩啊。其實也不是大事你們還親自跑來道歉。沒必要,回去吧。」
那人揮揮手就要她們離去。張阿姨很是不解,不是聽說有人甚至骨折了么......
「你也別納悶了。你們村長給我打過招呼了,這孩子打人的原因我們都知道了。被打的工人個個身強體壯的,打不過一個小孩他們本來就沒面子。聽說了這小男孩打人的原因后,他們也都表示理解不追究了。」
那項目負責人見張阿姨愣住不走,便給她解釋著。說完他走上前,貼著張阿姨耳朵繼續輕聲說著:
「更何況他們只是些輕傷,現在還帶薪休假,醫療費用也報銷,他們心裡其實高興著呢!回去吧,真的沒事的。」
張阿姨也終於是聽明白了,但心裡終究過意不去,她還是扯著子君說完「對不起」之後才心滿意足。剛想轉身離去,她似乎突然又想起了什麼,抿著嘴唇問那負責人:
「你們鐵路,真的就必須往墳山走么?」
「唉,這也不是我們能決定的啊。這種擾人清凈的事我們也不想干,但是上面規劃的路線就那一條最合適。」
那人看著張阿姨,嘆了口氣,他左手叉起腰來,邊說話邊伸出右手比劃著些什麼:
「老妹啊,你的情況我理解。但是昔人已逝,你也得早點看開!這鐵路修過來是造福後代的事,你不能執著於過去啊,咱得著手將來啊!你家這孩子這麼懂事,你難道希望他一直賴在這窮鄉僻嶺么?更何況要遷墳的不止你一家啊,
大傢伙一起遷!你男人他在那邊一直都會有伴的!不會寂寞的!」
張阿姨看著眼前的男人,又看了看跟在自己身旁的周子君。她沉默了許久,眼眶逐漸紅潤,牙齒緊緊咬住下唇,忍了好半天才從嘴裡緩緩吐出幾個字:
「好......我......同意......」
說罷,張阿姨轉身匆匆離去了。
「媽媽......」
子君看見媽媽偷偷抹眼淚了,心裡刀割般心疼,但又不知如何安慰她,只能緊緊握住她的手,跟著她匆匆回村裡了。
「余成你在家么?我心情不太好,能不能把伊麗莎白借給我一會兒?」
子君在周余成院子外喊著,余成火急火燎邊沖向院門邊大喊著:
「在家!我來了!」
院子里,伊麗莎白貓毛凌亂,雙眼無神,憔悴的睡在貓窩中,似乎剛剛遭受了非人的折磨,看到子君來了,它眼中瞬間恢復高光:
「快快快!帶我走!離開這!趕緊的!別啰嗦!」
「子君,你沒事吧?我記得你眼睛不是......」
「我沒事的,那件事你沒有告訴任何人吧?」
「沒有,放心吧!子君,你真的沒事么?那麼嚴重的傷......」
「我真的沒事了,那天我是看見屠宰場殺豬了所以被嚇傻了,眼睛里其實不是我的血,不信你自己看看」
周子君靠近余成,指著那玲瓏清澈的雙眼給他看。
「好像,確實沒事!行吧,伊麗莎白在貓窩裡睡覺呢,你帶它去吧。」
說完,子君便抱著伊麗莎白回家了。他將發生的一切都告訴了伊麗莎白。
「師父,從工地回來,媽媽她就一直關在房子里哭,我很心疼她。您能不能幫幫我,以後師父您有需要我一定會回報你的!」
「回報就不用了,你把我從小祖宗家裡帶出來我就很感激你了。你希望我怎麼幫你呢?」
獅子貓梳理好毛髮,端莊的直立著身子坐起來。
「您能找到,我爸的靈魂么?」
子君一字一句說著。死去數年之人的靈魂,怕是早已消散不見了,他明白這或許有點強貓所難,但解鈴還須繫鈴人,子君實在不忍心看到媽媽繼續這個樣子。而且師父神通廣大,不試試怎麼知道做不到,說不定,真能有辦法呢?
「這麼多年了,他靈魂現在多半已經殘缺,復活他是不可能的。但是,我或許找到他殘留世間的一絲執念。」
獅子貓思考許久,終於想出了解決辦法。半夜,周村墳山,一人一貓的身影悄然出現,
「大悲咒術!」
......
子君家中,張阿姨裹緊被子蜷縮成一團,手中明明並沒有東西,卻依舊緊緊握著。
夢中,周家的窮苦小子緊緊抱著張阿姨,他親吻著張阿姨:
「樂樂,這些年苦了你了。對不起,我沒能陪你白頭偕老......」
「孩子我看到了,很可愛!很懂事!你們倆,一定都要好好的......」
「我在這邊過得很好,你放心吧,不用擔心我......」
「如果有機會的話,就再找個好人家吧,你的路還長著,得有人照顧你呀......」
「樂樂,該放下了.......」
張阿姨緊緊抱著那窮苦小子,自顧自的號啕大哭:
「不要走!不要走!你又要丟下我嘛!不要走!不許再丟下我!我,想你了。我好想好想你......好想你......」
「我也想你了。樂樂,好好活下去,快快樂樂的活下去!」
窮苦小子逐漸消散,最後只留下一句:
「放下吧」
張阿姨癱軟坐在地上,抱著那小子的幻影,默默抽泣著。
不知過了多久,獅子貓朝張阿姨屋內看去,她已鬆開了握緊的雙手,眼角兩行熱淚浸濕了枕頭。
「往生咒術!」
院內,那窮苦小子的一縷執念漸漸消散,超度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