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六點四十左右，胡國棟騎著借來的川崎摩托車，急急忙忙地趕了過來。

他見到江東旭在公共廁所旁邊收費，雖然王文海在下午的電話里對他說明了情況，還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幾天沒有見面，你搞個這個，刮目相看啊！」

「國棟哥，你先等一會，一會二舅們來換班了，咱倆吃飯時再聊。」

王文海下班回家也是隨便吃了幾口飯，馬上就趕到了公廁，他需要看看戰況如何。他見到江東旭和胡國棟，馬上說，「家裡的飯已經做好了，你們回去吃飯，我在這裡替你一會。」

江東旭說：「不用了，我和國棟哥有個熟飯店，我倆約好去吃餃子的！」

王文海知道他們兩個有話要私下談，也沒有堅持。

到附近一個小飯店裡，點了兩個菜，江東旭給姐夫胡國棟要了兩瓶啤酒，自己要了一瓶格瓦斯。格瓦斯大概是毛子語的譯音，介於小香檳和汽水之間的碳酸飲料，瓶子大小和啤酒瓶一樣，喝完退瓶，一瓶也就三毛錢。啤酒就貴了，退瓶后一瓶啤酒六毛五。

以後的每年夏天，在啤酒銷售旺季的時候，廢啤酒瓶回收價從冬季的幾分錢上升到一毛五左右，曾經有過三毛錢的最風光時刻。以致許多人大量囤積淡季的瓶子到旺季賣。一直到2000年後，啤酒瓶實行新的技術標準，強制性地不讓重複使用舊瓶子，回收啤酒瓶的生意才宣告式微。

基於幾十年對胡國棟和江東霞夫婦人品的認可，江東旭詳細地向姐夫介紹了和二舅家的合作經營模式：「……基本就是這個情況。剛才我看了一下，下午一個小時三十塊錢左右。」

聽到一個小時三十塊，胡國棟一下子被啤酒嗆住：「這麼多？一天豈不是就700塊了？」

「沒有那麼誇張，後半夜一個小時能達到十塊錢就謝天謝地了。」江東旭給他解釋著：「現在還沒有算出來一個上午可以收入多少，不過運營幾天數據就掌握了。」

江東旭對胡國棟交待道：「我急著叫你過來，就是和你商量幾件事。每天我要在這裡十二個小時，連續性的，肯定不行。我想讓我姐一個星期過來一個白天，幫我一個忙，我再讓咱爸也遇不遇地過來幫忙。這是一件事，還有，我想在廁所門口賣煙，需要你給我辦個煙草證，我再給你列個清單，你到郵電局給我聯繫一下，讓他們破季給我送點報刊雜誌。」

胡國棟為難地說：「煙草專賣許可證我給你辦，你缺啥品牌香煙讓二舅給我打電話，我下班了給你送過來，就是你姐還得哄你外甥……」

江東旭道：「先說香煙。兩家同時經營，廁所費、零售報刊雜誌和香煙的錢、等一段的公用電話費是三筆不同的賬在一起，廁所費無法記賬，而且是各家歸各家，就不說了；公用電話買個計價器和電話串聯，每天交班時記錄一下就可以了。香煙和報刊雜誌只有少賣幾個品種。香煙選賣本地三個牌子，雲煙的紅塔山、大重九、紅梅和阿詩瑪；中華，紅雙喜；外煙的希爾頓和萬寶路，另外再加上本省一兩種暢銷煙，不多於十五種，你讓你們局的打字員幹個私活，給我列印成表格，每天分白天晚上，賣一盒畫一筆『正』字，隨時可以算出庫存。雜誌也這樣辦，不賣非法出版物，就賣暢銷的。《讀者文摘》、《青年文摘》、《故事會》、《今古傳奇》、《遼寧青年》這些暢銷雜誌，另外報紙就賣周刊類的，《南方周末》、《法制周刊》這些，

你也把這些打個表，每一期每一種先要二十份，肯定不發愁賣掉，以後酌情增減。這樣，每次不到十分鐘的交接班，就能把賬算清。」

「現在再說說我姐來替我的事吧。姐夫，我知道你不想讓我姐到公廁來收費，至於你，現在已經是財務科長了，算算股級幹部，更不可能來了。」

「廁所收費多少是沒有憑據的事情，與其說用我姐和老爺子我放心，不如說收來的錢如果被人貪污，現在這個世界上，能拿走我的錢又讓我心甘情願的，也就他們兩個了。」勸著胡國棟，江東旭不知不覺地聲音低沉起來：「有人說女人出嫁后，『跟著狀元當娘子，跟著屠夫翻腸子』，自然不能因為我狗屁倒灶的事情你們兩個生氣。你們換個角度看，權當我開的是小賣部，她給不給我幫忙？你們商量吧，不管什麼結果，絕對不會影響咱兄弟的感情。」

江東旭知道，胡國棟會幾十年如一日，一直都聽江東霞的，兩個人大半輩子也沒有紅過臉。這一次，幫不幫江東旭，胡國棟說了不算。其實，有養父江鐵栓在，一個星期他過來幫助自己一天，江東旭完全可以把個人事務處理完。但是江東霞不過來，按他們夫妻二人的脾氣，你生活上給他們幫助他們肯定不幹。現在江東霞還沒有調動到煙草公司，又有了小孩。外甥的奶粉錢讓他們吃力。當然了，現在的煙草公司如閉關的巨獸，還沒有顯露出它的崢嶸。——若干年後，煙草系統的人還用得著兼職嗎？

安排了這幾天讓胡國棟出面辦的事，-兩個人下了一大盤餃子，連二趕三吃罷，兩個人回到公廁，江東旭安排了賈福生晚上十點打掃乾淨廁所，第二天六點開始一天的第一次打掃衛生，然後先胡亂算一下六個多小時的收入，差七、八塊錢二百，再加上固定攤位今天的三十多元的衛生費，將近230元。

這時劉芸早帶著王樹磊到了。江東旭就對劉芸說，「今天承包費和辦公用品是我早上到農機局找我姐，讓她在財務上支的，現在就把錢給我國棟哥，叫我姐明天把錢還上吧！」

給胡國棟查了錢后，江東旭說「二舅母，廁所這裡是火車站最熱鬧的地方，你不如在這裡值到十二點，然後讓小磊換班，沒有必要熬到明天。」

又對王樹磊說：「你看著，實在困難的就不收費了，還有，下半夜涼，你穿你爸的制服，也不冷了，人們看著你穿制服，能省許多事情。」

安排完畢，坐著胡國棟借的摩托回家，自行車讓王文海騎到他家。

胡國棟帶著江東旭到岳父家后，兩個人發現江鐵栓和王文煥似乎在冷戰中。胡國棟不好意思馬上走，就進客廳坐下了。寒暄幾句，王文煥得知江東旭在自己兄弟家幫忙出攤，也沒有細問。她看不起自己的兄弟媳婦，認為在火車站無非出攤小打小鬧，對她而言不是生意。

倒是江鐵栓，答應了明天上午去車站看看，他知道是公廁收費。江東旭以胡國棟需要回去還摩托為由，讓姐夫走了，自己洗漱后將鬧鐘定時到六點鐘，昏昏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