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流言

說要坐到終點站，你還別說，老頭可真是夠勁！果然一口氣坐到了新張集公車站。

只是公車到站后，出乎眾人的意料，那小青年和抱孩子的小婦人並非是一對夫妻——下車以後，小青年在車站裡徘徊了一會，並不像是和那抱孩子的婦人有親屬關係的樣子，最後睃了兩眼站在小婦人身旁的老頭，有些惱悻悻地轉身離開了。

那老頭倒是熱情高漲，竟背著半袋綠豆陪伴著小婦人走去了。

一圈人在後面議論紛紛。

有人詢問：「那老色鬼是誰？」

有人回答：「小胡庄的孔阿獃嘛！」

大家恍然大悟，「哦，就是他啊！」「嗬，這老頭——」……便都嘻嘻哈哈地笑著各自走開了。

我天賜叔的這段事迹，被張繼蘭老師當作反面教材說得有鼻子有眼的，讓我的心裡很不舒服，很想替天賜叔主持正義申辯兩句。可是，又好像沒有什麼道理好爭辯的。

——的確，天賜叔的這件事情做得太不「漂亮」了！身上背著半袋綠豆走路就夠辛苦的了，原本打算改坐汽車可以省點腳力，卻又因為多出的一塊車錢賭氣，走出了更多的冤枉路程。腳力沒有省下不說，還因為那個抱孩子的小婦人落下個「老色鬼」的壞名聲！

放學回家以後，我把這件事情跟母親說了。

我母親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回答我說：「你天賜叔不至於做出那樣荒唐的舉動吧！」

可是，這件事情很快在十里八鄉傳開了，逢人便會打問天賜叔和那小婦人是個啥子關係，甚至，還有人冷嘲熱諷什麼時候可以吃到他的喜糖。

天賜叔只是苦笑著搖頭，說：「沒有的事！沒有的事！甭瞎傳哪！」……

不過，大家依舊是傳。

有人開始謾罵天賜叔「為老不尊」了——年輕的時候沒有許下個媳婦，年老了反倒是想女人想瘋了。也有人表示理解，說到了天賜叔的年紀，身邊沒有個知冷知熱的婆娘，任誰心裡都跟貓抓了似的。

正當大家把天賜叔的事情傳得熱熱鬧鬧沸沸揚揚的時候，在一個天朗氣清的上午，一對年輕的夫婦抱著個孩子找上了天賜叔的家門，說是來答謝天賜叔的恩情的。

不巧的是，那一日天賜叔出門換碗去了。那對夫婦只好把一包糖果和兩瓶罐頭交給了村裡人，讓人代為傳達他們的感謝之意。

原來，那天公交車上，小婦人是帶孩子到展溝鎮的醫院看病的，順便從銀行里取了些錢，回來的車上，便招了小青年的賊眼。小婦人心裡害怕，自己一個婦道人家抱著個孩子……天賜叔上車以後，看出了苗頭，便主動湊過去，故意將半袋綠豆堵在小青年和小婦人之間，使那小青年無從下手。

後來，汽車行駛到小胡庄站，天賜叔本該下車的，只是擔心自己一抽身，反倒會給小青年製造再下手的機會，便一直坐車坐到了終點站。下車以後，又擔心小青年會跟上來，索性「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噢，原來是這樣啊！

自此，眾人才算知道了事情的原委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