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拾荒者一
大家覺得拾荒者的工作很簡單,不過是開鐵門出去,回來清理一下身上的輻射塵,在隔離艙里呆上兩天,然後就回家睡覺數錢。
我可不願意早死,許多年輕人這麼勸自己不要加入這個組織。家長也極力制止小孩嚮往外面的世界,一個小小的家庭經不起家裡未來的頂樑柱去外面玩命兒。
但是像是大航海時代的海盜,茫茫大海對普通民眾總是有無盡的吸引力。
無數只獨木舟把復活節島找尋,而每一個小孩在看到銀色的鋼盔精緻的密封,灰色的軟管生死的鏈接,去到一個稍有不慎就會死去的地方,帶回來無盡的價值換取金銀財寶。唱著豪邁的歌曲,生死置之度外。
核爆的中心有一個鏈接異世界的黑洞,裡面的每過兩周就會產生數以萬記的變異生物,這些生物會逐漸肆虐整個世界,在黑暗裡潛伏,以精神為食。
郎夫的布鞋摩擦著地面,空氣緩慢的灌滿自己的胸腔,他寬鬆的褲子灰藍色,若隱若現的的大腿蘊藏著無限的爆發力,他抬著金家的鉛電池和電腦機箱,還有一個顯示器,輕鬆的走著。
顯示器還亮著,完完全全是在顯擺。
他眯著眼睛在走廊里走著,他要去新挖的商業街現場叫賣這個好東西。
漆黑的衣服上畫著亮橘色的圖案,破的像是流蘇了的灰色外套掛著大紅的布條。他就是這麼不費吹灰之力地一板一眼的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傳遞著自己的情緒。
他是丰台縣不成熟的社交網路里的超級巨星,卻分文不值,因為他實在是懶得服從任何規則,他就是要僅僅用站立來質疑你的規則存在的意義。
書鋪的方桌上放滿了金家印刷的小冊子,周圍圍繞著渴望新鮮故事的小孩,一個帶著紅帽子穿著黃色連體服的小朋友屁顛屁顛的拿著清朝故事的小人書找他的朋友。
「想不想,」他們最近都在尋找清朝的故事,他突然拿出背後的小書「當皇阿瑪啊。」
灰色的影子突然剎住了車,郎夫轉過頭,仰著一邊的眉毛看著這幫小朋友。
他等到全部的目光都看向他,慢慢的張開嘴,他落下自己的視線,放到他們腳上,又看向他們的眼睛,「清朝可挨不起200百發核彈。」
聽見這個禁詞的小朋友擠作一團,他們的大腦快要被動的宕機,有的小孩已經把耳朵堵了起來,害怕自己會聽到讓自己幼小心靈收到貫穿傷的話。
「喜歡日本文化?」他沒有放下手裡的機器,上面還在播放賽博朋克的視頻。
「我的伺服器里唯一沒有接收過的信號,就是來自日本的,日本死了,對封建中國的拓印撐不過不小心落進海里的核彈。」
「清醒一點吧小朋友們,這些都只是故事而已。」他敵意的看著那本書的封面,《清朝未來主義》,「他們不配活到目睹末日。」
小朋友擠作一團,但是他們充滿敬畏的望著這個超級巨星,他們都認識他,他們都不應該喜歡他,但是他們都喜歡他。
大哥都說了,那書還是放回去吧。
「這個是什麼。」,一個小朋友拿起了《野草》。
「這個叫詩哦。」書店老闆把擋著臉的報紙放了下來,她梳著中分的短髮,瓜子臉,非常可愛。
「哦。」
「沒事啦,你們看不懂的,看這個看這個。」
她拿出了《狂人日記》嘴角勾起了一絲壞笑,看小朋友津津有味,卻又疑惑不解的看了起來,
她看向走遠了的身影,突然臉上潮紅,又用報紙擋上了臉。
她把黃色碎花裙下苗條的腿放到了面前的凳子上,背靠回擺成舒服角度的竹椅。
她又笑了,從報紙上探出一雙水靈的眼睛。
「老闆姐姐,你在看啥呢。」小女孩扒拉著她的裙子。
她掃了掃身上酥麻的感覺,「沒啥!書看完了?!」
小朋友張著嘴巴,不解的看著年輕女人。
揮手趕開小孩。
她不自覺地會化好妝,下意識地換好衣服,踏上一雙標籤都沒扯掉的小高跟。然後屁顛屁顛的找郎夫的攤位,她想到這裡嘴角不住向上勾起。
真的有點「浪」哦,姐姐。她這麼批評自己。
看她的小朋友又多了幾個,她拿報紙抱住了臉,拿身邊的扇子捶打圍攏的小朋友。
郎夫一步一個腳印,風馳電掣地走到了他朋友那裡借攤位,朋友很自覺地開始收拾木桌子上的東西。這些桌子是當時補習班被大量關停,收在倉庫里的時代的眼淚,大量堆放以至於倉庫活過爆炸之後在中心地帶地桌子狀態良好。
他們把桌子往前推了一點,騰出空間的同時顯得扎眼一點,通常為了防止大家嫌尷尬,桌子都是跟附近的對其的,尤其是買吃的地攤位更是害怕顧客討厭排隊時候礙事,往裡面縮的。
他們的桌子是一樓地面中央廣場兩圈商鋪里裡面那圈,通常商鋪頂上都會建造一個棚子,因為這個cbd的樓頂有傳奇水電工,吳文斌利用2號礦井難以處理的超長隧道,從地表掛下來的光纖,引來的自然光,而普遍丰台縣的人民因為長時間居住地下都有點怕光,雖然來這裡就是為了曬太陽,一開始店家也害怕人們因為曬不到太陽會不來他們的店鋪,就沒人搭,但是搭個棚子有人願意鑽,優勝劣汰了屬於是。
郎夫卻把棚子卸了下來,是為了讓樓上玩遊戲的小朋友,看電影的大人,吃飯的大家子,低頭就能看見彙集的人群和超級巨星,他自己。
雖然他並不喜歡超級巨星的這個說法,但是既然大家給了這個面子,他還是願意這麼自稱的。收拾的過程已經有人聚集過來了,有的是專門在附近的按摩鋪里等著,等他準時在周三下午開張講話或者買東西。
人越聚越多,女書店店長塔圖塔也來了,黝黑的皮膚非常扎眼,她眯著眼睛笑了,還是晚來了一步嗎?
塔圖塔是來中國的非洲家庭的孩子,她的父親是來中國學習軍事的,和同樣是來中國留學的非洲媽媽結識,最終結婚,只不過研究生還在上,婚禮都沒來得及辦,毀滅之雨就降臨人間,一家人就此住進了地下,她的父親因為落差過大開始變得神神叨叨,感覺一切都是神罰,灰色的蘑菇雲對照著他們古老的部落里的神話,是毀滅之神降下的懲罰,專門懲罰背叛部落的族人。
她和她媽媽花了好久來勸說他正常生活,每個人用倍利卡還能每年去地表度假四天,正巧就能對上四天的拜神周。可以重見光明跟神明對話變成了他父親努力生活的唯一動力,因為如果不好好工作就拿不到本來就不多的,是吳文斌作為獎勵頒發給各個公司的,是跟隨拾荒者一起出門或者拾荒者手裡的東西的兌換券。
現在父親在地表拜神,她也就迎來了生活中最愉快的時間,不是因為她爸平時有多煩,只是她爸在拜神周的時候真的很快樂,快樂得可以感染每一個看見他的人。
雖然有時候朋友看見他會有點尷尬,但是大家最後都能適應下來。
雖然這個黑色的皮膚有點跟大家格格不入,但是在地底,能把膚色晒黑是非常美麗健康的象徵,而能在cbd開個店,更是富有的象徵,這要感謝她媽媽和爸爸非常努力地工作,而她自己也是非常擅長做生意,又恰巧和這位難得的天才郎夫關係不錯,能第一時間獲得拾荒者的撿到的貨品的信息,第一時間高價買入。
至於做書店老闆是因為知識商品稅低,所以開的店主要是買這個,而上稅的標準只跟商品的佔地面積有關,而他們的倉庫另外上著糧食倉庫的稅,因為流水最大的是糧食本身,-但是利潤最高的還是古玩和收藏品還有稀奇的地表電器。
今天這個貨郎夫不願意出,因為他感覺能編排個不錯的節目,正巧他又看了不少編程的書,這個東西可以當文物保存了。不能價高者得,不能價高者得,他重複著,她在旁邊看著,盤算著這個東西能值多少錢。
必須得我來操作,要不然不值錢。
吹吧,你就。
穿著高跟鞋的塔圖塔頭還是沒有高過人從,她很不幸的是那種矮一點的非洲人。
她的身邊又響起了熟悉的嘖嘖聲。
她揚起眉毛嘟起嘴,這是她這種情況下比較舒服的表情,中國禮儀之邦,但是總有不著調的,不是因為她皮膚黑,種族歧視不是中國的社會問題,他們就是想要跟人對罵,在尋找對手而已,她只需要假裝不會說中文就可以了。
她晃悠起修長的大腿,假裝對身邊的雕塑起了興趣,老闆揚著一邊的眉毛看著這位小姐,這些雕塑都是她運來她店裡的。她嘟著嘴對著店長眨了眨眼,店長會意的開始介紹桌子上的貨物,她假裝似懂非懂的說了不少塑料中文,旁邊的嘖嘖聲就搖搖頭走了。
「差不多開始了哦!」郎夫大聲喊著,「在下的單口相聲就要開始咯。」
「我,我呢?」村喵扁著聲音,在旁邊指著自己,「我們不是搭檔嗎?」
「啊,我講單口,今天。後台沒跟你說嗎?」
「你不能這樣吧,我們端了檯子出來,兩個人的你講單口?」
塔圖塔晃悠著腿心滿意足的聽著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