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螞蟻

晚上，林一回來之後一直在思考周教授說的話，尤其是周教授認為人類以自身的視角在觀察著整個世界，因此會出現很多人類無法解釋的現象。

林一覺得正是因為人類一直以來秉持著人類中心主義的觀點所以才會出現這樣的問題，林一打算先和魏強討論人類中心主義這個問題，然後再進一步看看魏強的態度。

措辭許久，林一打開郵箱，寫下了那個膾炙人口的故事——螞蟻的宇宙觀，開始以螞蟻的角度去觀察解釋這個世界。

一開始人類定期會在螞蟻的巢穴旁撒一些麵包屑，而螞蟻總是能夠在它們的巢穴附近得到這些麵包屑。螞蟻中的神學家們觀察到了這些現象，認為食物是神靈賜予的，於是在螞蟻社會建立了拜麵包教。

拜麵包教的教義就是麵包屑是神靈賜予的，只要虔誠地祈禱，麵包屑就會出現。隨著人類放置的麵包屑越來越多，信奉拜麵包教的螞蟻也越來越多，且愈發虔誠。

後來人類不放麵包屑了，無論螞蟻怎麼祈禱，麵包屑都不再出現。由於再也得不到麵包屑，於是螞蟻們開始質疑起神的存在。

隨著螞蟻們對神靈存在的質疑，螞蟻的啟蒙運動展開了，無數的螞蟻科學家開始湧現，開始反思並觀察整個螞蟻生活的世界。螞蟻們觀測了自己所在的巢穴，發現它們的巢穴被放在一個玻璃罐里，螞蟻把自己的家園命名為地球，把環繞地球的玻璃稱為大氣。

螞蟻觀察人類所在的房間，把房間內的空間定義為宇宙，此外螞蟻觀察到了人類的存在。螞蟻們發現人類這種存在有時是安靜的，有時會導致宇宙結構的劇烈變化，因此螞蟻稱人類為宇宙風暴。螞蟻們為螞蟻科學家們的這種發現興奮不已，認為邁上了解密宇宙的第一步。

此後，螞蟻觀察到了燈泡並將其命名為太陽。隨著螞蟻觀察的範圍不斷擴大，螞蟻們觀察到了開關，發現開關一開太陽就亮了，開關一關太陽就暗了，因此並將開關命名為奇點。

又過了一個世紀，螞蟻們總結出宇宙第一定律，亦即宇宙風暴是隨機和不可預測的，每次對宇宙風暴進行觀察的時候，所得到的結論都不一樣的。之後，隨著螞蟻世界科學理論與技術的發展，螞蟻們又總結出宇宙第二定律，亦即每當宇宙風暴掃過奇點，太陽就會消失，每當宇宙風暴再次掃過奇點，太陽就會出現。

經歷過幾次技術革命之後，現在的螞蟻認知已經不是以前的螞蟻能比的了。現在，螞蟻發現燈泡是玻璃做的，螞蟻把這種新材料命名為太陽壁。經過螞蟻科學家的仔細比較，它們已經證明太陽壁和包圍螞蟻巢穴的大氣層是同一種材料。這個驚人的發現讓螞蟻的世界沸騰了，螞蟻離掌握這個宇宙的真理又進了一大步。

螞蟻科學家用大氣層與太陽壁的內在聯繫提出了宇宙誕生假說，認為宇宙是一個大玻璃，突然有一天，玻璃爆炸了，一部分玻璃材料形成了太陽，另一部分玻璃材料形成了地球。

而另外一部分螞蟻科學家們對此假說提出了質疑，因為宇宙誕生假說並未解決宇宙風暴與奇點這兩個奇怪的現象。

再後來，螞蟻科學家們觀察到了房間內的窗戶，大膽地提出了多重宇宙和宇宙無限大的假說，螞蟻科學家觀察到了魚缸，確認發現了其他星球與其他生物體的存在，並提出了大氣或許是束縛他們行動的假說。

此後，隨著研究的不斷深入，螞蟻發現了人類房間的門，

發現這個門有時候張開，有時候又閉合，當門張開的時候，會出現一片新的空間，於是螞蟻們又提出了黑洞和白洞的假說。當這個洞口張開的時候是白洞，如果穿越白洞非常可能會從另外一個黑洞中出來，甚至會達到另外一個世界。這個發現促使很多螞蟻們相信，或許螞蟻是這個宇宙中最智慧的高等生物了，要不然怎麼會發現這麼多的宇宙奧秘，宇宙的奧秘只是等待螞蟻們來一步一步揭開而已。

故事寫完，林一又在郵件中評論到，或許我們人類就是這樣的一群螞蟻，以我們的視角在解釋著我們生存的世界，老話不是說人類一思考，上帝就發笑嘛。

林一想了想，又繼續寫到我們現在所做的工作，無論是我的人工智慧智能化項目還是你的人類記憶存儲項目，目前之所以難度很大，很可能就是我們站在人類的視角來定義這些規則了。

一般來說，低維度的生物是發現不了高維度的生物的，相應的也無法發現高維度生物眼中的規則，但是是否存在這種可能，我們可以突破這種限制，從而發現更高維度的規則呢？

郵件的末尾林一順便詢問了魏強最近研究進度以及有沒有回國的想法后就把郵件發出去了，按照以往的回復時間，魏強一般會在郵件發送后的七個小時左右回復。

林一看了看牆上的時鐘，現在BJ是晚上十點多，按照北平與倫敦的時差，現在魏強那邊應該是下午三點多，等魏強回復郵件的時候，林一這邊已經是清晨了。

剛剛雖然跟魏強說可以探索從更高維度來看現在的規則，但是能不能實現以及何時可以實現，林一心裡也沒有答案。

不知道在高維度生物眼中這個世界會有什麼不同呢，更高維度的規則是怎麼樣的呢，懷著這樣的想法，林一昏沉沉中睡了過去。

睡夢中，林一又一次進入了那個空間。不過由於知道自己跟那顆巨眼之間存在著壁壘，林一這次也不驚慌，就只是靜靜地等待那顆巨眼的到來。

等到灰色迷霧散去，那顆巨眼只能把吞噬林一的慾望壓下，然後面無表情地盯著林一，接著又試探性地想要靠近，但是那層透明的壁壘又讓它無功而返。巨眼徘徊了一會之後只能無奈作罷，然後慢慢消逝離去，只留林一獨自在這片空間里。

林一獨自在這片空間里暈頭轉向不知道找了多久也沒找到什麼入口出口，自己就像憑空出現的一樣，而且現在也不知道怎麼離開。

回憶起前幾次的經歷，林一依稀記得前幾次都是因為在這裡暈過去喪失了意識然後才離開這裡的。但是之前都是因為那顆巨眼的折騰，所以自己才會暈過去，現在它離開了，總不能自己把自己拍暈吧，這有點過於殘忍了。

沒辦法，林一試著用手敲了敲自己的腦袋，但是力度不夠，還不至於暈過去，而且自己也確實下不去死手。

林一現在一心只想睡覺，不由得想到了自己枕著的枕頭，於是開始閉上眼睛。要是現在抱著枕頭睡該多好，這麼想著腦海里枕頭的樣子更加清晰了起來，慢慢地林一發現自己好像離開了那片空間，好像回到了自己的身體里了。

回到自己身體里的那種感覺無比強烈，林一如夢遊般猛然睜開眼，在黑暗中環顧了一會，發現自己確實在酒店房間里，而且自己正安然無恙地躺著床上，手裡正抱著枕頭。看了一眼枕頭，林一把枕頭放好，然後閉上眼睛躺下瞬間就又睡了過去......

陳以安洗漱完后就直接呈大字型躺在床上，但是覺得這個姿勢不是很舒服，於是找了個最舒服的姿勢，側著身躺著，然後閉上眼睛再次沿著腦海中那些絲線慢慢又來到那個洞口前。

這次陳以安確認了，祂確實看不到自己，就在陳以安想動手拉扯一下連接到祂身上的線條時，她看到了祂周身開始泛起漣漪，然後自己就感受到了祂對自己的召喚。

陳以安連忙睜開眼睛起身，然後對著石碑念著咒語進入祂所在的空間。剛一進入這片空間，陳以安連忙強迫自己什麼都不要想，保持大腦一片空白，祂可以看透自己，要不然自己腦海中的秘密可能就保不住了。

「尊敬的主人，不知您喚我來是有什麼吩咐呢？」陳以安此時有些忐忑，怕祂又催促自己把林一帶來給祂。

「我可以感受到他已經離開這裡，去往北方了。」巨眼居高臨下地俯視著陳以安，接著機械般低沉的聲音在陳以安腦海中響起。

陳以安聞言一驚，她當然知道祂說的他是指林一，沒想到林一已經離開了滬市去北方了，但是陳以安不敢做多想，連忙繼續恭敬地問道：「您有什麼吩咐呢？」

「他的事情你不用再管了，我會另外派人去解決的。你現在要儘快增加信徒的數量還有機器人的數量，我需要無窮無盡的信徒和機器人。」隨著本體實力慢慢蘇醒，祂在華國的僕人也不止陳以安這一個了，說完，巨眼慢慢消失直至不見。

「是，謹遵您的吩咐。」陳以安半跪在地，低下頭說道。等到祂完全消失，陳以安這才抬起頭，然後心中浮現現實生活中選好的意識錨點慢慢退出那片空間。

從那片空間離開后，陳以安隨即張開雙眼，她沒想到林一竟然離開了滬市，而且走得這麼突然，她才剛剛布置下去的計劃又要夭折了。

不過還好，現在她總算可以從林一這件事上脫身了，想到這陳以安不由得鬆了口氣。至於找出林一跟祂之間的秘密，這事只能先私底下找到林一再徐徐圖之了。

自己身體上的問題，看來還是得另尋他法了，嘗試的途徑並非沒有，自己還念著一絲親情，現在就看對方過分不過分了。

不過剛剛祂提到會另派人去接替自己負責林一的事情，看來為祂服務的僕人還不止自己一個，那麼究竟有多少個，他們又是誰呢，陳以安不由得好奇了起來。

滬市人工智慧實驗室內，張城自從早上接到警局局長的電話后不由得大發雷霆，仰天長嘆，然後就一直生悶氣到現在。警局局長在電話中提醒他，還是不要跟林一過不去了，林一背後的水很深，同時隱晦地提到是上面有人在保林一，而那些人張城得罪不起。

也就是在今天早上，張城發現林一、孫貝貝還有木青的檔案都被人調走了，任職消息全都被刪除了。當他打電話去詢問的時候，卻被告知他許可權不夠，沒有資格查詢。

張城把這事也告訴了崔萌萌，現在之所以還待在人工智慧實驗室內，-就是在等崔萌萌做完實驗過來，兩個人商量一下下一步怎麼辦。

等到崔萌萌敲門進來的時候，張城嘆了口氣，開口說道：「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啊。這仇是結下了，也不知道後續他會出什麼招，現在他在暗，我們在明，得時刻防止他的報復了。」

聞言，崔萌萌倒是勸張城不要擔憂：「雖然不知道他們去了哪裡，但是只要我們把整個項目做好了，做出成果來了，那麼我們就有了護身符了，林一跟他上面的人也不好動我們。」

說完，崔萌萌搖了搖手上的實驗本子，向張城展示他最近做實驗的數據：「我們只要繼續在林一之前的基礎上完善就行了，短期內也有一定的成果可以出來。」

張城點點頭，心中大定，很贊同崔萌萌的觀點，這小夥子果然思維邏輯很清晰，做事能夠抓住重點啊。叮囑鼓勵了崔萌萌幾句后，張城就徑直準備離開實驗了，他待會還有其他應酬呢，看了看手錶，也才晚上十點多，這個點也不算晚，不算晚。

離開之前，張城看了看眼旁邊的崔萌萌，像是想到了什麼，又假意問了崔萌萌幾句，說有個局要不要一起去見識見識。

崔萌萌微笑著搖搖頭說他待會還要繼續做實驗呢就不去打擾他們了，張城見狀也不勉強就直接走人了。崔萌萌送張城送到了實驗室門口，目送著張城坐上車離開。

看著張城遠去的身影，又回頭看了眼身後的實驗室大樓，崔萌萌嘆了口氣，就是可惜了啊，可惜自己最後還是沒有得到孫貝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