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蛺蝶
「我是你爹。」
牢籠里的烏鴉大喊。
站在牢籠外的姚詩一臉輕浮的看著它這隻會說人話的烏鴉。
「我是你爹。」
「知道了。」姚詩點點頭。
「放我出去。」烏鴉撲騰兩下翅膀,以示抗議。
「我也想啊。」姚詩先是拿手掰了半天鐵質的囚籠,絲毫沒有變化后指了指周圍,除了背景的黑與在黑下的光以外沒有其他任何事物與邊際。
「我是你爹。」
烏鴉繼續撲騰著翅膀大喊。
姚詩則是有些無語,這種情況不是他第一次經歷了,本來做夢做的好好的。
夢裡高考結束,考上心儀的高校,畢業打工,結束完美的一生,結果剛到高考環節,啪的一聲,很快啊,自己就在夢裡看見了這隻烏鴉。
這隻烏鴉永遠只有兩句話,永遠被困在這個籠子里讓自己放他出去。
次數多了,姚詩也就發現了規律。
二百多遍我是你爹之後,自己大概就醒了。
也不是天天做這種夢,就每當自己夢想著美好未來的時候,這隻好死不死的烏鴉就出來了,來喊「我是你爹」。
讓你意識到無論你現實生活中為了夢想有多努力,還總會有隻烏鴉想當你爹。
至於醫生怎麼說,自己還真有個護理醫生兼心理醫生兼不靠譜的兄弟,不過這個老漢除了讓自己天天去和各種反人類異形貼臉搏鬥外沒什麼用,甚至自己這幾天做夢都開始在夢裡大戰異形拯救世界了。
「二百三十八。」
「我是你爹」
「二百三十九。」
「我是你爹」
「二百四。」
「我是……」話音未落,在囚籠里清醒的意識以模糊脫逃到現實。
燈光迤邐的夜市予校園的微風,穿過敞開的窗與姚詩的安眠相撞。
一絲絲寒意將酣睡的少年喚醒。
頭頂刺眼的燈光,有些發麻的手臂,嗡嗡作響的耳朵,恍惚的意識。
「阿嚏!」一個噴嚏解決所有煩惱。
擤了一下鼻涕的姚詩借著抬頭望了望表,九點五十五,離下課還有五分鐘。離明天早上的大休還有十一小時四十五分鐘,離自己能玩預購好的賽博朋克7702還有十四個小時。
只要……,姚詩掏出手機翻看著新的簡訊。
第一條,大x使之劍首充立省666——不充更省。
第四條,最新場,址……——也不是這個,要是x門皇家x場還可以考慮一下。
第六條,妹妹好冷……——好冷就多穿衣服。
眼看就快要翻到底了,大都是些垃圾廣告和推銷的,只要沒有,某一個不正經的人那麼這周應該就是美好生活了。
直至最後一個紅點。豬:姚,今晚上來刷個本?
看見這個,姚詩的美好理想瞬間破滅。今天好好休息,明天模考,然後大休回去7702,美好的休息生活全沒了。
姚詩痛苦的抱著額頭,咬了咬牙,回復了一個「好」。
姚詩儘管再怎麼不情願,也不會拒絕一個在病房裡照顧過自己的人。
對於一個被病痛折磨幾年的人來說,有人能在醫院裡陪著自己便是一份很大的人情,儘管病還是那個病,不會因為別人的照料而好幾分,但起碼有人在自己身邊,即使死也死的有溫度些。
只有那一次,自己拒絕了那個男人,或者說自己沒有作出決定。但在那個男人離開之後,
自己還是答應了男人的請求。
瞅了瞅還在熟睡的同桌,姚詩有些不好意思的小聲說了一句。
「老班來了。」
只見左邊少女瞬間抬頭,挺直腰板,手翻開書,一點也沒有拖泥帶水,甚至連眼睛都還沒睜開。
「呃,人呢。」察覺不對的女孩悄咪咪的打量了一圈窗外和教室,發現沒有老師,便戳了一下一臉嚴肅的姚詩。
「逗你玩的,下課了。」姚詩說完這一句,立馬把右腳往左縮了縮。
「先別踩,說個正事,來張假條。」
「五十塊錢零食。」
「成交。」姚詩意識到有什麼東西蔓延到了自己右腳。
「下課了」,謝馨然指了指表,「你可以叫出聲了。」
雖然以姚詩的身體素質不會感覺到特別痛,但姚詩還是作了一個吃痛的表情。
然後在少女稍微有點愧疚的時候,瞬間滿血復活,跑出教室。
看著後邊稍微有些氣急敗壞的女孩,姚詩難得在遊戲以外的東西上感到開心。
請假流程倒也簡單,門衛那邊基本不查,假條塞給舍長就能出去了。
教室離門口不遠,下三層樓,走大概不到一千步,就見到了帶著墨鏡,穿著一身皮衣,正朝自己招手的老諸。
諸葛澤看見姚詩也是沒客氣,直接上來攬著自己朝車走去。
「姚,我就知道你肯定得來幫我。」
「可別,我就不想看著你被異化體活活打死。」姚詩試著推了推諸葛澤的手,畢竟這玩意不久之前可能剛解刨過動物或者人類屍體。「停,咱別這麼熱情,正常點。」
「放心,這次解刨完洗了手來的。」諸葛澤知道姚詩想的是什麼,故意說出來噁心噁心姚詩。
「嘔……」
看著比自己高一個頭的男人,姚詩無奈的接受了要被這樣裹挾的命運。
只能一路看看周圍有沒有認識自己的同學,爭取在他們發現自己前遮住自己的臉。
車停的不遠,諸葛澤也就噁心了姚詩不到一分鐘,看著周圍沒人諸葛澤也就把姚詩放開了。
「副駕駛還是後邊。」
「副駕駛吧。」姚詩不禁想起第一次自己和倆沒氣的大哥並排坐了兩公里,一陣惡寒。
「放心,今天的在後備箱。」諸葛澤把姚詩想什麼吃的透透的。
「停,大哥別鬧了,今天去打誰?我直接竭盡全力好吧。」姚詩馬上在副駕駛乖巧的做好,繫上安全帶。
「隔壁校區有一個學生頂不住了,這個事你來合適。」諸葛澤單手把著方向盤,另一隻手拿起一旁的電子煙抽了一口。
語氣和臉色也由開始的輕浮,變為沉重,畢竟這種事不但意味著安全威脅,背後還代表著一個人的生命。
比起對什麼都有些遲鈍和漠然的姚詩,這位手術台上的劊子手顯然更注重生命的重量。
隔壁校區,姚詩努力的搜索著不斷的記憶,爭取找到有用的信息。
聽同學說過,隔壁校區不是很大,但都是尖子班,放學時間比自己校區要晚個半小時。
有同學抱怨十點放學晚的時候,老師總要教育幾句,看看隔壁,比我們聰明,還要多學半個小時。
「他們還沒下課,位置應該是在教學樓的天台,也不知道這麼瘦弱的女孩是怎麼翻上去的。」看見姚詩有些獃滯,諸葛澤適當給姚詩補充信息。「能勸下來最好,可以不用引起騷動」
「勸不下來,就……速戰速決。」
諸葛澤的語氣帶著悲傷,姚詩也知道這句話意味著什麼,自己需要把一個剛才還是活生生的人卻變異成怪物的人殺死。姚詩有些悲傷的閉上眼瞼,可手腕的血管卻在激烈的收縮與竄動。
姚詩藉手機的光看著手腕皮下的黑色物質瘋狂的變化,不禁嘆了口氣。
這是自己的「甲胄」,也是寄生在自己身上的如同那些怪物般的物質。
「你知道原因嗎?」姚詩試圖岔開話題來分散自己在「甲胄」上的注意力。
「還能為什麼?學習唄,通常分為三種,不好好學學不會,好好學學不會,學會了考不好。」男人說到這個經驗倒是出人意料的豐富。
「會有這麼大的負面感情,甚至都造成源質崩壞嗎。」姚詩倒是有些不解,自己平時周邊同學也有考不好的情況,但是大多也就笑笑,脆弱一點的偷偷自閉一會,偷偷哭一會,自殺的,姚詩真沒見過。
至於自己,在病床上的五年,這些東西早就爛熟於心,男人有時候還會考校一下自己,教自己一些難題之類的。
再加上近兩個月的學習復健,姚詩即使現在去參加那個改變命運的考試,成績也能排個中流偏上。
對於成績不好,姚詩真沒什麼意外的感覺。
隔壁老謝,天天睡覺,不照樣班裡前幾。
「就像你治病治不了,不治也不好,好了還複發。」諸葛澤嘴又開始損起來。
「停,再講ptsd了,這也快到了,具體怎麼操作,你說。」
「拿上這個。」諸葛澤從前邊抽屜拿出個藍牙耳機類的事物丟給姚詩。
「你翻牆進去,然後直接去最高的那座樓頂,我這邊都能看見你的視角,勸人的時候聽我就行,勸不下來就速度收工,一個小姑娘還能有多少源質。」
姚詩翻了翻白眼,想不明白剛才還在為一條生命悲傷的諸葛澤,態度為什麼轉變這麼快。
「別看了,要是失敗,引得圍觀,處理淡化,採集樣本,製造遺忘模因都得我來干,兩份工不好打啊。」
「所以就叫上了我是嗎?」姚詩臉上開始有黑線出現。
還想再和諸葛澤爭執幾句,地方已經到了,抱怨歸抱怨,該干還得干。
姚詩下車,準備開始計劃的第一個步驟,翻牆。
但姚詩看見那個高十米,上邊還有嗡嗡聲,帶電網的圍牆,咽了咽口水。
「這真的是個學校,不是個監獄嗎?」
隨著姚詩的聲音落下,黑色的黏膠如同毒液從皮下滲透,直至整個膠質物覆蓋姚詩的全身,膠質物上還有許多黑色的,蠕動的血管,黑色的血在血管外和血管里都在瘋狂的流動。
這不僅僅是一套甲胄,更像是一個在姚詩身上寄生的生命。
「姚兒,給點力。」背後不遠處的諸葛澤在車裡大喊。
不是為姚詩鼓勁,而是為自己鼓勁。
解刨過無數死人活人的劊子手,此刻卻在乎一個人的生命,多少有些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