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章 分秋
深夜,火鍋店,兩人坐在靠窗的位置,冒著熱氣的火鍋與秋夜透著的冷冽給人以醺暖的感覺。
起初,在醫院的門口見了面的兩人有些拘束,都支支吾吾的,姚詩想聊點什麼,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對面的老謝也是同樣。最後還是姚詩想起諸葛澤的一句話,當你和一個女生沒話可說了,就帶她吃飯,食物總不會被拒絕,尤其是泛著冷氣的深夜拒絕不了一頓火鍋。
姚詩就硬著頭皮開口,要不要去吃個夜宵,然後兩個人就來到了這裡——一家不算遠的火鍋店。
按理說兩個人還是有些革命友誼的。但似乎那個雨夜過去,一道不可見的隔閡將兩人分割在兩個世界。
謝馨然知道了什麼,還是穿著甲胄的自己出現在那夜她的夢魘里,姚詩機械的將食物涮進鍋里,即使毛肚燙的區卷變老也沒拿出,顯然是有些走神。
「你今天下午怎麼沒來上課」平時大大咧咧的謝馨然也看出姚詩面對自己有些為難,似乎是那天晚上的事,為了不讓姚詩難堪,先換個話題聊聊。
「你發高燒了,我問了你老爸的電話號碼,他直接來接你了。」熟練的回應,姚詩可是之前在心裡背了好多遍,但話一出口就發現自己答非所問,極具尷尬的姚詩甚至想求助於毒牙,而毒牙都在手腕下萎靡三分。
「那天晚上我確實沒什麼印象了,只覺得雨下的很大,我頭很疼。」謝馨然也就順著姚詩的話題繼續。
「現在沒什麼問題了吧」姚詩話剛出口又有些後悔,人家都大晚上出來了,還能有什麼問題。
倒是有些懷念白歌和諸葛澤了,一方是基本不說話,一方是話多的可以把姚詩淹沒,反倒是面對同齡人,自在學校里可能還好,兩個人在這種環境下,自己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姚詩使勁蘸了蘸干碟,惡狠狠的吃掉,然後擺弄出一副辣到了的樣子,閉上眼,嘶一聲,想緩解一下尷尬。
「嗯,沒什麼問題了」
耳畔謝馨然認真的回答倒是多多少少讓自己緩解一下,可再當自己睜開眼時,原本冷清的午夜火鍋店,變成了酒館,蘸碟,火鍋,食物,變成了形形色色的酒瓶,而對面之人也變成了一個穿著西裝的鳥頭人。
「我是你爹。」
熟悉的聲音,伴隨著背後巨大聲響,金屬氣息的音樂。姚詩一眼認出了面前的人是誰,此前多次干擾自己美夢的烏鴉,還有剛才路燈上逃逸的影子。
一瞬間,之前種種詭異都說的通了,面前人應該是始作俑者,再加上對自己尷尬的不滿使得姚詩怒氣拉滿,直接站起來打算給他一拳。
「你……你怎麼。」看著姚詩突然站起來,謝馨然嚇了一跳。
「啊,不好意思,剛才走神了,我去個廁所,去個廁所。」沒想到面前人輕蔑的笑了一聲,構築出的場景瞬間幻滅,又讓姚詩在老謝面前難堪一把,只得用上廁所理由搪塞一下。
解腰帶,上廁所,洗手,順便洗把臉。姚詩努力使得自己清醒下來。
這次不會又是針對自己和謝馨然的什麼陰謀,自己總該要謹慎一些。
當自己從廁所出來時還是熟悉的火鍋店,烏鴉頭在自己對面的座位上挑著各種各樣的肉類吃掉,有些滑稽的是,那雙比謝馨然還白皙的手,用筷子卻夾不起任何東西,似乎之前他從未用過這類器具一樣。
「海上乾的不錯,不過也差點,動腦子動的太少了。」鳥頭人用旁邊的漏勺舀起一些肉片,
用鳥喙吃著。
也使得還想再吃點東西測試一下此間是夢境還是現實的姚詩悻悻然的收回了手。
「別愣著,吃啊,都一家人,別客氣。」
「所以說你到底是誰,從之前的夢裡到現在你在引導什麼。」
「我是你爹。」鳥喙又啄了塊鴨血,卻啄不起來,整得血塊在漏勺里粉碎。
看著姚詩掰手腕的樣子,鳥頭人舉手投降,放下手中的餐具,然後從口袋裡拿出一封信,
「看,你爹留給你的,拜託我照顧你的。」
姚詩頓了一下,因為那種老式信紙的封皮自己看到過,這句話自己也熟悉,來自另一個不靠譜的男人之手。
「哦。」
「就「哦」一聲,你們人類怎麼對親情這麼淡薄,你真的沒興趣嗎?」鳥頭人拿著信封在姚詩面前晃了晃,姚詩卻沒任何動靜。
姚詩也在懷疑自己是不是那邊除了差錯,看著信封上的名字,姚詩激動,感動,各種複雜的情感都有,但始終無法彙集成一個點,也無法張口,將各種情緒爆發出來。
「我也不知道,小時候每當被折磨的難受都會有些抱怨他們,但現在……」姚詩不確定的斷續回答,最終停在了現在。
是這麼多年的沉睡,還是看著另一個男人從熱情冷漠與麻木的長期心理變化的世俗。姚詩在忘記,也在回憶很多東西。
儘管很想去拿那個信封,還是收住了手。同樣的,陌生感與危機感,也因為這個信封消退一些,自己現在倒是對面前的烏鴉提不起什麼惡感。
「哪來聊聊其他的。按理來說你過了海上的序章,我總該給你點信息許可權,你想知道些什麼。」
「你在我身邊製造這些的目的是什麼?」
「目的……」鳥人發白的小手摩梭著下顎的鴉羽「事實上我只是充當你去深淵之前的監護人,很多事情都不是我乾的,除了今天的會面,還有幾次夢中小菜,我都沒有干涉你什麼。」
「不是你乾的。」姚詩同樣也撥弄著手中的筷子,自己到目前為止詭異現象可發生過很多次,出去面前鳥人說的,那天雨夜,雨夜中的琴師,雨夜中的電話,還有那個醫院看到的夢境,甚至那個詭異的,說成恐怖遊戲的夢,姚詩晃晃腦袋,將所有一切歸結與白歌口中的網。
「這個問題作廢,下一個……」
「深淵是什麼?」
「這個問題太過深奧,只能說你去了就知道,那玩意和你們口中的人間煉獄區別很大,但是也足夠對得起他的名字。」
「你受我父親之託監護我是……?」
「這個問題的答案也是去了深淵再說。我的目的就是保證你活著且精神正常的抵達深淵。」
抵達深淵,鳥人多次強調的目的,信息量總歸是有些大了,姚詩理解不太過來,看來回去要問問諸葛澤了。
「算了,也不回答你問題了,看著你和白歌,謝馨然來往的比較密切。給你點切實的建議。」
「這個行,你說。」姚詩也放棄去理解這些過於謎語的東西,反倒是想聽聽鳥人口中的建議。
「為了謝馨然好,建議你遠離謝馨然,白歌很有自信,同時野心也很大。」鳥人說完,將自己碗里最後一塊肉啄走,消失了。
那封信還是被他留下了,就在姚詩的口袋裡,儘管自己可沒看見他什麼時候將他放進口袋。
周圍一切沒發生任何變化,反倒是自己從睡著中醒來,面前是偷偷吃飯的謝馨然。
「啊,你醒了。」小聲吃東西的謝馨然好像偷吃被發現一樣,臉有些微微紅「我看你睡得挺香的,就沒……」
「吃飽了嗎,吃飽了我去結賬。」
「啊……哦」
得知謝馨然離家不遠,姚詩結了賬,又將老謝送到家門前,姚詩才放心,省的又出什麼幺蛾子。至於鳥人的兩句話,路上姚詩也是琢磨了好久。緣由或者說是否聽從注意,只能說走一步看一步吧。
「對了,你為啥大晚上你不在?」
「去找安安了,今天下午你不在,班主任公布了個消息,說為了給學生減壓,順便慶祝建校六十周年,打算舉辦一個校慶,每班出一個節目,而我之前和你去看的安安」
「她夢想就是去舞台表演?」
「嗯對。」
「她離開這個班幾年了。」
「一年多吧。」
「那有點難啊,得看班長還有活動委員。咱倆這種邊緣人物倒是幫不上什麼忙。」
看著老謝在自家樓下有點喪氣,姚詩換了個話題。
「你還發燒嗎,那天下雨之後我也有點感冒,今天下午才沒來。」
「然後身上一股煙味」老謝有點鄙夷的懟道。「剛才吃飯時候你說我給你我把電話號碼,可我已經獨居在這三年了,他電話我一直沒有,生活費是直接打到我卡里,有什麼事都是通過樓下阿姨找我。」
「!」
老謝他爹,工作順利,家庭不順利是吧,必須找白歌給他狠狠地嚴肅批評。
「我只記得我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見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那個時候……」
看著謝馨然有些微醺,昏昏欲睡的樣子,姚詩很懷疑剛才的飲料到底摻了什麼,還是說鳥人給的什麼髓質。
「我和媽媽……」謝馨然還在那碎碎念,講到母親的時候,突然一個激靈,「不好意思,有點困了,明天再聊吧。」
「總之謝謝那天晚上你照顧我了。」
歡快的女聲伴隨著女孩子的身影消失夜幕里,自己站在另一個老舊的小區門口,多少有些感慨。
是年輕真好,還是開朗的小姑娘還有另一些不太開朗的故事,就不談了。
謝馨然回家了,自己也該回自己的家……
自己真的有家嗎,陌生的城市被秋分成兩段,感受到來自秋夜裡黑漆空間的冷氣,姚詩摸了摸口袋。
姚詩沒去問鳥人他們的下落與結局,也沒去打開那封信,只是想讓一切都繼續保持未知下去。
姚詩在恐懼,也在迷茫,他……
只是希望以自己的未知,讓他們繼續在自己的夢裡活下去。
記事起從未謀面的人啊,你在何處,你還在何方。
現境中的自己,也如同漂泊的遊子,該去往那戚戚的何方。
無酒已醉的姚詩站在還余幾點微光的舊區門口,如同前幾次哪有,少年心思最感慨之時,一輛黑色的車影出現。
「上車,回家。」玻璃搖下來是白歌那張冷清的臉,透露著一點點的溫柔。
「好。」姚詩微微笑了笑,朝白歌招了招手。
之前自己在路上想的最多的就是鳥人那句白歌很有自信,可無論發生什麼,
她總該是自己能相信的人,所去往的方向也應該是自己要回的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