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九章 她的心魔

清晨，睡夢中的女子緩緩的睜開雙眼。

她感覺自己的心情，已經沒有昨日那般煩躁憂慮了。

一夜的休息，讓她的精神舒緩了不少。

之前來得無比古怪的煩躁情緒，如今也走得莫名其妙。

此時的她穿衣起床，洗漱出門。站在院中，沐浴著朝陽的晨曦，嗅著山中清新的空氣，只覺神清氣爽、念頭通達。

什麼煩躁，什麼不安……諸多負面情緒，皆一掃而空。

她嘗試著揮舞靈劍，在院中舞了一套劍訣。動作輕盈、彷如飛仙。

卻是隱約間，又對這套劍法有了更深的感悟。之前困擾她的幾處竅訣，此時也豁然頓開。

收劍而立的女子，輕輕嘆息了一聲，徹底確認了一件事情。

——她是真的遇到心魔滋擾了。

來得突兀古怪、走得毫無緣由的煩躁不安等負面情緒，甚至干擾到了她昨日的修行……這種種癥狀，不正是心魔滋擾嗎？

只是她此時修為不高，所以心魔尚不能化作實體來擾亂她的心智，只是腦海中多了一些繁雜的思緒。

要是她修到喚神境、甚至太虛境，再遇心魔就沒這麼好相與了。

站在院中的白衣仙子，表情微微嚴肅。

修行之道，艱險無比。一著不慎，心魔擾亂，便可能走火入魔、魔火焚身。

在這方面，倒是丈夫那邊的魔道修士占點便宜。

畢竟魔道修士修行之法歷來酷烈，走的不是仙道之途，它們中的有些極端之輩、甚至能化心魔為己用。

不過魔道修士雖不懼心魔，但危險卻往往來自於身邊、外界。

仙道修士，需要與自身心魔對抗，但是所處的環境、卻要比魔道那邊安全平和得多。

也算是某種程度上的各有優劣吧……

……

同樣的晨光，灑落在曉月峰的雲海之上。

那雲海下，瀑布飛懸、鍾靈毓秀，若不是似有似無的魔道煞氣，真的宛如仙家福地。

早晨醒來的羅靖，卻沒有出門。

他略微檢查了一下八鬼亂心陣，確認這大陣完好無損后，便服下了一粒辟穀丹。

然後沐浴更衣，將香爐內備好的靜神檀香點燃。

待到那氤氳縹緲的幽幽香霧，在屋內氤氳后，羅靖才坐上雲床、盤膝閉目，進入凝神狀態。

大境界的突破，每一次都無比艱難。

鍊氣境突破蛻凡境，雖不如高境界的突破那般兇險，但也需要數日的時間、充足的準備。

尚不能辟穀的羅靖，服用了一粒辟穀丹，可保證三天之內不會飢餓。

而香爐內備好的靜神檀香，可以燃燒兩個日夜不停。煙霧繚繞間，能助羅靖穩定心神。

如今他坐在雲床之上，又足足花了一個時辰的時間調理體內的氣息、寧靜心神。

最後，雲床上的羅靖才微微的吸了一口氣，開始突破。

只見羅靖體內的靈氣，自氣海丹田內緩緩流出，於經絡四肢內涌動。

這些靈氣涌動的速度，一開始很慢，與羅靖日常修行時的速度相差不大。

然而隨著第一個周天的搬運結束，羅靖緩緩的加快了靈氣搬運的速度。

經絡中流動的靈氣，開始越來越快、越來越快，到最後，羅靖體表已經溢散出了一層淡淡的魔氣虛影。

那黯淡的魔煞之氣，隱約間與他的身形相合。

盤膝坐在雲床上的羅靖，緊閉雙目，

眉頭緊皺。

越來越快的靈氣搬運速度，就像是不斷加快速度的飛馳列車，漸漸想要脫離了他的掌控。

但他卻不能放開掌控。

因為放開掌控，便意味著突破失敗。

他咬著牙，凝聚了全部的心神，將所有的注意力放在體內的靈氣運轉之上。

努力的，將這些靈氣運轉速度加快。

而隨著羅靖體內靈氣的流動速度越來越快，他的身體之中，好似形成了一種巨大的吸力，不斷的吸納著空氣中遊離的靈氣。

雲床上早已激活的聚氣陣，更是無聲運轉著，將那聚氣陣中鑲嵌靈石的靈氣不斷提取出來、注入羅靖的周身。

海量的靈氣涌動間，幾乎形成了實質。

周身魔煞氣涌動的羅靖體外，又形成了一團淡青色的靈氣霧。

這聚氣陣引出的青色靈氣霧，在無形的吸力下，圍繞著羅靖不斷轉動，好似風暴。

而羅靖的身體，如鯨吞海飲般、將這青色的靈霧不斷吸入體內。

他的筋脈之中，涌動的靈氣越來越多、越來越快。

大量充塞的靈氣，漲得所有筋脈不斷抖顫、膨脹。

坐在雲床上的羅靖，赤著的上身、皮膚下開始凸顯一根根的筋脈線條，彷如就要爆掉一般滲人。

他的表情，更是因疼痛而顯得猙獰。

筋脈幾乎快要撐爆的痛苦，令他難以忍受。

他的牙齒，立刻咬破了口中含著的蛻凡丹。

破碎的蛻凡丹，在舌尖化作清香的藥液，流入羅靖喉中。然後以羅靖的胸腹為中心，那蛻凡丹的藥力、不斷向四肢溢散。

羅靖體表那爆凸出來的一根根筋脈，緩和了許多。

蛻凡丹的藥力護持下，這些被撐到了極限的筋脈、並沒有真正爆掉。

一根又一根的筋脈，不斷被藥力裹住、護持。

而筋脈中奔涌的靈力，卻越來越快、越來也多，到最後，幾乎擁擠得好似要凝成實質。

覺察到這一點的羅靖，心中一喜。

強忍著筋脈間的劇痛，他再次加快了靈氣搬運的速度。

原本半個時辰才能搬運一個周天，此時他卻只需要一刻鐘！

而且這個速度，還在不斷加快！

屋外的太陽，漸漸西垂。

從正午時分，到了夕陽西下。

血紅的夕陽，染紅了天邊的晚霞。然而那木屋中，卻依舊沒有任何動靜。

只有淡淡的天地靈氣，在無聲的引動間、默默的匯向了木屋。

只是那靈氣的引動太輕微了，連路過的內門弟子都沒有察覺。

月華下，曉月峰陷入了寂靜，唯有下方的群山之間，外門坊市又熱鬧了起來。

一間間的煙花之地，傳出了歡快無比的嬉笑之聲。

忙碌了一天的外門弟子，又開始了他們的嬉鬧歡笑。

煉藥堂中，艱難趴在床上的王蕊，小心的服用著罐子里的葯。偶爾抬頭間，看到那月光下懸浮的曉月峰，她便慌忙的移開視線、根本不敢多看。

似乎多看兩眼，就可能惹來什麼天大的禍劫一般。

而凌雲仙宗之內，翠竹小苑。

後半夜，月光下的幽靜竹屋，突然傳來了一聲痛苦的悶哼。

閉關修行的白衣仙子，神色委頓的坐在雲床上，嘴角溢出了些許血絲。

屋中潰散的靈氣，意味著她的突破失敗。

她無力的癱坐在雲床上，望著四周潰散的靈氣，無奈的搖頭。

「可惜了……」

仙子的語氣中，帶著些許的懊悔。

堅持了一整天的她，幾乎已經感覺到體內的靈氣快要凝成液體了。

然而在這最後的關鍵時刻，卻有一束月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一剎間的走神……僅僅是一剎間的走神，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往常的這個時候，他們已經在夢中相見了……

這個念頭來得毫無緣由，且浮現的瞬間，她便立刻壓了下去、繼續穩固體內的靈氣。

但真的就僅僅只是這一剎那的走神，讓她體內涌動的靈氣出現了一絲紊亂。

本就涌動到了極限的靈氣狂潮，隨著這一絲紊亂的出現，變得越來越狂亂。

到最後，她徹底約束不住。

體內涌動的內氣，最終轟然潰散、脫離了她的身體。

如今委頓的癱坐在雲床上，白衣仙子無奈的搖了搖頭。

「修行之道，果真是一點雜念都動不得……」

自己僅僅只是出現了一絲雜念，就功虧一簣。

若是以後修行的關鍵時刻遇到心魔滋擾，那豈不是……

雲床上的沈青璇，在這一刻，突然對那隨時可能出現的心魔生出一絲畏懼。

心魔，真的是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