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趙俏兒只是站著,顧夫人也只是饒有興味地盯著她,知道她的身份也許沒那麼簡單,也不知道她是怎麼混進趙婆的女子之中,只是光是通身的氣度,確實值得自己將她留下來,做個迎來送去的侍婢,再看這年紀與謹兒他們差不多,待謹兒或是謙兒他日成了婚,也可送去給兒媳做個丫頭。
只是,先得讓她主動說才是,落魄小姐么?還是?顧夫人倒也不急,今日本來說好了是要與忱兒見面的,忱兒剛遞來消息說是錢莊裡頭有些急事便至午時用飯了再回來。現下還不過辰時中,還是有一段時間可以套套她的話。
趙俏兒站著卻是心裡平靜,不論說還是不說,說了大抵自己如今對於相府來說並無甚用處,顧夫人要是將自己還給相府,所得的說不定還沒有將自己留下當一個奴婢得來的多,若是不說,自己也好落得個清閑,雖然當不了什麼掌事丫頭,貼身丫頭,可是洒掃也落不到自己身上去,不過平日里有些事便做,無事便好好研讀母親曾經教過的東西就是了。
顧夫人看著她,沒由來地感覺到幾分熟悉來,卻也說不出這熟悉究竟在哪裡。正要開口詢問,門口的珠簾掀起,激起一陣清脆的撞擊聲。珠簾晃動之間,只見一個穿著青色衣裳的男子閃了進來,身後還跟了一個著墨藍色墨竹暗紋袍的男子。
那綠衣男子面容姣好,膚白如玉,那眉目之間隱隱帶著幾分仙氣來,可那表情卻是無賴至極,縱然趙俏兒看慣的相府的二位公子是京城的十大公子之首,趙俏兒此時不由得也得嘆上一句,這惠城的風水真是養人,綠衣的皮膚竟然瑩瑩若有光,就像一塊美玉一般,還是那種稀世美玉,就是那後頭被秦國拿到的和氏璧也只能自慚形穢。
趙俏兒還沒反應過來該如何動作,只見那綠衣男子便不顧衣裳會不會弄髒,直接坐在了顧夫人腳邊的腳凳上,伏在了顧夫人的腿上。
看見他的動作,顧夫人也不惱他,只是輕輕斥了一句,:「沒規矩,還不坐好。」邊上的丫鬟都是憋著笑意,想來也是習慣了,也不見什麼迴避。
那男子又蹭了蹭。冒了一句「娘親可是惱了我了?」說的時候,還抬起頭眨巴著那雙笑起來能迷死人的桃花眼,裝著最無辜的表情,看的是顧夫人訓斥也狠不下心,不訓斥也說不出來。
那男子見裝可憐這招見效了,便將頭直接靠在了顧夫人腿上,微微抬了幾分嘴角,一雙眼睛隨意掃過了堂內的每一個人身上。
趙俏兒只覺得那眼神似笑非笑,似乎是蘊了些許警告在裡頭,卻又感受到了幾分溫柔的一絲,幾種不同的情絲揉在一起,倒是讓人看不出他真正的想法來了。
許是現下的情況讓人太過摸不清楚底細,趙俏兒的心思分在了猜測這男子的身上,神思微微有些許恍惚。
就在這時那男子突然道「謙兒前兩日聽說娘親收了個絕美的丫鬟,就是今日來立規矩的這個吧,白芨姐姐真是有效率,不過短短五日,這丫頭看著就一點都不像山野間來的粗鄙丫頭了,看起來都能去找間宅邸撈個小姐噹噹了。」
顧夫人微微一笑,「那時來便有了這通身的氣度,確實像是個大家閨秀,比你這沒規矩的野小子,看上去強多了。」
那男子撇了撇嘴,「娘,你可不帶這麼損兒子的,好歹在這惠城,我也算是世家公子,翩翩少年郎,多少小姐忍不住對我投懷送抱的,你這可就太看不起我了。」
顧夫人搖了搖頭,對著白芨說,「這皮猴子,那麼多年這油嘴滑舌的脾氣就沒怎麼變過,你說說,哪裡找得到姑娘家給他做媳婦呀。」
顧默謙撇撇嘴「找不到,就一輩子賴在娘身邊,反正爹會做生意,爹做生意最好了,也不至於連我一張嘴都養不活吧。」話剛說完,就見他站起了身,湊近了趙俏兒,「你瞧瞧,這小丫頭長得真好看,皮膚又細又白,眼睛圓溜溜的像是蒙了一層水光,將哭未哭的,要是長開了定然是個大美人。娘親好眼光。」
趙俏兒被他突然湊近給嚇了一跳,正不知作何反應,卻發現身後的男人擱下了茶盞,瞥了她一眼,「剛進府的丫頭還不知道規矩?」那話聽著倒像是句疑問句,卻偏偏被他生硬的語氣讀成了肯定句。
趙俏兒只得不去管束身前正在觀察自己的年輕男子,轉回了身,去看身後那自從進來就一言不發只坐著喝水的男子。
只見那男子一身墨藍色的雲錦暗紋錦袍,那雲錦的質地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家所有,趙俏兒在京城也很少見過這般好的料子,雖是商戶,身上的通身氣質卻是與銅臭味毫無關係,彷彿他只便這麼坐在那裡,便自有風骨,自成一派。
只見他一隻手輕輕支著,另一隻手閑閑地搭在腿上,劍眉微微挑著,那雙桃花眼,黑白分明,明明是毫無表情的看著她,卻沒由來地看出了幾分戲謔來。
面冠如玉,不減半分剛毅之氣;朱唇似血,薄唇只見肅殺之意。見她呆著不動,那雙晶瑩如玉,精美如竹的手,輕輕在茶盞邊的桌面上敲了敲。趙俏兒意會,忙拿過一邊的茶壺,為他斟茶。
卻見他緩緩將茶盞拿起,在唇邊一碰,也不見喝,似乎只是拿起來聞聞味道,又淺淺擱置了下去,道「香味不錯。」
看他這番模樣,邊上站著的顧默謙站不住了,「你大爺的,這麼個小美人,你就用來倒水啊,你暴殄天物,這般的美人當養在白玉閣子中,明珠做簾,珊瑚做飾,盡世間奢華,獨藏她一人才對,哪有你這樣把她當粗使丫頭使的呀。」
顧默謹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你有意見?」這一眼倒是直接將顧默謙激怒了,連忙走到顧夫人身邊就開始晃悠顧夫人的手,「你看看這人,這半晌也憋不出一句話,說了話儘是不好聽的,你和爹還以為他是怎麼的大英才,這才剛得了皇上的賞識,就對哥哥這般模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