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我就知道你們心裡有鬼

兩年前。

武大維送走卓越，看看時間差不多了，換好衣服就趕快去上班。

剛拐進門診大樓三樓外科的走廓，他遠遠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坐在外面的長椅上，正在看書。

黑上衣，黑褲子，白球鞋，這個孩子為什麼每次都這種打扮。

武大維不禁皺起了眉頭，旋即深呼吸一下，換上平靜的表情。

唐欣，那個母親病亡的孤兒，又來了。

見到有人走近科室，少年合上書本，站了起來，武大維瞥見了那書的標題《感染》。

「武醫生您好！」少年還是很有禮貌，似乎忘記了前不久他們的爭吵。

「你好！」武大維回他一個微笑，知道今天又不能平靜了。

武大維走進科室，唐欣跟了進來。護士朱曉萍正在整理病歷，看到唐欣，臉色一變。

武大維看一下表，離開診還有幾分鐘，於是對朱曉萍說，「小朱，你過五分鐘再叫號，我跟小唐聊一下。」

朱曉萍點點頭，出去了，順手把門帶上。

武大維坐了下來，示意唐欣也坐下。

「唐欣，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你母親的治療方法和程序，在目前的醫學水平下，」武大維才講了一半。

門「呯」的被大力推開。

兩個醫院的保安大步走了進來，護士長金愛萍緊跟在後面，門外站著不知所措的朱曉萍。

兩個保安進來之後，看清房間里的人後，一左一右，站到了唐欣的旁邊，一副訓練有素的樣子。

唐欣看到保安進來，臉上閃出一絲奇怪的笑容，「想趕我走是嗎？我就知道你們心裡有鬼。」

武大維還在發矇。唐欣已經頭也不回走了出去。

武大維這才反應過來，「你們幹什麼，他還是個孩子，你們就這樣幫他嗎？」他氣得臉都變色。

「誰叫你們來的？」他看向兩個保安。

「是我，武醫生。」金愛萍示意兩個保安可以走了。

「誰給你這個權利?這個孩子哪裡出格了，他只不過想要一個解釋，需要一段時間，你們就把他當醫鬧了。愛萍，你怎麼也這樣。」武大維越說越大聲，憤怒中透著說不出的失望。

「這個，武醫生，可能我太緊張了，卓醫生跟我說這個孩子搞得您都影響健康了，叫我多留心一下，是我反映過度了，對不起。」朱曉萍走了進來。

「小朱也沒錯，她只不過按程序上報。上次這孩子在這邊大吵大鬧，說您殺了他母親，我也聽見了，怨不得卓醫生擔心。」金愛萍。

「卓醫生，唉，」武大維不忍心再責備她倆，他頹然坐了下來。「好了，叫病人進來吧。」

不知怎麼的，被唐欣糾纏了這麼多次，武大維並沒有對他起任何怨憎之心，反而，更多的是憐惜，曾經是少年天才的他，覺得唐欣有驚人的醫學天賦，可惜沒有父母，不知道他以後會怎麼樣。

武大維不願意也不能再想下去。病人進來了。

找時間，再跟卓越談談吧，這個孩子，看來我也要找時間去找他好好談一下。

一周后。

卓越早早就下了班，她先去「蕊」禮服店拿回來禮服，再去了一趟美髮店，武大維不愛繁複的東西，所以她只是做了個護理，叫美髮師吹出自然的波浪。

回到她的小小的一居室，已經快到八點，武大維今天值急診，要九點才下班，到這裡估計都要九點半。

對於同是醫生的他們，這樣的作息是習以為常，能相聚就很好了。

卓越先打電話確認了一下餐廳的外送時間，九點十五分送到。

又去拌了一大盤沙拉。

把一瓶加拿大冰酒拿出來醒著。他倆都不能喝酒，只能拿這種低度果酒應應景。生日嘛。

門鈴響起，蛋糕送來了。卓越不用打開看，就知道是最簡單的乳酪蛋糕，上面澆花四個字，「生日快樂」，因為是武大維挑的，從他們交往到現在，他只會訂這一款。

然後卓越去洗澡，手機就扔在沙發上。

她慢吞吞洗著澡，一邊想著武大維現在在做什麼，還有晚上來了他們做什麼，已經有點微醺了。

洗完澡，換好禮服，門鈴響起，是外賣到了。

蘿蔔絲炒大蝦，油爆雙脆，黃河鯉魚，都是山東名菜，卓越聽金多多推薦的餐廳，特意去試過菜，就是為了要給武大維一個驚喜，家鄉菜，他很久沒吃到了。

當然，驚喜不只這一個，卓越穿上白色高跟鞋，到穿衣鏡前面轉了一圈，看著鏡子中身材曼妙的女子，臉上飛過一絲紅暈。

而這時，手機響了起來。是武大維的鈴聲。

卓越拿起手機，沒接就看到前面還一堆未接電話，心沉了一下，這傢伙，又有緊急手術了嗎？

她很不情願的按下接聽鍵，「卓醫生，你快來啊。武醫生受傷了。」是護士朱曉萍的聲音，帶著歇斯底里的哭腔。

「傷在哪裡？嚴重嗎？」卓越慌了，朱曉萍是訓練有素的護工，什麼傷能讓她慌成這樣。下一秒鐘，她已經抓起背包，走到了門外。

「你快來啊！」那邊的聲音，已經是在哭了。

卓越按掉電話，開始飛跑。

如果那天，小區里有人從窗口往外望去，就看到一個年輕女子，在早春時節的晚上，春寒料峭，她卻只穿著白色無袖禮服，在小區里往外狂奔。

白色高跟鞋如同暮鼓敲著倉皇，而那張美麗面龐上的絕望神情，即使是神仙看了也會動容。

可是，神仙那天晚上太忙了，沒有時間來管這人世間的慘劇。

卓越住的地方離醫院約莫兩公里，她因為狂亂，出了小區沒看到的士就接著跑，還好跑了約三四百米，有輛的士從她身邊看過，司機從後視鏡中看到她的神情，自動停了下來。

「去哪？醫院？車站？機場？「卓越一上車，司機就加速沖了出去，在路上跑了這麼多年，他基本上能猜出乘客的這種神情預示著什麼。

不是生離，就是死別。

「第一醫院」卓越只能蹦出這幾個字，她喘息未定，開始拚命的回撥電話，她多麼想聽到那個熟悉的聲音，告訴她只是一個誤會，一個誤會而已，醫生也是人，是護士小題大作。

無人接聽。無人接聽。無人接聽。

－－－－－－題外話－－－－－－

我一定要把這個故事寫完。不知道還有沒有讀者，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