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五// 好1個天堂的誘惑

九十五// 好1個天堂的誘惑

下午上班后,按照阿強給的電話號碼,李非給那個還未曾謀面的女演員打了過去。可是一連打了幾次,電話都沒有人接聽。會不會是換了電話號碼?要是換了號碼,這條線就斷了。

最後再撥打一次,還是沒有人接聽。就在他準備放棄的時候,電話那頭傳來了一個清脆的聲音:誰呀?

我找白樺。

我是,你是誰?

我是阿強的朋友……你怎麼一直不接電話?

人家剛剛在洗澡。嘻嘻!

……

這是兩人的第一次接觸。

白樺到場演出的第一天,唐風就感到這個女孩與李非的關係不一般。演出結束后,唐風通知舞台上的所有人員開班後會,總結當天演出中的成績和不足。他是舞台總監,這是他的職責。所有人都坐下了,就剩白樺還在一邊大呼小叫:總經理呢?你們看見總經理沒有?

總經理回家休息了。唐風沒好氣地說,你這時候還找人家幹什麼?

我有事要跟他說,剛才我演出時都看見他坐在那兒的。說著白樺掏出手機要去撥打。

別打了。開會!

人家有事嘛!

什麼事,公事還是私事?

當然是工作上的事。

工作上的事你應該跟我講!白樺見唐風臉色嚇人,心裡不免有些怯弱。嘟著嘴坐到了會場的邊沿。

此刻,唐風的心情壞到了極點。作為舞台總監,舞台上的這攤子事就應該由他來管,這是行規。而在這個地方,選調演員的事被總經理拿走了,節目排練部門經理也摻和了進來。摻和節目還好說,把調演員的事拿走,拿走的不只是一件事,而是一份利益。一份比工資還多的利益。總監從演員的演出費中抽分子,這是潛規則。演員再有本事,舞台總監不用你,你也是白搭。

總經理經手調來的演員,價格水分都被擠幹了。這個人太精!唐風心裡儘管有一百個不高興,但表面上還要裝得若無其事。不能讓他看出來。好在演員們都是跑江湖的人,知道對他這個總監不能馬虎。大的利益沒有了,吃頓飯,買包煙,這種小恩小惠還是有的。這對他傷痛的心多少是一種安撫。但今天,一個例外出現了。

白樺對把自己的節目安排在最後意見很大。在其他地方,她的節目都是放在中場最好的時段。她向唐風提意見,唐風說這是總經理定的。白樺說,總經理不可能這樣定!她的意思是你舞台總監在搗鬼。

唐風一聽就冒火:你說是我定的就是我定的!

跟白樺定好檔期后,李非叫人在公路南鳳凰河邊,面朝酒店立了一塊三米高二十四米長的廣告牌。紅底白字:熱烈歡迎艷舞皇后——俄羅斯女郎來我店演出。為這麼一句廣告詞,酒店管理層展開了一場討論,焦點在艷舞這兩個字上。反對意見說公開宣傳艷舞太過分了,有些事只能做,不能說。建議改成現代舞皇后。贊成意見說廣告語就是要打動人心,換掉艷舞兩個字就沒有力度了。

李非打電話徵求白樺的意見,白樺在電話那頭咯咯咯地笑:我的俄羅斯老師就是跳艷舞的。

最後李非拍板,廣告語用了艷舞皇後幾個字。若干年後,香州的城市管理上了新台階,廣告牌和廣告語都有嚴格的規範和限制。回想當年艷舞皇后廣告的事,李非有太多的感慨:那時雖然有點亂,但卻是亂得生氣勃勃。

廣告語的原版是熱烈歡迎俄羅斯女郎來我店演出。李非總是感覺不對。

一是缺乏力度,二是缺乏新鮮感。XX解體后,老大哥的形象在國人心目中一落千丈。最不堪的是,有傳言說眾多的俄羅斯小姐為了生計,不得不向發了財的中國人出賣肉體。幾年前,京港娛樂城就來過一批偽俄羅斯小姐,當時確實是轟動一時。現在還去踩別人尾巴,李非你是那樣的人嗎?

本來白樺聖誕和元旦的檔期已經答應了別家,而李非偏偏要的就是聖誕和元旦檔期。為了吸引白樺,李非大吹特吹自己的天上人間如何如何。誰知白樺說,你們那地方我早聽朋友說過,是很不錯的。但我已經答應人家,做人總要講信譽吧?

怎麼辦?需要的檔期她可能來不了。看到李非失落的樣子,柳文君突然冒出一句:烈女怕纏郎。纏住她,還怕她不答應!李非瞅著柳文君去看,柳文君說話時還一本正經的樣子,轉眼間憋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李非啐道:你這傢伙!

其實就在李非近乎絕望的時候,白樺那邊已經在後悔了。後悔不該就那樣拒絕他。他的聲音讓她想念。這聲音具有磁性,非常年輕,十分悅耳,讓人感到親切,給人以無窮的遐想。當這聲音再次在電話中傳來時,她甚至有點小激動。她說,你叫我怎麼跟人家開口?

她不知道,要找個理由推掉一個檔期對電話那頭的人來說,就是小菜一碟。他想都不用想,張口就來:你就說現在這個場子的老闆不放。如果你強行要走,就拿不到工錢。這樣可以吧?

白樺說,你們那裡能給我什麼價錢?

李非問:現在那邊給你多少錢?

白樺如實告訴說,現在這邊演出一個月的價格,在老闆那裡一天是一千五百元,實際到手是一千元。

還有五百呢?

交給舞台總監了唄!這個你都不懂?

你們那個舞台總監真黑!

白樺說,第一次你來電話時說你是總經理,我好奇怪。別人都是舞台總監叫演員,你們那裡卻是總經理叫演員。

李非說,你剛才把話都說明白了,還有什麼好奇怪的。

你真精!嘻嘻。你們那裡住的條件怎麼樣?

我們有專門的演員公寓。

一人一個房間嗎?

是的。

都帶衛生間?

帶共用衛生間。

這個不行,我不習慣。

那怎麼辦?

讓我考慮一下行嗎?

第二天,白樺來電話,問酒店的單人間多少錢一晚?李非告訴她,最小的單人間門市價280元。

怎麼這麼貴?給我打個折扣。

你最多能出多少錢?

李非畢竟是生意人,在不想把對方拒之門外,又不想損失過大的情況下,他是不會先報價的。他得讓對方先說。

白樺說,我最多出100元。

100元?這是什麼折扣,李非說,你算算,接近三折了。

人家沒有錢嘛。嘻嘻!

白樺哪裡知道,李非這邊已經作了最壞的打算,如果她堅持要一間免費客房,否則不來,李非也是會給的。

李非說,我們商量一下再答覆你好嗎?這是他的套路。這種事總經理完全可以說了算,可他偏偏說要商量。他不能讓對方得到的太容易。太容易得到的東西往往得不到珍惜。

白樺出演的第一天,香水星河酒店所有的部門經理,包括老實人江可航都到了現場。大家要看一看,被李非和柳文君吹得神乎其神的俄羅斯女郎到底怎麼樣。李非破例在前場給經理們留了一個卡包。平時,這些座位都是要賣錢的。

當場上的燈光全部暗下來時,李非知道,是白樺出場的時間到了。隨著音樂響起,大幕徐徐拉開,在漆黑的背景中,一柱白光打在一襲白衣上;白衣下是一具僵挺的人體;人體由四個黑衣少男扛在肩上;少男們踏著鋼琴的節奏緩緩行進;琴聲中混合著人聲時斷時續的低吟。

這是一首什麼曲子?這麼好聽!李非小聲問身邊的柳文君。

《天堂的誘惑》,是一首外國名曲。

外國名曲?我怎麼不知道。黃康華插嘴道。

柳文君說,我也不知道,是白天排練時白樺說的。

李非說,優美而略帶傷感,完全可以和莎拉布萊曼的《斯卡羅布集市》媲美。

總經理懂得還蠻多呢!

看節目。看節目。

舞台上有了風的形狀。音樂如海推浪,風拂柳,讓白衣下的軀體變得柔軟。在慢涌輕搖中,軀體被反弓成球形。白衣就此飄落,像飄落一片白雲。一輪黃月亮升上了雲端。斗轉星移,滿月初虧,化妝成泥塑的人體緩慢地,緩慢地揚起,直至虧極。又緩慢,緩慢地復圓,直至圓滿。

感覺怎麼樣?李非小聲問他的部門經理們。

非常棒!黃康華伸出了大拇指。

怎麼個棒法?李非問。

棒就是棒嘛,還要問什麼怎麼個棒?黃康華說。

她這種軟功的難度就在於一個慢字。柳文君嘗試著說。他不敢確定自己與總經理的想法是否一致。看見李非朝自己頷首而笑,知道是說對了。進一步闡述道:如果是快速地揚起或是快速地弓下,難度係數就要降低很多。

又見表演者的軀體翻轉過來,面朝大地,背負蒼天,前肢騰空抬起,再抬起,直到軀體斜立,雙臂向前張開,一條腿向後揚起,舞台上呈現出一隻飛鳥的剪影。觀眾中有掌聲爆點,瞬間引發掌聲一片。

好一個天堂的誘惑!黃康華脫口而出。

西洋版的嫦娥奔月!謝罕補充道。

原本白樺是要跳鋼管舞的,到現場一看,才知道這鋼管沒有辦法豎立。舞台又大又高。她根據自己舞蹈的特點,自編自導了幾個節目。八個舞蹈演員首先要滿足她的伴舞需要。她的節目不許別人插手,而別人的節目她卻要在旁邊插嘴。這讓唐風十分惱火,只差當面罵人了。不到幾天時間,兩人就鬧得勢同水火,幾乎到了有你無我的地步。

兩邊都找部門經理和總經理投訴。柳文君說,這白樺什麼都好,就是太傲。

有本事的人都傲。李非說,你說呢?

比如總經理。柳文君本想幽默一下,話到嘴邊,終究沒敢說出來。

李非兩邊做工作,當面表態都說得好好的,但過一兩天又變回了原樣。李非跟柳文君說,今晚演出結束后我們去給演職人員開個會。

好的,我去通知他們。

你給我準備一根繩子。

多粗的?

能系得住人不被拉斷就行。

您要綁人?柳文君故作驚訝的樣子。

是的,我要綁人。李非哈哈一笑。

柳文君說,真的,要繩子做什麼?

李非說,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總經理給演職人員開會,這還是第一次。演員們比平日規矩了許多,早早地就圍坐攏來。唐風清點人數,大聲地喊叫著個別還沒有就位的人。

白樺卸完妝匆匆地趕來,和舞蹈隊的幾個女孩子擠在了一起。李非一眼掃過去,看見白樺的一雙笑眼正津津有味地看著他,便慌忙躲閃開了。但一對大眼睛陰翳在長睫毛下的快照,還是被腦相機捕捉后按下了快門。

看見白樺注視李非的還有唐風,唐風在心裡罵了一句髒話。柳文君本是一個多情坯子,白樺對李非的注視中不加掩飾的喜愛讓他心生嫉妒。

可以開始了。李非小聲對柳文君說。柳文君講了幾句開場白,說下面請總經理講話。又來一句:歡迎!說完便帶頭鼓掌。

李非沒有講什麼話,說我今天來是要和大家一起做一個遊戲。

他讓大家散開,中間騰出一個空場。又叫了四個男舞蹈演員出列,相互間距一米,整齊站成一排。再讓其餘的人與之相對幾米遠,站成另外一排。剛開始唐風和白樺都沒想入列。李非做了一個有請的手勢:

來來來,你們今天是主角!

繩子呢?李非問柳文君。在這裡。柳文君遞過一根圓芝麻帶繩子。李非說,你幫我把唐導他們連起來。

怎麼連?

一人綁一隻手腕就夠了。

啊——真要綁?柳文君皺著眉頭笑著。

系個活結就行。

第一個是唐風,毫不猶豫地帶頭系了。最後一個是白樺,白樺不想系。白樺說,我可以就把繩子拿在手上嗎?

柳文君不敢當家,回頭看李非。李非說,她拿在手上可以,但要保證視同綁著一樣,不得鬆開。

我保證!

李非說,下面我來講一下遊戲規則。眾人靜心靜氣地聽著,他們要看看總經理的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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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水與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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