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出發,西寧
「你願意和我一起走么?」
陳雄永遠記得這句話,乃至他的後人在緬懷他的時候,總是經常提起:「老祖宗常說,人生的道路雖然漫長,但緊要處常常只有幾步,你走錯一步,可以影響人生的一個時期,也可以影響一生。
而這句話,是他波瀾壯闊的一生的開端,是開啟他人生新篇章的仙音,當時他毅然決然、當機立斷、堅決果斷,選擇了跟隨,並將此作為一生的信念、畢生的恪守。」
以上只是陳雄以後的話語,跟隨是跟隨了,但是否毅然決然?
好吧,結果重要,當時的情緒,誰記得了呢?
回歸正題,陳雄聽到陸雲的話,白天心中那種莫名的感覺再次浮現。
他知道陸雲前面的話是在敲打他,透露了糧食多少,是免得陸雲走後,他動搶糧的歪心思,畢竟少年們讓他們飽餐一頓,不異於資敵。
而且錢財露白尚且好說,但對瀕臨餓斃的人來說,看到糧食,怎會善罷甘休?豈能善罷甘休?
從陸雲剛剛毫不掩飾直直盯著他,那種侵略意味十足、又帶有驗證意思的眼神中,他彷彿明白了什麼。
我們切換到陳雄的視角。
他在亂世中遇到了一個少年,一個幾次接觸下來感覺頗為非凡的少年,一個敢憑藉日後可成龍的自信就來威脅、敲打他的少年。
是的,陸雲膽敢現在說這樣敲打他的話,就是借了未來的勢,意思很明白:「糧食不多了,你別想搶,你若搶了,等我發達了,就回來要你的命。」
對亂世人而言,這是何等的自視甚高?
這樣一個自視甚高的少年,突然問你可願意跟他一起走?
不走么?陸雲說的是有道理的,不走是沒希望活下去的,至少希望是渺茫的。
走么?憑什麼跟他一起走?他很特別么?
是的,這是一個特別的少年,至少陳雄是這麼認為的,那為什麼不跟他一起走呢?
亂世之中,人要怎麼活下去?憑糧食、武力、智謀?是的,都是,但更重要的,是敏銳的觀察力,以及敢於賭一把的拼勁。
「陸小哥,我這樣子,還能做什麼呢?」陳雄動了動腋下的拐棍,彷彿提醒陸雲。
「做什麼?跟著我呀。」陸雲如是回答。
……
舉手跟著陸雲一起走的少年有四個,宋鐵、餘澤東、謝承業、還有一個學到「香草燒烤」的顧安福。
至於為什麼邀請陳雄,陸雲確實是突發奇想,但內心還有一句話「嘴上沒毛、辦事不牢」,他需要一個成年人,去做一些小孩子做不了的事,那為什麼不選陳雄呢?
殘疾?這種小事,能讓一個穿越者當做不招攬人的理由么?
陳雄沒能聽到陸雲內心的話語,以至於一直有個心結,「為什麼他敲打我一番,又要我跟他一起走呢?我若是走了,這樣的敲打,豈不是沒有任何意義?」
世間沒有人會去解答你所有的疑問,一是不能,二是不願。
……
清水河旁,陳雄指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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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個「有志之士」接任了他的「丐幫幫主」之位,然後帶上了王老五,來到了土地廟,餘下一片漠然的目光。
土地廟中,地窖的糧食已經全部搬到了土地公公的膝下,留下的少年們,依照陸雲的教導,加固了大門、填補了后牆的幾個大洞,期待著希望之光。
土地廟外,陸雲五人,看到前來的陳雄,招了招手,一言未發,向東南走去,迎著微曦的晨光……
……
陸雲覺得世界上再沒什麼地方比這黃土地更荒涼了,或許有人說沙漠戈壁有無人可抵達的絕境,但那是荒蕪人煙,給不了你凄涼之感。
本是文明發祥地的黃土,溝壑縱橫之間孕育著黃土地獨特的文化,但是戰爭的陰影下,破落的荒原,能給你的觸發是枯澀的。
西北風呼嘯,沙地上少量的灌木草叢便很快枯萎,放眼望去,一片蒼黃荒涼,毫無生機,令人望而生畏。
你想象不出來這片寂寞的舊土,會長出什麼來。它會長出金黃色的莊稼、香甜的蘋果、參天的大樹嗎?不需要你投入滿地黃金,不需要你苦苦膜拜,只要你給它水,讓它喝足了醒來,你撒下的種子,就會長出你要的東西。
是夜,枕著炒熟了的乾糧,望著夜空中閃爍著冷冽光輝的寒星,周圍寥寥的人影,在這曠闊的原野上是如此的渺小、如此的微不足道,陸雲的心境被衝擊到了。
他本就是傷春悲秋的,尤其在這樣的境地。人之一生,難捨的是故,故人故園故事,但穿越過來的一切都是陌生的,陌生的環境、陌生的人、陌生的身體。
他覺得自己彷彿變成一片被風吹起的枯葉,葉之將離,其狀蕭瑟,其心也蕭瑟,它眷念著樹枝、眷念著熟悉的味道、眷念著以前的一切一切。
不可逆,是風口的枯葉。
葉之將離,因風起。
時兮、命兮?
同樣不可逆的,是思緒的留念。
時空轉變,不變的是眉頭與心頭的距離。
……
永遠不要沉浸於苦痛、悲傷之中,否則人生將終身沉淪。
陸雲翻坐而起,摸了摸懷裡硬邦邦的古書,打開,借著月光,《皇極經世經》五個草書映入眼帘。
「太極包含萬象,以為有而未見,以為無而固存。……天地之象已具乎渾淪之中,太極之全體也。」
字都認識,但是組合起來就不認識了,不是不認識,是不知道什麼意思?這麼深奧的么?接著往下看。
「天行有常,上古之人,得其道者,法於陰陽,和於術數。曰一、曰陽,曰二、曰陰,曰三、曰五行、天干、地支。」
「可分元、會、運、世,以史鑒之,可明晰數理,知為道也。」
……
匆匆翻了幾頁,陸雲約莫有些看明白了,這是一本編年體史書。
史書?
我堂堂一個穿越怪,世道的主角,算命老頭就給了我一本史書?什麼意思?要我去做司馬遷?挨一刀就可以當公務員?
陸雲某處一緊,感覺涼颼颼的。
「小六子,走了一天了,還不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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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啥子嘞。」宋鐵也沒睡著,看著坐起的陸雲,出聲問道。
「哦,路上撿的一本史書,你要看么?」
陸雲看著手中的古籍,感覺渾身不得勁,一種命運棄兒之感揮之不去,就差捶胸頓足、怒問蒼天了,聽到宋鐵的問話,順手就把書扔了過去。
「史書?害,別、別……」宋鐵彷彿看到了燙手的烙鐵,還未待書落下,抓起身邊的一個土疙瘩,準確將書擊落回了陸雲手中。
「瞅你看的那麼津津有味,我還以為是小說話本呢,史書有什麼看頭,等過會我上大號的時候,給我擦屁股算球。」
瞅了瞅手中黃不拉幾且略顯柔軟的破書,陸雲有點贊同宋鐵的話了。
「要不是看在小老頭是修行者的份上,我就……」悄悄蹂躪了幾下《皇極經世經》以發泄不滿,嘟囔了一句,又將其貼身收好了。
「你在說啥嘞?」
宋鐵沒聽到陸雲的嘟囔,問道:「你說哈,明明到西寧有五天的路,你為什麼就帶四天的乾糧?還有哈,我們不在了,小鬼頭他們能守得住糧食么?你說萬一糧食吃完了,洪縣城門還沒開,怎麼辦?」
宋鐵的大嗓門,連炮珠一樣的發問,把大家都吵起來了,窸窸窣窣坐起,揉著睡眼看向他們兩個。
小鬼頭是留下來的少年的頭兒,真名陸雲不知道,是和宋鐵同一個蒙學的同學,宋鐵有點擔心他們。
「鐵哥,其實……。」謝承業頓了頓,抬頭看了看陸雲,見陸雲微微頷首,繼而道:「其實地窖有兩層。」
「什麼?什麼叫地窖有兩層?」宋鐵一個鯉魚打挺,蹦了起來。
「就是地窖有兩層,下面的糧食比上面的還要多不少,我們一直用的是上面那層的。」
陸雲接過謝承業的話,說道。他怕宋鐵拎不清,衝上去揍謝承業。
「你也知道?你怎麼會知道?小東子,你知道不知道?小福子?」
宋鐵突然瞪目齜牙,用他的大嗓門朝著餘澤東和顧安福喊道。
餘澤東和顧安福直愣愣的搖了搖頭。
「好了,他們不知道,承業只告訴了我。」陸雲接著說道。
「那就好,那就好。哈哈,笨蛋,你們也不知道。」
宋鐵聞言,忽地拍了拍胸口,指了指餘澤東和顧安福,好似如果大家笨,就不是真的笨。
陸雲知道宋鐵怒的不是被愚弄,而是怕被孤立。
「地窖第二層還有個密道,入口就在土地公公屁股後面。嘖,承業,你說你家當時設計這個密道的時候是怎麼想的?每次都從那進去……」
謝承業苦笑一番,並未多言,只是攤了攤手,不知道是表示他不知情,還是表示對密道出口的無奈。
「啊,我知道了,小六哥,高啊,高啊,有好幾層樓那麼高!厲害,厲害!」顧安福突然一拍大腿,連連叫好。
「怎麼了,小六子怎麼厲害了?」宋鐵和餘澤東不明就裡,疑惑的看向顧安福。
「有密道是好事啊,這樣小鬼頭他們就不會餓死了。密道又不是小六子挖的,厲害個啥玩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