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總有答案未出口
「他猜到了啊」
陸繾喃喃自語一番,不禁回想起自己在前世最後一封信中問裴遠晨若是現實之人一夢入桃源,遇到了琴瑟和鳴之人,可知自己不過是在夢中,終究還是會離開,那琴與瑟該如何想?
可惜那封信,陸繾沒來得及收到裴遠晨的答案。
「陸姑娘,」江靜遙掀開窗帘,見裴遠曦帶著孩子們站著不遠處等自己,笑了下招招手道:「陸姑娘,咱們到了。」
陸繾剛想下車,忽被江靜遙拉住了手道:「陸姑娘,你信命嗎?」
陸繾一愣,搖搖頭道:「以前是不信的,如今,我,我不知道。」
「我少時也不信」江靜遙笑道:「那時候熙和睡著不知何時會醒,我一個女流之輩身處異鄉,所有人都說我傻,他沒救了。可我就是信他會醒,我那俊秀儒雅的少年郎,那最耀眼的少年將軍,怎麼可能失約不騎著高頭大馬十里紅妝的來娶我?後來他醒了,又有人說他這輩子不可能站起來了,可是你看」
「看,我的將軍來了。」
江靜遙輕輕拉開車簾指了指一步步慢慢走過來的裴遠曦笑了笑迎了出去和陸繾肩並肩看著他道:「若是他是我的命,我便信,若是命中無他,那也不是我的命了。陸姑娘,我與熙和間也有過無數不確定,可我們都覺得只要兩個人在一起,什麼一起面對,苦也是甜,因著為你好漸行漸遠漸無書才是真的苦,你說呢?」
陸繾還沒說話,只見江靜遙悄悄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幾步下了馬車,迎面一步一步走向她的將軍,那傳說中的少年將軍似乎快了幾步,輕輕牽了她的手,又從身旁的小男孩手中接了個花環過來遞給她有些羞澀道:「我見這花開的不錯,給你和孩子們一人編了一個,可還喜歡?」
不知怎麼的,陸繾看著被各色花朵圍在中間的二人,眼睛突然有些濕潤。
「驊兒,過來」見陸繾過來,裴遠曦向一個三四歲的小男孩招了招手,指了指陸繾溫言道:「這就是爹和你說過的陸先生,還記不記得見到先生應該怎麼做?」
「記得」小男孩轉向陸繾,一板一眼的行了一個拜師禮道:「驊兒見過師父。」
「這是……」
陸繾先是一愣,後知後覺的才反應過來裴遠曦當年說要請自己給孩子當啟蒙先生的話當真不是開玩笑,看著面前乖乖巧巧的奶娃娃莫名覺得嗓子有些發啞,將人扶起又伸手摸了摸那孩子的頭點點頭道:「是,是啊,我一走好幾年,驊兒都長這麼大了。」
裴遠曦笑了笑道:「無論怎樣,回來就好」
裴遠曦說著,又揮揮手讓人將輪椅推了過來,轉頭與江靜遙笑了笑點了點頭,自己慢慢坐在輪椅上笑道:「陸先生,好久沒見了,陪我走走可好?」
陸繾點了點頭,推了一會兒,見江靜遙帶著孩子僕人離的遠了,這才開口道:「景雲君,我的事,大君應該都和你說了吧?我……對不起。」
裴遠曦搖了搖頭溫言道:「你也是受害者,我不怪你。你能回來我們很高興,此事過了便是過了,我今日找你,主要是想問你一個問題。」
「關於你與遠晨的傳言,想必你也知道了。這事是私事,我本不該如此八卦,可我是遠晨的大哥,長兄如父,此事我思來想去還是趁遠晨還沒回來先與你問個清楚的好」
裴遠曦轉了輪椅直視陸繾難得臉色嚴肅認真道:「你回郢都來,究竟是放不下楚國,還是放不下遠晨?」
陸繾還未說話,裴遠曦將一枚鑰匙與一塊印璽放在陸繾掌心道:「這是你陸府的鑰匙,那是你的家,當年你走後,遠晨便封了陸府,將你府中人遷入文學館,鑰匙一直由他代為保管。那是你家,你既然回來了便該物歸原主。至於另一個便是我楚的令尹印璽,大君的意思是你若哪日不想退隱江湖了,可以直接憑此回歸陸令身份。
你不必擔心,我們都懂感情強求不來的道理,我既讓驊兒認了你做師長,無論你心中有他與否,該給你的我們自然一樣不會少,更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我們說了什麼。我今日也不是以景雲君的身份,而只是以一個普普通通兄長的身份問一句,你照實說便可,沒有人會怪你。」
裴遠曦說完,竟十分心平氣和的笑了笑,又輕輕拍了拍陸繾的手道:「無論你如何選,遠晨都會接受,如今,你能好好活著對他而言已是幸事,我們只是想要一個答案罷了。」
「景雲君你這個問題問的啊」
陸繾認命般的嘆了口氣,又自嘲般笑了一聲道:
「我還真不知道怎麼回答,以往我一直以為我做一切是為了國家,輔佐遠晨也不過是因為他合適。可後來我才發現,若是楚王的位置上坐的是別人,我怕是早就辭官歸隱山林了。我不知道我回郢都是為大楚還是為了遠晨,我只知道,若換了別人,死過一次后我當是逍遙江湖去了。」
「在異世的那幾年,我很想他,也很後悔當初自己怕不知什麼時候走了留他孤苦一人將他越推越遠,險些錯過了命定的緣分。」陸繾搖了搖頭輕聲道:「我不知道這是不是你想要的答案,可這句句發自內心,我回來,因為我想見他。」
「哪怕他在外已經聲名狼藉,是個瘋子?」裴遠曦問。
「我陪他」陸繾道。
「哪怕……哪怕他對你,會有過激的行為?」裴遠曦又問
「我信他」陸繾道
「哪怕你就此名聲掃地?不再被人推崇?」裴遠曦再問
「我要他」陸繾堅定道:「就是他……如話本中那般,我也想見他一面,聽他解釋所有事情的前因後果。」
「只是,我不知此番之後,他對我會如何」陸繾輕聲道:「也不知,該如何面對他」
裴遠曦沉默的盯著陸繾一秒兩秒三秒,忽然輕輕笑出了聲。
「希文」就在陸繾疑惑的當,裴遠曦突然問:「你可知遠晨的字是什麼?」
「不知道」實在不知道裴遠曦葫蘆里賣的什麼葯,陸繾十分實誠的搖了搖頭
「裴攸同」裴遠曦似乎有些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笑了笑溫言道:「他的字,叫攸同」
「攸同」陸繾慢慢讀著這兩個字,輕聲道:「是個好字,景雲君當真是行家。」
「你誤會了,遠晨的字並不是我起的。」
裴遠曦微微搖頭,又像想到什麼趣事般朝陸繾招了招手,待陸繾附耳過來這才壓低了聲音道:
「說起這怕你笑話,我這個弟弟啊,向來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唯獨在這件事上還能看出些少年人的任性來。」
「當初劉大人去請示表字的時候,遠晨也沒與我們解釋是什麼意思,扔下攸同兩個字就跑去領兵打仗了。負責加冠典文的禮官無法,在古籍中翻了半天才選了和鸞雍雍,萬福攸同這麼個出處呈給遠晨。他看了也沒說什麼,只是不許人提起他的字,自己一個人默默捏著一封信在池邊坐了一天,我問他他也只是搖搖頭,什麼都不說。」
說到這裡,裴遠曦忍不住輕輕笑了聲道:「弟弟長大了,心思也多了不少,我這個做哥哥的可是看不懂了。」
裴遠曦頓了頓,望著陸繾笑問:「希文,你能懂遠晨的心意嗎?」
攸同,一樣。
原來我走後,有個傻小子在用自己的姓名告訴我他不在乎我是異世客,不在乎我有一天會身不由己的離開他,喜歡就是喜歡,認定了便是認定了一生一世,哪怕再短暫,曾經擁有過的回憶也足以慰藉此生風雪。
裴遠晨他,真是傻到一定境界了。
「我,明白的」陸繾不知何時紅了眼框,點了點頭道:「君心匪石,我心匪席,遠晨的琴聲……我聽懂了。」
「如此,我便放心了」裴遠曦點了點頭,伸出手輕輕撫過花瓣溫言道:「希文,你剛才想問我什麼?」
「他這些年」陸繾想了想還是決定問了自己最關心的,有些猶豫的開口道:「我聽說他……做了不少事,他,他還好嗎?」
裴遠曦笑著搖了搖頭道:「我不知。」
「不知?」似乎沒想到這個答案,繞是陸繾也是一愣,重複了一遍有些怔愣的看著裴遠曦。
「你一走三年有餘,他在朝內清蛀蟲,任賢才,廢苛政,推新政,對外平外敵,促統一,征戰沙場,揚我大楚國威,若是自一個君王來看,遠晨當真是做的好的不能再好。」
緊接著,裴遠曦又輕輕嘆了口氣道:「可我知道,你不在,支撐他活著的不過是王的責任和與我們前世今生的羈絆,明明身處人世卻沒了紅塵煙火氣,希文,你說他究竟是算好,還是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