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文人斷脊
「朕!即是楚天子!」
方涼語畢,百官之中,武官紛紛跪拜:
「臣等叩見陛下,願為陛下效死!願為大楚效死!」
武官陣營率先表示臣服。
一來是因為康仁帝懦弱,楚朝這些年來對外軟弱,康仁帝自身又驕奢淫逸,這些老兵痞早就心存不滿。
二來方涼是軍旅出身,在軍中威望極高!當中有數位老將原本就與方涼交好,甚至於其中幾位直接是這場政變的局中人!
文官之中大多數原本是舉棋不定,還在觀望,但見武官妥協的如此痛快,便想通了其中關節,紛紛望向各自派係為首之人,心急如焚!
楚朝右相,曲慈,曲鎮遠,率先跪拜下來:
「老臣一心只為大楚,願為陛下效死…」
定山侯孔武瞥了一眼曲慈,喃喃不屑道:
「這老東西,當婊子還立牌坊…」
曲慈充耳不聞,只是叩拜於地。而隨著曲慈下拜,文官之中瞬時有一大半的人紛紛跪拜下來,表示臣服。
此時的朝殿之中,只有數十位文官還矗立當場。皆是憤恨的看著這些昔日同僚,怒罵不已!
唯有一人神色平靜,深深地看了一眼拜倒在地、沉寂無聲的曲慈,眼中神色極為複雜…有痛惜、有感激、有不舍、有歉意…
此人正是楚朝左相,包廉,包孝恭。
…
大楚墨客,最重風骨。可以站著死,不能跪著生,名與命,從來都不是一個選擇題…
方涼弒父篡位,是為大逆!武官可以見風使舵,但是文官不行…
文官之首,無非左右二相。此事若想善終,他二人必須一站一跪!
站著的,是氣節,是代表全天下文人對方涼的批判。雖死,卻名流千古,萌蔭子孫。他包氏子弟無論走到何處,他人必定交手稱讚,包氏一門,寒梅傲骨!
跪著的,是苟且,這滿朝文官想要活命,就必須有一人斷了脊樑。雖生,卻名譽掃地,遺禍三代…曲氏一門自曲慈起,折了風骨,後世文人多會對曲氏門人避之不及,怕污了文墨…
若是武人不跪,文人自不必跪。有些時候,這些手無寸鐵的酸書生,對於生死看的比這些殺才還要淡。
可是武人跪了,不抵抗便投降了。這些文人還沒有反應過來,便直接被架到了火堆上。所剩的只有生死,沒有沉默…
死不可怕,可怕的是死的沒有價值。武官臣服,文官們便知道,方涼登基已成定局…曲慈比包廉率先想通了其中關節…
對於命與名的選擇,曲慈自會坦然赴死!可對於這麼多人的命與自己的名,曲慈猶豫了…
曲慈一生不奸亦不忠,功過參半。可這人的年紀一大,總歸想多積些陰德,有些事情想開了,就看淡了。
曲慈用餘光看看了身後的百官,他知道這些人不能死,或者說不能全死。朝廷的運轉離不開這些人。
又瞥了瞥身旁的包廉,這個與自己鬥了一輩子的老夥計在此刻終究是反應慢了。曲慈了解包廉甚於包廉自己,他知道在大是大非、人命關天的問題上,他二人的選擇總是一致的。如果包廉比自己先想明白了這些,絕對也會毫不猶豫的跪下去…
曲慈心中有些竊喜,又馬上沉寂下去。兩人鬥了一輩子,臨了臨了,還是自己更聰明一分,贏了一頭。雖然現實中贏的人往往輸的更多…
所以曲慈跪了下去,沒有一絲猶豫,苟且偷生也好,甘心侍逆也罷…正如方涼所言,曲慈做了他認為自己該做的事…
…
看著伏地不起的曲慈,包廉緩了緩心神,上前一步拱手道:
「殿下,老臣入仕四十餘載,輔佐先帝二十餘載,不論功績如何,對大楚,對先帝,問心無愧。而今殿下所為,老臣實難認同。還望殿下能成全老臣忠義之名,賜臣一死,追隨先帝而去…」
語罷,包廉一揖到地。而還站著的那些文官,此刻也神情坦然,一揖到地,異口同聲道:
「請殿下賜臣一死!」
方涼平靜的看著這些人,神色不悲不喜,只是淡淡說道:
「准。」
隨即嘆了口氣,有些惋惜的看著曲慈和包廉:
「孝恭、鎮遠…你二人若早有如此默契,我父皇何至於此…大楚何至於此…」
行清之變以後,楚朝換了天,方涼登基,改年號「中興」。中興皇帝上任以後馬上對朝廷進行了大刀闊斧的改革,又頒發了一系列的仁政、新政。使得百姓的生活得到喘息,一切都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書回前言,蘇誠一行人辭別了劉瑾劉大人,返程回到了九塘縣。
眾人商議一番,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普真與度厄留在縣外的破廟之中。
馬義與蘇誠帶著劉瑾的書信動身去往縣令府。
此時已是午後,縣令府外除了一隊隊巡邏的官兵,顯得有些冷清。
二人來到門前,敲射門環,喚出府內下人,讓其進去通秉,就說來人可了妖僧一案。
沒多久,李懷就迎了出來,將二人帶到了議事廳。三人紛紛落座,下人沏好了茶葉。李懷緩緩問道:
「不知兩位高人尊姓大名?又打算如何幫我抓捕這妖僧?」
近些日子,李懷對於這些個江湖人士已經見怪不怪了,大多都是騙吃騙喝之徒…但是如今沒有別的辦法,也只能病急亂投醫。只要是為妖僧事來,李懷總會抽時間見一見。
蘇誠與馬義簡單的介紹了一下自己,接著說道:
「不瞞李縣令,這妖僧一事的前因後果,這僧人所在何處,我二人俱是知情。不過這其中卻有些曲折誤會。想必以我二人之言,李大人未必盡信。這裡有天安府知府劉瑾劉大人的一封書信,請李大人閱之。前情要節信中均表,還望李大人了解之後,定奪此事。」
說罷,馬義拿出了劉瑾的書信遞給了李懷。
李懷將信將疑的把書信拆開,仔細閱讀起來…
目光不停的在信紙上掃動,臉色變了又變,最後神色複雜的看了一眼蘇誠二人,嘆了一口氣:
「劉大人已然出面做保,下官自當識趣,度厄和尚一事,就此作罷。」
蘇誠一喜,成了,小和尚沒事了。
馬義一驚,壞了,這人情欠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