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像是破碎的洋娃娃
見鹿走出那棟怪異讓人渾身冰涼的歐式建築,心裡不由得鬆了一口氣,這個旅館是真的哪兒哪兒都跟周圍的情況都不一樣啊,只是不住在這個地方,她又能去哪兒呢?
來這個地方,人生地不熟,沒找到那些混混,其實說實話,就算找到又能怎麼樣呢?而且警察說他們沒找到,她知道,她們普通老百姓的事他們根本不會放在眼裡,說不定根本就沒來過這兒,所以只好自己親自來了。
天色漸晚,夜間夜露霜重,黃昏的一邊聚集著一片烏雲,天邊時不時傳來低啞雷鳴,外出擺攤的小販已經開始收拾自己的攤子,有的人是直接在自己的家門口擺攤,來旅遊的人都沒看到幾個了。
她遠遠的站在一個屋檐下,看見靠近海邊的一個攤位上,有一個佝僂著身軀的老奶奶,正吃力的收拾著她的攤子。
動作很慢。
是個編花籃來賣的的奶奶。
看著她,見鹿眼眶陡然濕潤,回憶逐漸湧上心頭,想起了自己的奶奶,總是像這樣佝僂著身子在廚房給她做愛吃的飯菜,那時的她,知道的人間美味就是如此。
她用手擦了擦眼淚,深吸一口氣快步跑了過去接過老人家手裡的東西:「老奶奶,我來幫你吧。」
老奶奶抬頭看了她一眼,滿是褶皺的臉上已經看不出情緒的變化,她只是支支吾吾的揮舞著自己的手。
見鹿這才看出來,這個老奶奶不會說話。
此時的她驚訝的說不出話來,心裡也堵得慌。
當天邊打響第一個轟雷的時候,地表灼熱的溫度還沒完全散去,頭頂的濕氣開始變得有些重,她知道這雨可能會很大,送老奶奶回家的事刻不容緩。
只是老奶奶指了指黑雲壓城的天空,又對她擺了擺手。
她頓了頓,攏緊自己的背包,笑了笑:「沒關係,老奶奶,我是來這兒旅遊的,運氣不好,沒有找到住的地方,我也是希望能讓我去避避雨。雨停了,我就走。」說完,不等奶奶拒絕,她已經捎上了她手裡的東西。
最後,老奶奶只能無奈的笑了笑。
這還是見鹿在她臉上看到的唯一明顯的笑容。
她將背簍背在背上,踩著那條泥濘小路,時不時的抬頭看看前面,在確認老奶奶沒有什麼問題的時候,又低下頭,快速的跟上老奶奶的步伐。
天邊的響雷也越加強烈。
見鹿將東西輕放在這間有些破爛的瓦房裡面,聞著屋裡乾淨的味道,她覺得整天的疲勞都放下了。
兩人進屋的這一刻,外面馬不停蹄的開始下著大雨,打著頭頂的瓦片,有輕微的雨滴落進來。
像是專門等他們兩個進了屋才開始落雨。
奶奶招呼著見鹿坐下,自己著急忙慌的去拿了一個很大的盆,她見狀就想上去幫忙,可是她才剛站起來,老奶奶已經將大盆放在了漏雨的地方。
雨滴啪嗒一聲掉進盆里。發出清脆的響聲。
見鹿卸下自己的背包,隨意的放在地上,她細細的打量著這個屋子,不算大的瓦房,與這一路上她所看到的那些洋式小樓不一樣。
「老人家,你一個人住嗎?」
老奶奶彎著腰正在收拾自己的東西,聽見聲音,她看起來蒼老的身軀頓了頓,繼而轉身,手裡還拿著一個斷了一邊杯口的瓷杯,裡面是白開水,此時正冒著熱氣。
老奶奶點了點頭。
她笑著接過,禮貌的站起身道了一聲謝謝,剛剛外面太陽大的灼人,此時她怎麼也喝不下這杯茶。
老奶奶看的有些著急,無聲的伸出手做出一個杯子的形狀,微微仰頭,示意她喝水。
在她那樣期待的目光下,見鹿又不禁想到了以前那樣看著她吃藥的奶奶,鼻腔又一陣久違的酸澀,這次便聽話的喝了。
晚飯吃的很隨便,老奶奶將家裡唯一一顆雞蛋打了湯,煮了一碗湯水面遞給了坐在床上有些昏昏欲睡的見鹿。
看著不帶一點油花的湯麵飄著幾個小蔥花,一個蔥花似乎變成了兩個,她不知道為什麼這一坐下,腦袋懶得很,眼皮耷拉著就想睡覺。
不過她還是把碗里的面吃完了。連湯都喝的一滴不剩。大概是因為這個味道跟以前奶奶給她做的實在太像了吧。
吃完了面,她手裡拿著那隻碗,自己也跟著站起身來,剛剛站穩身子,她就感覺腦袋一陣眩暈,手上也沒了力氣,碗也被她丟在了地上,她一個仰身便倒在了身後的那張乾淨的床上,很快的昏睡過去。
等她睡之後,老奶奶坐在乾淨的桌椅旁,靜靜的盯著床上那個看上去皮膚白皙的女孩子,眼裡都一片心疼的柔和。
站起身來,慢慢的靠近她的身邊,幫她攏了攏身上的被子。
至於為什麼見鹿會突然睡去,大概是因為那杯水吧。
她正襟危坐的守了差不多一個小時,天色徹底暗了下來,天邊隆隆聲也停了許久,雨已經停了下來。
床上的人呼吸均勻起來,看來已經完全睡死了。
等到第二炷香的時候,院子里終於來了響聲。
原來柔和慈祥的老奶奶聽見聲音臉色依然一變,眼神開始變得犀利,臉上褶皺的皮膚變得緊繃,不像前一秒時那樣的鬆弛。
她嚯的站起身來,瘦弱的身板還是那麼瘦弱,只是不再是老年人一樣的虛弱無力,她的背不再是佝僂著,而是像一顆白年松一般直挺著腰板,此時的她根本看不出來是剛剛那個瘦弱的老年人。
她側過頭看了一眼床上熟睡的人兒:「奶奶回來了。」
床上的人不舒服的支吾一聲,隨後翻了一個身,繼續睡她的覺。
而另一邊。
臨什慵懶的躺在一方軟榻之上,眯著眼感受著雨後的夾雜著森林朝氣的風,隨意的敞著寬大的長袍。
狹長的雙眼微微合起,長睫微顫,輕輕的顫動著,在眼皮之下投出一片濃密的陰影,靜靜的打著瞌睡。
遠看如畫,慕似斯人。
只是好看的桃花眼突然睜開,露出深藍色的瞳孔,一收一縮,微顯眼白,眉宇不凡,眼底清明一片,溫柔的指腹輕點,像是打著節拍一般。
「去哪兒呢?」
剛靠近的金一一聽見聲音,心裡就感慨到不愧是主人,自己引以為傲的屏息凝行在他面前完全沒有用啊。
「主人不是你說讓我去看看見……額,那個姑娘去哪兒了嗎?」
「我沒問你去哪兒了!」他低聲吼道。
「去了西邊的一個島嶼。」金一一拍腦袋,不用想也知道,自家主人問的是見鹿公主。
臨什皺了皺眉,嘴角輕扯,凈顯疑惑:「她為何不上天去,跑那麼遠,莫非不是要私吞我的珠子?」
「似乎去找什麼東西的。」
臨什微微挑眉,輕輕搖了搖手裡的羽扇。
「找什麼東西?」
金一抬頭看了他一眼,他怎麼知道啊?
「這個無從得知。」
「那個地方住著誰?」
西邊的一個島嶼,似乎在哪兒聽過,但是對什麼也不上心,他也沒多去在意。
他還是慵懶的躺在那裡,眼瞼微微下垂,斂去藏在嘴邊的笑意,心窩緊緊一縮,面色更是陰鬱了幾分,深沉的雙眼猛然望向遠方。
莫非是去找星月之刃?
這女人,真是個麻煩!
這雨停了一會兒,外面寂靜了一時,此時又洋洋洒洒的飄著小雨,打在臉上沒什麼感覺,落在頭髮絲上,不一會兒也打濕了衣襟。
樹姑喘著粗氣看著對面兩個面露姦邪的男女,沒想到兩個吸人血的東西還有點厲害,身為上空雷神雷雨的羽靈,她也是能獨自對付許多妖怪的,可是這些人不是神仙也不是妖怪。
而且他們手裡拿著那把無比鋒利的銀刃,一靠近那把刀,她就感到全身難受。此時不停的喘著粗氣也是拜那把刀所賜。
也不知道臨什還有多久才能過來,她本來是不需要出來的,但是為了讓臨什能及時趕到。
「哪兒來的老婦人,以前不知道有那麼能打的老婦人!」
那個女人調笑道。
「別跟她墨跡,雨停之前,我們要把刀還回去。」
男人面露陰狠,眼底迸射一股殺氣,手裡的利刃擺正,一張臉在漆黑的夜裡顯得蒼白恐怖,他猙獰的咧開嘴露出尖銳的獠牙,眯著眼對準樹姑的脖子,快准狠的衝上去。
樹姑眼底一涼,心裡暗叫不好,隨即緊閉雙眼,周身化成一道魅影,消失在原地,再次與那個男人保持著一段距離,她鬆了一口氣。
只是她吃痛的冷唔一聲,體內像是有一股熱流要冒出來,她封住自己的喉嚨,冷眼看著他手上那把無情的利刃,上面是觸目驚心的鮮血。
那是她的血。
這把刀越看越像……星月之刃!
萬界三件聖物,幻戒,流轉時空,穿梭萬年,回到過去。
泯魔扇,摧毀一切魔物,亦可魔化萬物,而且在臨什手裡,他用自己的力量改變泯魔扇魔化萬物的鐵質,還讓它升了一個階級,可變為魔音笛,那笛聲穿透萬物,震破虛空,只是臨什從沒用過,那樣萬物覬覦的聖物,他似乎只是當成了裝飾品一樣,當然自身的實力完全不需借外力。
而最後的一件聖物,便是星月之刃,擁有它,自身實力倍增,削弱巫靈的氣息,連邪惡神靈也一樣對付的住。
這也是他們要見鹿來這裡的目的,見鹿需要逐漸解開自己的封印。
樹姑跪倒在地上,體內火辣辣的像是被剝了神經,抽了仙骨,血肉分離,鼻間充斥著一股血腥味,現在的她連抬起手臂的力氣都沒有了,她的身體也正在一點一點消失,公主。
……對不起,沒能保護好你,只能陪你一段時間,還讓你因為我的離去而撕心裂肺。
一刻之間,她以肉眼所見的速度變得蒼老了許多,臉上贅肉拉條,皮膚也越發鬆弛,原本烏黑的秀髮此時也以眼見的速度一根一根,一半一半的變成白色。
最後她痛苦的閉上眼睛,眼角晶瑩的淚珠隨意流淌,是她害了公主。
此時天邊一道巨雷劈下,正好劈在了樹姑所在的地方,兩個人被嚇得速度的閃開,轉眼間就到了樹上。
再看樹姑剛剛所在的地方,只留下一灘正在慢慢消失的血。
雷雨伸手,那一縷殘魄發著亮光,遲疑的落在他的手間。
裝入一個霧氣瀰漫的小罐子裡面。
「你太衝動了,星月之刃讓我都有些束手無策,你這樣要個多少年才能重造你知道嗎?」
雷雨心疼的看著那顆靈魂,吶吶的說道。
「主人,公主她……」
「放心吧,公主不會有事的。」說完,他低頭看向下界,眼裡是一顆像星星一樣的發光的金色閃光,那一抹快速移動的金光正朝著見鹿所在的地方過去。
他現在也不能出手,他一旦出手,勢必會被上空那些傢伙知道,到時候見鹿公主復活到了人間就會被知道。到時一定會讓仙界和魔界還要妖界陷入混亂之中。
臨什,公主就拜託你了。
「希爾曼,你愣著幹嘛?美味就在這個屋子裡。」
叫希爾曼的女人表情凝重的看著剛剛樹姑消失的地方,聽見在叫她,她便甩了甩腦袋,笑著從樹上利落的跳下來,跟著前面的男人進了屋子裡。
看著床上呼呼大睡的女人,兩個人的眼裡都滿是貪婪的精光,從沒有過饜足的體內燃起一股渴望的慾望。
「她身體里那發光的是什麼玩意兒?」
希爾曼有些不解道。
男人悶不做聲,他也不知道,不過嘛……
「誒?」希爾曼看著已經躥到床邊的希爾霍,心裡一陣不滿,他真的是很衝動!
可此時被刺激到頭的希爾霍哪裡管她想那麼多,伸出一隻白到發光的手臂,朝著見鹿的衣襟捉去,只聽見刺啦一聲,她圓滑紅潤的肩頭露了出來。
他雙眼猩紅,嘴裡流著噁心的液體,眼裡都是她白皙的曲線完美的脖頸,猛地一頭栽下去,只是還沒咬著,眼睛被那道亮光刺得感覺要瞎了一樣。
他被迫停下動作,憤怒的看著她體內那顆礙事的珠子,面目猙獰,隨即他輕笑出聲,緩緩地抬起手裡的那把幽光利刃。
希爾曼微張小口,伸手想去阻擋,可是那把刀子快而利索的插入見鹿的胸膛,她的腦袋無力的偏向一邊,沒有發出一點聲音,此時她像是個破碎的洋娃娃,胸口有一個黑乎乎的窟窿,沒有血流出來,卻飄出一顆翠綠的珠子。
在散盡光芒之後,掉落在地上,隨後滾落到希爾曼的腳邊,她只是看了一眼,並沒有想去撿的意思。
灼熱的感覺沒有了,希爾霍滿意的看著床上毫無氣息的見鹿。
正準備一頭埋進她香軟的肩窩處,只聽見嘭的一聲,就在他感覺到一股來者不善的勢力時他已經想跑了,只是他居然還是沒有跑贏,他們吸血鬼是夜裡的王者,速度在這世上幾乎無人能比,居然還有比他們更快的?
瓦房的牆壁被撞出一個窟窿,外面站著穿著一身白袍的他,細軟的長發遮住他冰冷的眼瞼,遮住他羅剎般的狠勁,薄唇緊抿,他一身陰冷戾氣,不容半人侵犯,他冷冷的眼神盯著一臉不可思議同時很痛苦的希爾霍,每一次對視,他就痛苦的像是被戳瞎了眼睛。
他的血順著臨什的手臂蔓延下淌,冒著恐懼的白光,滴落在他乾淨的長靴上,不禁讓他的臉色更加沉鬱陰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