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獨處
夜神殿內,一個氣宇軒昂的男人站在大堂最高處,胸腹恆闊,眼裡匿著強者的風韻,他皺著如刷漆的眉,回想著黃泉之母在自己面前說的話。
「不行!」
威嚴不容拒絕的聲音從他的嘴裡迸射出來,丈吐凌雲之志氣,此時他的回絕不是以一個父親,而是以一個主世者。
那一鏗鏘的話語不禁打碎了兩個女人的希望,也毀了一個女兒的存在。
夜神難過的閉上雙眼,腿腳一時沒有站穩,心裡難過至極,麻木的日子是沒有見鹿的存在,一時知道自己的女兒能活過來,她便又燃起了一絲希望,這九百年來,她氣虛多病,那孩子的生便是她的葯。
黃泉之母上前扶起跌坐在地上的雅姬,面容輕鬆自然,心裡不急也不惱,那見鹿能活著來找自己,這事便一定會有轉機。
她不禁抬眸,審視著台上的男人,不好壓抑的感情,就算不從嘴裡,也能時刻顯露出來,此時,她覺得他另有打算。
「你別忘了,是誰害的我的女兒成這個樣子!」
雅姬九百年來沒有一刻沒有責怪上皇,她覺得都是上皇害死了自己的孩子。
此時若是有方法復活自己的孩子,她便要抓住這個機會,就算賠上她的命……
上皇轉過頭,一雙如鷹眼般銳利的雙眸正看著她,冷傲孤清的樣子看在雅姬的眼裡,心裡的那份絕望便又多加了幾分。
雅姬不再去看他,狠下心般的閉上了雙眼,一揮羽袖,便踏步揚長而去,離開這個曾經上皇曾為她一抹莞爾而建的宮殿,這裡已經變得開始收著她的悲傷了,她覺得她不再需要這個地方了……
「雅姬……」
黃泉之母看著雅姬的離去,但是並沒有追出去。
殿內一時沒有聲音,待雅姬踉蹌的身姿消失在殿內的時候,身後卻響起了聲音。
「我們來結契約吧……不是以上空上皇,而是以一個父親!」
他微硬剛強的聲音此時已經沒有了一貫的命令和決絕,只是一個父親為了自己的孩子的那種無奈和無怨無悔。
她就知道,這兩人就是執拗,其實心裡比誰都愛對方,雅姬在這件事上,將他只是當做一個上皇,男人的尊嚴有時就是這樣來的不是時候。
她忘了,他是見鹿的父親。
黃泉之母嘴角噙著笑,一隻手從斗篷里伸出來,做五指伸開狀朝著上皇的位置。
原來金碧輝煌的夜神宮殿此時已經被一股黑暗籠罩,流動的星河發著悠然的光,印在立契者和結契者的身上。
兩人之間突然現出一大段專屬的金體文字,算是一個協議……
「結契者,你願意與黃泉之母立下契約並且讓契約完成嗎?如若不能,便要遭受長達一百年的歷劫……」
「能!」
他只是淡漠的掃了一眼眼前的協議,不用看他都是知道的。
「你的契約是?」
「我要以我三成法力換我家人身體健全……」
聽到這兒,黃泉之母不由得睜大了眼睛,她有些呆怔的看著眼前的男人,萬界最強大的男人,上空上皇曆屆都是代代傳,而眼前的這個男人就算沒有傳下的金缽,自身的法力也是很強的。
家人身體健康……
雅姬也是一個強大的神……
如果是他的話,一成就夠了……
「請拿出你的信物與我。」
震驚之餘,她還是要辦正事的。
他凜凜的身軀微頓,攢著一個娃娃配飾的右手伸了出來,那個繡的歪歪扭扭的笑臉被他捏的皺皺的。
那是見鹿小時候,雅姬教她繡的,而她的第一個成功的小配飾,她送給自己的父親……
「契約已成,請無論如何遵守契約……」
從此契約閣里便多了一塊刻著燁生的木牌……
從夜神殿走出的雅姬並沒有離開,她一雙輕盈小腳落到門前便不再離去,關上門的那一刻,她的眼瞼處落下一顆如鑽石般美麗的眼淚,嘴角終於揚起久違的弧度,只聽見殿內那個軒昂的聲音剛落……
那眼淚落地發出一聲脆響,腳邊滾落一顆五彩斑斕的鑽石……
燁生……
……
這是哪兒?
見鹿醒來的時候,一陣涼風翩然吹來,吹起她額前的秀髮,也不由得打了個冷噤,縮了縮自己的脖子,風將她的視線吹的清晰起來。
她扶著身下平滑光整的石塊,木訥的看著眼前的突突的峭壁,還有規整突出的石塊,整齊劃一,還垂下細條綠枝,綠枝數多像極了女孩子房間喜歡的風鈴,鼻間夾雜著青草與花果的氣味。
這股味道……好熟悉,真好聞!
「醒了?」
一道清爽的聲音突然傳來,她沒由來的又被嚇了一跳,她愕然的轉回頭,看著慵懶的癱在軟榻上的某個臉色陰沉的男人。
臨什長袖半挽,露出白皙的一條手臂,那如玉筍般的玉指自然的彎曲,撐著他的頭,一雙默含柔情,如水似蜜的雙眼獃獃的看著洞口外面,那一片月光下綠盈盈的草坪。
那個場景很美,遠看如畫,近看著迷,一時,她也忘了疑惑,忘了身上不請自來的疲倦,忘了為何自己會在這裡…對啊?她為什麼在這裡?
「沒醒!」
她糯糯的聲音像是南方微涼的積雪,一點陽光便悄然融化。
臨什輕輕挑眉,眉角微揚,臉色卻回暖了幾分。
「那你是在說夢話嗎?」
他輕笑出聲,那一道道溫柔的語氣,彷彿就一刻,獵人心魂。
似乎並沒有發覺自己的美色把人家小姑娘迷住了。
他輕輕抬頭,瞟了一眼石板上的見鹿,那一副呆愣的樣子,看在眼裡有一些傻……
「你傻了?」
看著近在咫尺的一張無可挑剔的俊臉,她猛回神,柔軟的雙頰爬上曖昧的紅暈,她連忙將自己的臉離得遠一些,離開那溫潤的氣息,和那沁人心脾的味道。
「你臉怎麼那麼紅?」
剛剛還在那邊的軟榻上,怎麼突然躺在了這硬硬的石板上?
「你才傻了!」
她低聲罵道,語氣里都是被發現的羞澀。
也不管自己是否穿了鞋,光著一雙潔白的小腳丫蹦蹦噠噠的跑到了臨什剛剛躺著的那方軟榻上。
一頭栽進去,又軟又舒服,還有他的味道。
而此時盤坐在石板上的臨什卻又再次不爽的黑了臉,周身的氣溫都降低了一個度,牆上的壁虎都感受到了,因此本來還慢栽的步子立馬四腳並用起來。
「你幹什麼?那是我的地方,給我下來!」
他大步走過去,伸出一隻又白又細的手就要去抓她,卻也成功的抓住了她。
握著她如白蓮藕般的手腕,手心傳來一陣柔軟,觸感細滑,即使這樣,她還是被成功的摔在了地上。
她吃痛的叫了一聲,呲牙咧嘴的樣子著實讓臨什又笑了。
她揉著自己與大地親密接觸的屁股,看了看膚白纖細的手腕上留下的一圈紅印,她又一臉幽怨的轉回頭,瞪著此時一臉愜意,且眼角帶笑的罪魁禍首。
「我要回去了。」
她慢慢的站起來,拍了拍自己的屁股,轉頭的瞬間沒有再給他一個眼神,自顧自的向前走,也沒聽到他在開口說話,甚至他還是發出淡淡的嘲笑聲。
真委屈!
走了一段,她又停了下來,身子一時頓在那裡,不再繼續向前走,卻也不回頭,骨子的那股倔強不允許她再理他!
她看著眼前那一片細雨里卻一動不動的草坪,其實稱為草原也不算為過。
那一片草坪很大,盡頭處便接連著雲霧蒙蒙的夜空,那連綿的山丘看上去就像是影子,不太像又很真實。
今晚怎麼又是月亮又是雨呢?
「怎麼?捨不得走了?」
放屁!這山洞高五十米有餘,不說能不能回家,就連個梯子也沒有,這一腳踩空,她不是粉身碎骨就是血肉模糊,這個山洞很大,但是出口就只有這個洞口,後面都沒有出口。
山泉流進山洞裡的一個水池,發出清脆的聲音,聲音不大不小,悅耳動聽,像是一首哄人入睡的音樂一般。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
這個山洞其實很美,就像他的主人一樣。
「你到底把我帶來這裡幹嘛?」
她也不著急,這世界上本就她一個人,也沒有父母奶奶在家裡擔心她的安危,她便也可以在這兒逗留一晚。
她憤然的睜著一雙大眼睛瞪著他。
小小的臉蛋,細眉如遠黛悠揚,長睫微顫,她也有一雙桃花眼,杏仁般大小,星光眸動,流盼希俏,鼻子小巧靈動,鼻頭被涼風吹的紅彤彤的,卻更顯可愛,秀麗紅潤的嘴唇輕抿,膚白勝雪,相貌搖曳也是極品好看……
他就淡淡的看著她,對於她的怒視,他也不惱,低眉淺笑,弧度好看,常年若冰霜的臉上多了一絲柔情。
「竟然出不去,就好好的呆著吧。」
什麼?這意思是,不準備讓她走咯?
「你在說什麼啊啊??你要囚禁我?」
她後來說的話,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只是她腦中靈光一閃,突然想起,自己在昏迷之前不是被蛇咬了嗎?
那麼多蛇,她該不會又是被臨什救得吧?
那些蛇難道還在,難道說,蛇……拆了……?!她的家?
她這樣想著,面目表情也十分形象的表現著自己的內心。
那她是不是對自己的救命恩人態度不好啊?她什麼時候是這樣一個沒有禮貌的人了?
臨什從頭到尾只是看著她表演,累了就躺了下來,繼續觀賞,她的一瞥一笑還真的極為有趣。
「行吧,那我……今晚就呆一晚吧。謝謝你,又救了我……」
她痴痴的看著柔軟的軟榻,又忍住埋怨的看了看臨什,心裡倒是感謝的,但是讓女生睡石板,他躺在軟榻上,卻讓人沒有一點好感!
「這次不是我救了你,我只是找到了你,並且為了不再讓你消失,便把你帶到了我家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