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 銀狐 狐篇

我是一隻修行千年的狐，五百年前我曾隻身下山遊歷，差點失了性命，后被師父帶回山裡，繼續修行。而今師父修行圓滿，羽化升仙，我便對這個地方再無眷戀，決定下山。

下山以後我依然是曾經變化的那個少女模樣，而這次我不再是沒有法力，也想找個地方自己安定下來，並且為當地的百姓做些善事。於是乎我便幻化出一個大宅子，名喚「青玄庵」，鬧市裡又買下一個店鋪，開了一間醫館，希望能為百姓祛除災禍。

醫館開始的來人稀稀落落，後來每天都會有很多患者前來求醫問葯。很快，當地百姓都知道這裡有一位醫術超群的女醫。就這樣日子一天天過去，半年後的寒冬臘月，突然來了一位少女求醫，請我去為她爹瞧病。我也沒多想，就和這位小姑娘匆匆她的家——曹府，不知怎麼回事兒，踏入大門的那一刻竟然心裡有一絲不安。

出來迎接我的是一位美麗的婦人，身旁的姑娘說這是她娘，這位夫人心急如焚，拉著我的手求我救救曹老爺，我便趕緊來到了曹老爺屋裡來。

「曹先生！？」我脫口而出一句感嘆。

「大夫，您認識我們家老爺么？」曹夫人問道。

「哦……」我趕緊回過神：「不，他很像我之前的一位故人。」

看見屋內的情形，我什麼也不敢繼續想，只想為曹先生診病。曹先生病的很重，一時我也搞不太清楚根源在哪裡，便先開了一個方子為他續命，想待回去再仔細研究。

為曹先生診斷後，曹夫人馬上過來問我曹老爺如何，我照實說，曹夫人哭的悲痛萬分，我趕忙安慰她：「莫急，莫急，我回去再想想辦法，你別驚慌。不過你需要告訴我他怎麼染上疾病的。」

「我嫁給老爺的時候老爺身體還很好，那時候是在京城，後來老爺告老還鄉做了員外後身體就大不如前了。

上個月的一天他非要去郊外捉蝴蝶，你說他要是喜歡蝴蝶就讓下人去好了，他非要自己去。結果回來就渾身不舒服，本以為是染上風寒，誰知越來越嚴重。」

此時的我早已痛徹心扉，可是只能點頭說了解了。便匆匆逃出了曹府。我從曹府出來並沒有直接回到家裡，而是去了那個曾經一起捉蝴蝶的地方。

曾經的種種浮現在眼前，淚在寒風中飄蕩。然而今天的曹先生已經是曹老爺，已經娶她人為妻，已是別人丈夫，心好痛……

接下來的日子我經常出入曹府，為曹老爺瞧病。曹老爺多多少少有了一點起色，在一次照常的治療以後我收拾東西要離開，可是手腕被拉住，原以為是曹夫人有什麼事情，沒想到是曹老爺醒了過來，拉住了我的手。

我不知所措，怕曹夫人會有什麼誤會，只見曹老爺擺擺手，讓夫人和下人們都迴避了。我還是怔在原地，直到他開口。

「仙兒，我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了。」

那一刻淚水決堤，心疼的不行：「你，還記得我……」

「聽說你死了，我就離開去了京城，後來考取功名，娶妻生子，衣錦還鄉。可是我，還是忘不了你。」

「我不怪你，當初我也嫁給了陳公子。」

「小仙兒，你在我心裡，永遠是最重要的那一個。」

此時我的心如刀絞，不知道該表達什麼：「你到底因為什麼病成這個樣子？」

「那天，我又去了第一次遇見你的地方，就那樣坐在樹下，期待著你又一次的出現，就像第一次撞到我一樣。」

「然後呢？怎麼會病成這樣？」

「我也不知為何昏睡過去，再醒來時卻是全身不能動，許久后緩過來，慢慢回到家，從此就到了現在這樣。」

此時我明白，曹先生應該不是簡簡單單的偶感風寒之類的病症，是有小妖攝了他的精氣，而救他只能靠我的修行。這種情況下我只能為了他拼一把了。

我將曹先生服藥安睡，而後把體內的精氣傳給他，就這樣他得救了。而我，吐一口鮮血之後倉皇逃回自己的住處，開始閉關不見任何人。

聽說曹先生派人找過我幾次，可是我將所有人都拒之門外。

曹先生已有家室，我怎能又做個壞人。轉年的春天到了，聽說廟裡的方丈將要開壇講經、廣布眾生，我也慕名前去為曹先生祈福，怕人認出還帶了面紗。在聽罷講經欲離開的時候，小和尚叫住了我，說是方丈後堂有請。我疑惑的隨小和尚前去。進了後堂卻不見人，只留我一人在屋內，正百般無賴之時，一人出現在面前。

「仙兒，我今生終於又見到你了。」

「仙兒，我今生終於又見到你了。」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方丈，也是多年前的陳公子。

「公子，多年不見，別來無恙。」雙眼瞬間蒙上了一層水霧，我不知如何面對陳公子，欲掉頭離開。

可是陳公子卻拉住了我的手；「仙兒，別走，我吃齋念佛這麼多年本以為能夠六根清凈，把你完全忘記，可今日看來我依舊忘不了你。當年我散盡家財，住進寺廟，苦讀經書，而今許是上天對我付出做出的回報吧。」

我無法想象，當年的陳公子是經歷了怎樣苦痛，能做出這樣的決定。心中充滿的是愧疚，由爾生髮的也愛。

我拉下面紗，強忍著淚緩緩說道：「不知陳……哦方丈，我戴著面紗，外堂又那麼多人，您是如何認出我的？」我想和陳公子許是沒有緣分了，應當尊重他今日的修為。

「當你踏進寺廟的那一刻，我就感覺到了。慢慢的我認定就是你，所以叫弟子將你請進後堂。」

「哦，還沒問方丈，法號…？」

「貧僧法號戒嗔。」

「戒嗔方丈，我不便打擾，告辭了。」

「仙兒…呃，施主，留步。此次前來是……？」

「曹先生。」

「曹……？」

「恩，曹先生要死了。」陳公子剛想說什麼我打斷了他：「是的，他病的很重要死了，不過還好我幫他續命了。」

「用你的修行？」

「你又如何知曉的？」

「一切，都知曉。就如你曾經所做的一切，我都知曉一樣。可是，你，你寧願放棄自己的半條命，你就這麼愛他？」

「談不上愛了吧，他已有家室。與我再無任何關係。」

「仙兒，你總是這樣，你什麼時候為自己想想？」

「方丈，您保重。」說罷，我頭也不回的跑會自己的住處，夜晚時分我又去了那個我曾經流落的街頭，那個第一次遇見陳公子的地方。

往事一幕幕湧上心頭，浮現在腦海里。這次下山，原本只想為百姓做些善事，繼續修行。從未想過還是遇見了他們。可是更諷刺的是一個已有家室、兒孫滿堂，一個卻為我遁入空門，了卻塵緣。我從小修行，可如今我已不知自己是善是惡。初春的夜晚還有且寒意，而我的心則更冷。

翌日清晨我慢慢的往家走，只見門口圍滿了人。不明原因的我以為出來什麼事情。卻未想是曹老爺來到我的青玄庵，還帶來了諸多金銀珠寶和一定紅色嬌子。曹家下人見到我回來后趕快把曹老爺請了出來。顫巍巍的曹老爺站到我面前：「仙兒，跟我回家吧，我不會虧待你的。」

「你已有家室，我不去。」

「我是來娶你。」

「做你的小妾？」情緒激動的我很憤怒，也很難過。

我轉身回家，曹先生竟以為我是因為當初因為他只是個教書先生而選擇嫁給陳公子么？

那個風雨交加的晚上我是多麼傷心欲絕，如何迷失在風雨中，他恐怕永遠也不知道了……我心想著，感覺自己是該離開這個地方了。

準備行囊告別相親，在要離開的前一個夜裡戒嗔方丈，也就是陳公子登門拜訪。

「小仙兒，跟我走。我們永遠離開這個地方吧。」

「不行，你已皈依佛門，500年前我已經拖累了你，而今我不能再毀了你。」

「你一個人，我不放心……」

聽到這話，我愣住了，我到底是修了什麼樣的福，能得一人如此真心實意。我不在拒絕陳公子，就這樣一位方丈和一隻狐狸結伴而行上路了。

可是天不隨人願，天災降臨。陳公子背叛佛門，遭受了佛祖的懲罰，打入無間地獄受千年業火焚燒之苦，但念其真情感動上蒼，許千年之後再續一世情緣。得知如此，我再不能讓陳公子為我遭受任何痛苦。

我乞求佛祖：「我佛慈悲，一切都是因我而起。緣起緣滅，請讓我一人承擔，不要再讓陳公子遭受如此浩劫。」

「小狐狸，一切皆因你而起，你千年修行可終逃不過情劫。500年前你師父救了你一命，可你也折了自己百年修行。而現在你為了救曹員外已經損了你一半的修為，現在你若替戒嗔承受恐怕性命不保。」

「只要能救他，我心甘情願。一切是我欠下的債，就讓我承受千年輪迴之苦。但求能換回一世情緣。」

「那好吧，小狐狸。」

說罷，我應聲而顯出原型，依偎在陳公子的懷裡，此時的陳公子緊緊地抱著我，口中一遍遍呼喚著我的名字，求我不要再離開。此時我感覺自己的身體越來越輕，我用盡全身力氣對陳公子說：「今生，是我欠你的，而今我還了你的債。願千年後，我能成為常人，嫁你為妻，為你生兒育女，相愛一生一世永不分離……」

慢慢的我閉上了雙眼，看到了滿眼的繁花，在花海的盡頭我走向那片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