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六個人的故事

人群中又有人說話了。

「我叫司馬遷，我來說說我的故事吧。」

司馬遷，我素來對他很是惋惜與尊重，他的故事是我高中時寫作文最常用的論據。我非常想聽聽他說出來的故事。

「這麼多年過去了，我又可以說說我的故事了，不過不管在哪個年代，都是可為智者道，難為俗人言啊。

我因為多嘴被皇上打入牢房，文官是什麼？帝王高興的時候，我們要配合誇讚，帝王不高興的時候，我們最好不要多言。

明君都不過是相對的，權力讓人迷失雙眼，看不清別人更看不清自己。如果你有一手遮天，權傾天下的地位，怎麼能做到廣聽諫言？很難，太難了。當你周圍的人全都俯伏拜在你的腳前，當你的命令如箭一樣的發出，怎麼能做到體恤民心？怎麼能做到有耐心的聽別人把話說完？做不到的，做不到的。

無妄之災啊無妄之災，若我當時有錢就可以免罪，若我當時有富貴的親戚朋友還可以幫助。有錢就能赦免的罪算什麼罪呢？因為多嘴犯下的罪又能算什麼罪呢？我沒有誹謗，我不是鍵盤俠，我只是說出我自己的想法與意見，結果就衝撞了聖上。事情的發展也與我說的相悖，我真是活該啊活該！

父親臨終前的遺志，也是我的願望，我為此付出的努力，整理的資料。死是可怕的，但有時候也是容易的，一咬牙一狠心就一了百了了，死有時候是一種英勇就義，死有時候是一種證明自己，死有時候也是一種逃避啊。比起痛苦的活著，比起被萬人唾棄，比起被人恥笑，死好像更容易一些，死就不用承擔這一切，死就不用看別人的眼色。

有時候自卑是很可怕的，它會帶來疑神疑鬼，本來我這樣的人就為人所不齒。刑罰帶來的心靈上的創傷要遠大於身體上的創傷，別人的竊竊私語我覺得是在討論我，別人的偷笑我認為是在笑我，別人的一個眼神我理解成為鄙夷，別人的一舉一動好像都在指責我。

這才是最痛苦的，每每想起我就後背發涼，一身冷汗，這比死亡還可怕，這比地獄更折磨。

人生在世，我勸你們一定要有理想，有追求，在你撐不下去的時刻，在人生的關鍵時刻，這些高尚的理想能成為你的信仰，能成為你活下去的希望，能成為你堅持下去的光。

只可惜我的理想還不夠遠大，我只想把我的著作完成，至於其他的我做不到，有心無力。或者說我沒有那麼勇敢能面對別人質疑的眼光，能面對別人鄙夷的表情。很多人都巴不得我趕快死掉，不要給家族抹黑，不要給父母丟人。這樣的人比比皆是，活到今天仍然生生不息。

假如我能再勇敢一些，假如我能再堅強一些，也許結局還會不一樣。

人生沒有如果，人生也不能重來，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人生負責。

我只希望無論你們遇到多麼大的難題，多麼大的挫折，永遠不要放棄生的希望。」

最後司馬遷長嘆一聲就離開了。

我試圖想從他的嘆息中聽出什麼來，是他的悲哀一生嗎？是他的遺憾嗎？是他的衷腸嗎？是他的訴說嗎？是他還有未完的話嗎？

他漸漸走遠看不見了，他的嘆息也沒法知道其中的內涵了，但是他的話我原封不動地記錄下來了，可以彌補一下我的遺憾了。

「史家之絕唱，無韻之離騷」，我相信司馬遷應該也沒有遺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