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老大哥沙漠直播

「如各位所見，正午的襲擊是全球性的，三戰留下的爛攤子還沒收拾好就被砸得稀巴爛。」

沙漠地區，遍地的黃沙飽浸了水分，呈現出骯髒的棕黃，鏡頭匆匆掠過四周，仿石建築，砂石街道，遍地殘垣，滿目瘡痍。淤積的泥水呈現出黑鏡一般的污濁。

「不過，關咱們卵事？昨天，地球正式被折騰完了，我以前喜歡看那些專家的屁話，物種大滅絕，周期性，蜥蜴人陰謀論，什麼什麼的狗屎。直到現在，那攤狗屎糊到了我們自己臉上。」

積雨雲並未散盡，灰暗的雲團徘徊於低空之間，夕陽燃燒著它們的輪廓，潔白，橙紅，岩灰，色彩自然而然地過渡著。蓬勃的水汽化作朦朧的薄霧，餘暉勉強刺透霧氣，暗淡的光束顯露而出，那是殘陽瀕死的喘息。

「這幾個小時，對我們所有人來說都很艱難，我懂的。所以，現在看到這份視頻的人，都是好樣的，恭賀你們還活在這個世界上。」

來自美國亞利桑那州的新區，全球網地球範圍內最廣泛的視頻網站今日推薦的首位，三名全副武裝白人男子的全球直播錄像。此刻，為首的男子摘下眼鏡，將鏡頭轉向直播的主角們。他滿臉青灰色的胡茬，面頰微微鼓起，體態卻無比的壯碩。三人肥大的衣衫下是全套的武裝，使他們幾乎成為行走的人形坦克。

「我是老大哥，我左手邊這位基佬娘腦癱叫阿獃，右手邊這位重量級傻逼名曰阿瓜，我們決定給大家一些小小的指導，怎樣繼續我們美他媽好的人生。」

背後幾步遠，阿獃與阿瓜面色鐵青，但又隱隱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漆黑的鏡片剛好遮住雙眼。

「考慮到這是世界末日的第一日，世界各地的狀況有所差異，我們將儘可能地縮減直播內容，最理想的情況，我們將在日落前結束。」

鏡頭劇烈晃動起來，影像來自於「老大哥」的眼鏡，三人囂狂地奔跑著，無數污言穢語配著氣流的涌動，無意義的大呼小叫，乍然充斥了整個視頻。整座城市淪為廢墟，低矮的黃石小樓絕大多數坍塌作碎片。末世廢土般的畫面匆匆掠過視野，墜落戰機掀起十米高的濃煙，坦克已然化作大堆不可辨識的扭曲廢鐵，屍橫遍野，血混合著沙與水，那是惡濁的猩紅沼澤，每一寸土地都鑲滿了彈片，枯萎的灌木被報廢槍支扭曲的骸骨掩埋。

他們停止了腳步。

老大哥望向後方，出發點以被甩出很遠，破敗的棚屋只是微不足道的小點。

「相信我，這可不是什麼剪輯的小手段。」老大哥誇張地微笑起來，「雖然不怎麼現實，但這是末日課程的第一個知識點，蜥蜴比我們強不到哪去，假如你勤加練習，你甚至會像阿瓜一樣優秀！」

前方，是一棟標準的亞利桑那新區建築，三層似乎遭受了激光武器的切割，除此之外，還算完整。零落的窗子是漆黑的洞窟，砂石的牆壁經過雨水的沖刷，卻依舊灰濛濛的，那是烈日與沙塵長時間侵蝕留下的瘡疤。

「入口不夠大？房門丟掉了鑰匙忘了密碼還狗他媽的牢不可破？」老大哥戲謔地沖著觀眾吼著，視線轉向了阿瓜，「阿瓜教授，請！」

男子後退幾步，微微俯身，蓄力，槍支夾在腋下，豎起兩根大拇指，燦爛的微笑，調轉身體，環顧著四周不存在的觀眾。。

阿瓜高高躍起，鏡頭完美地拍攝了他一躍而起，落日的餘暉綻放溫暖的橙光，溫柔地包裹了他。老大哥與阿獃戲謔地為他喝彩，音調滿是嘲弄。他輕鬆地躍到了五米高的天空，卻與洞窟的牆壁狠狠地磕碰，碎石散落。

建築之內，瞬間槍聲轟響。

老大哥冷靜地朝著石門右側開火，整個大門霎時由內炸裂開來，濃煙滾滾，蒼白的火花飛瀑般四濺。兩人沒有減速，直直撞進大門內，發瘋般對著濃霧般的煙塵掃射。

他輕輕躍起，穿過灰白的迷霧，簡陋的岩石屋頂飛速下壓，剛好觸碰柔軟的發梢。

蜥蜴人，隱藏於仿石掩體之後，烏黑的鱗片，灰白的衣衫隨著爆炸掀起的氣流舞動，黑布緊緊包裹著面頰，雪白眼珠內漆黑的瞳孔緩緩擴散，甩開重機槍，試著摸向腰間的武器，它的頭顱在剎那間四分五裂。

「看來沒人受傷啊，」阿獃與阿瓜分別搬運了另外兩具屍骸，老大哥無奈又略顯做作地說著，「我不覺得聯邦憲法會對我們生效，來吧！」

「脫去這些防彈衣很費勁，所以今天的程度與水準是低下的。」他掏出一把銀亮的匕首，摘下眼鏡，餐刀餐叉一般隨意地擺到餐桌上。講話的同時，阿獃和阿瓜分別拖著屍體的兩隻胳膊，它破碎的腦袋一路流淌出鮮血和灰色的腦髓，在拖行的軌道上留下一層猩紅色的泥污。

兩人惡狠狠地將那具屍體的一隻胳膊抬到了桌面，粗壯的手臂狠狠壓著它的關節。

老大哥期待似的搓了搓手，他沖著鏡頭來了個標誌性的微笑，迅速拾起刀鋒，開始切割起屍身的四根手指。

吱嘎吱嘎的摩擦聲充斥了整個視頻，屍身開始了掙扎，像是條擱淺的魚一樣死命掙扎。老大哥抿了抿嘴，加速了切割的速度，阿獃和阿瓜壯碩的手臂肌肉隆起，他們將那具無頭的屍體控制得很好。直到四根手指統統被攔腰斷折，慘白的骨骼暴露在了悶濁的空氣中，血水噴涌而起，老大哥毫不抑制地發出刺耳的大笑。

阿獃抽出左臂，拔出自己的刀子，插入怪物支離破碎的腦子，榨汁一般拚命攪動起來，那頭蜥蜴掙扎得反而更厲害了。

老大哥停下了禿鷲一般沙啞的笑聲，他拾起一根斷開的手指，尋找著屬於那根手指的指肚。

兩截手指勉強拼湊到了一起，無數細小的粉嫩纖維狀結構飛速生長，逐漸連接於斷肢的截面，融於血肉之中，它們彈性十足，將斷肢移動至恰當的位置。

阿獃噓出聲來，「真他媽的噁心！」

「閉上你的嘴。」老大哥破口大罵。

「下一則，我們在身體上的確與那些蜥蜴沒有區別，」老大哥活動著頸椎，發出清脆的悅耳聲響，神情極度不滿，抽出背後的鋼索，尖端打磨完畢，猶如一柄鋒利的長矛，「如何一勞永逸地解決這些再生蜥蜴，就要刺穿它們的大腦和關節，保證永遠無法掙脫這座監獄。」

他隨後將長矛收回原處，掏出手槍。阿獃與阿瓜靠上前來，每人手中都緊握一柄黑亮的槍械。

「最棒的主意，是釘死在十字架上，額頭在加上一根長釘......」老大哥補充道，笑容毫無掩飾地流露而出，「點把火就更妙了。」

「沒錯，」阿獃接過話頭，背起一具屍骸，「死掉的蜥蜴才是好樣的蜥蜴。」

「最後一則提示，這場破爛秀的傻逼收尾。」老大哥用力拽住屍骸血跡斑駁的袍子，子彈粉碎了蜥蜴們同四肢的聯繫，地面上，殘肢連同破碎的血肉骨骼橫七豎八，大股的血水流溢成河，將灰白色的衣衫染作血色。

輕輕踏過破碎的石門，電子結構於石層深處不時迸出微弱的火星。細微的砂礫凝作旋渦，飄揚，飛舞，霧氣消散了，空氣卻依舊蘊含著水分。氣息散發著芬芳輕輕拂過整個世界，即使荒漠化土地之上，淪為廢墟的希望之城，也於此刻，蓬勃出無限生機。萬物都是如此的鮮活，陰霾般黯淡的積雨雲消散了，或是凝結成潔白的雲團，或是伸展著纖維似的軀幹，化作朦朧的蟬翼。殘霞流淌於天際的盡頭，紫紅色靜謐地嘆息著，留戀地扯著雲團的衣角，卻無可阻擋地緩緩消逝。

頭頂的天空，已經入夜了。那是如墨般潑灑的深藍，無數恆星遙遠而又微弱的光輝緩緩顯現，初生的星雲正踏著它那搖曳的第一步，霓虹般的色彩並未璀璨，若有若無。

「無論你身在何處，」老大哥輕輕摘下了眼鏡，轉向自己，夕陽餘燼血紅的長翼觸及著他的面頰，他的神色第一次如此嚴肅，「請牢記你來自哪裡，哪裡才是你真正的家，你的歸屬。如何分辨不同的蜥蜴呢？很簡單，觀察它們鱗片的顏色，就像我們的皮膚一樣。另外，不要介意我們的所言所行，假如它們對你造成了困擾，請你拍拍屁股能滾多遠死多遠。為什麼偏偏殺死這隻蜥蜴？因為它們沒有抹除監控攝像，並且，它們，無論現在還是曾經，都披著一層顏色。或許在大多數人心中，白色意味著罪惡，挑起了幾乎毀滅了一切的末日。我們都是罪人，都是該死的狗日賽沃森。我不怨恨你們，我理解你們，因為污衊，抹黑，毀掉我們的人生，是屬於你們的正義。這些歧視，慘絕人寰的迫害與殺戮，它們從未消逝，憲法是無法終結這些情感，頂多使其得到不同程度的隱藏。但是，請記住，只要一顆火星燃起，便終究會燒掉整座林子。所以，毀滅你們，也是我們的正義。

「總之，歡迎來到亞利桑那！」老大哥戴上了眼鏡，殘陽更為黯淡了，「本次老大哥直播正式結束，每日不定時進行，感謝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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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東戰爭。」張智宇喃喃自語道。

「什麼？」

「亞利桑那新區不是真正的新區，」張智宇關閉了陷入黑暗的直播間，每一秒鐘，老大哥直播的點擊回放量都在迅速飆升，「這個新區模仿中東地區建造，能體驗真槍實彈戰爭，真實的負槍荷彈。這裡的建築物可以任意摧毀，反正每周都會進行新的重建。只要肯花錢，你就能真槍實彈地打上一仗，當然是沒有生命威脅的仗。每年都有一定規模的死傷，但這地方還是賺得到大筆的鈔票。」

直播結束很久了，每一秒，直播間都湧現而出極大量的評論，分為對立的雙方陣營，相互謾罵攻擊。相當於這片土地今日的清晨，短短十幾小時內，推薦與踐踏的選擇都突破了億的數字。

「這我肯定知道，但這人就是純粹的瘋子，」王健宇嗤之以鼻，「難道我現在應該一槍爆你的頭？那是正義？簡直一派胡言。」

「也許吧。」張智宇逐條瀏覽著評論，「我突然想到，在誰都不知情的時候，第四次世界大戰已經結束了。我不明白他為什麼還在煽動仇恨，為什麼想給我們洗腦，好讓我們自相殘殺。」

「誰知道？」王健宇撇了撇嘴，「從好處想，地球上還有不少人活了下來，是好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