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敘述性詭計

有些刺眼的陽光從忘記拉窗帘的窗戶里透過，照在關斗南的臉上，對被窩的不舍讓他不禁皺了皺眉，把臉往被子里埋得更深了一點。

但鼻端傳來的陌生氣味讓他很快清醒過來，睜眼看了看和昨晚睡著時基本一致的小卧室，摸了摸稜角分明的臉和這輩子都沒留到那麼長的頭髮，關斗南嘆了口氣，不知道「確認這是穿越的第二天」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

從床上坐起來，習慣性地往枕頭邊伸手摸手機卻摸了個空，順手理了理有點凌亂的頭髮，關斗南往外瞄了一眼。現在的時間是早上七點半左右，路上已經有了三三兩兩的上班族路過，也有穿著短裙的女子高中生說笑走過。

「多少年沒這麼早起來了……」

穿好衣服，拉開屏風走出來。姐姐關山月似乎已經離開了，餐桌上留著半袋麵包片和一盒牛奶，應該是給他準備的早餐。

「也多少年沒這麼吃過早飯了……」稍微感嘆了一下，關斗南迅速解決洗漱，頭髮不知道該怎麼處理只能還是隨意披在腦後，拆開麵包的包裝袋，一邊吃一邊回憶著昨天的經歷。

穿越了，然而是「人在米花剛剛被殺」的倒霉穿越，半點原身的記憶都沒剩，不過意外覺醒了替身能力，這算好事嗎？不知道……

看了眼出現在身前一臉「熱情」笑容的小黑，關斗南確認了能力還在，隨手讓它回去待著了。

昨天經歷過的事情以及通過替身能力獲得的那些信息記得很清楚，有多牢呢？就像小學時期做過的那些就算刻意去忘都忘不掉的尷尬小事記憶一樣牢。

這樣想著，關斗南順便又回憶起了當初吸了一嘴圓珠筆油的糗事，以及更多……嚇得他趕緊喝了口牛奶壓壓驚。

「穿越之前的記憶也都在，而且變得更清楚了，算是額外福利？只要沒有什麼能力者修改過我的記憶，那麼這些信息應該都沒什麼問題。」

「今天的目標，大概是繼續收集關斗南之死的信息，希望工藤新一那邊……啊，既然我已經確定了三成正人確實有超能力，而且是他下的手。工藤新一的推理就錯了，關斗南的腦子沒什麼問題，並不是為了自殺報復。」

「至於要不要找三成正人攤牌或者詐他……目前來說『小黑』完全沒有戰鬥能力，在沒有明確三成正人準確的能力之前，最好還是不要和他發生衝突。」

「他的能力很擅長暗殺，或者說起碼有戰鬥力，而我只是一台無情的搜題機器罷了。」

「沒有戰鬥力啊，不管是我自己還是替身。我又不像承太郎一樣七歲就能歐拉成年人，這就是TOTO和正版JOJO的區別？話說要是用面板來形容『小黑』的話應該是啥，力速雙E？不，動都動不了估計連E都沒有。」

「總之，目標先定為摸清三成正人的替身能力。」

腦子裡胡思亂想著，關斗南穿好學生制服，拿起挎包，打開家門走了出去。

「即使是自己一個人獨處，也習慣了演……甚至我現在的自言自語也是在演。」

「用青春傷痛文學的話來說，這就是面具戴得太久，已經摘不下來了」

……

「一路上怎麼有那麼多人都在看我，我應該沒做什麼不符合霓虹社會公序良俗的事情吧？難道真的只是因為臉？」

「不過，雖然掌握了日語，但是待人處事上我還是保持著原來的思維，說不定什麼時候會出問題。」

「要想表現得『符合社會大眾認知中的正常表現』，

如果說之前是難度B，現在就直接變成了難度S。早有耳聞霓虹燈社會潛規則極其變態，真的能演好嗎？」

「還是說，以現在這幅外表，偶爾表現得特立獨行一些才是『正常』。那麼要做到什麼程度呢？」

關斗南檢查了一遍自己身上的紐扣拉鏈鞋帶襪子，都沒什麼問題，「小黑」也沒有叫出來，一切看起來都挺正常，應該沒有什麼足夠吸引別人目光的地方才對。

難道真是因為臉太過好看？

「呦，關學長，早上好。」

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關斗南扭頭看去，昨天曾經見過的工藤新一正和一個女生一起從旁邊的路上走來。工藤新一臉上掛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著實有點嚇人。

「蘭，這就是……哈欠……我和你說過的關學長。」

「你好，我叫毛利蘭，是新一的同班同學。」

喔，這位就是鼎鼎大名的毛利蘭啊……關斗南點了點頭，三次元的毛利蘭足以被稱之為青春美少女，有這溫柔文靜外表的同時也散發著屬於青年人獨有的活力，就是腦袋上那一縷頭髮稍微有點分散人的注意力。

關斗南的身高自己估計大概是一米八左右，比毛利蘭要高上一截，所以對這一縷頭髮更為在意一點。

原來這個髮型在三次元里是這樣的啊……

「你好。」

「工藤同學你現在……還好嗎？」工藤新一一副搖搖晃晃馬上就要掛掉的樣子，看得關斗南有點擔心別讓這傢伙因為思考自己的替身能力而猝死了。

「還行，只是熬夜而已。以前也不是沒有熬夜看過偵探小說。」工藤新一又打了個哈欠，「關學長你呢？」

「還不錯，至少睡了個好覺。」已經確定了三成正人的嫌疑，關斗南對工藤新一的懷疑並不在意，只是一笑了之。不過轉念一想，說不定可以再利用一下這傢伙的腦子來幫自己推理。

偵探的歸納演繹推理，某種程度上和【映照】能力很像，都是從已知求未知。

有可能會暴露自己的能力？確實。不過自己昨天給他展現的能力和「信息收集」八竿子打不著，他就不信工藤新一能在差別這麼大的情況下猜到他的能力。

工藤新一甚至都還不相信超能力的存在。

而且他覺得工藤新一再怎麼說也是偉光正的主角，就算不是秩序善起碼是個中立善，萬一他老人家確實轉了性信了有超能力，還能害自己不成？

曾經有這樣的笑話：如果你穿越了，遇到了這位死神人間體，先跑。跑不掉的話最好和他處好關係。運氣好還能給你發個CP，不然你很可能就會變成某個犯人或者被害者。

當年他的前女友拿來舉例子的是京極真，聽說這位在電影里表現得像是一拳超人的猛男僅僅因為是園子的男朋友，和柯南只是間接關係，一樣走上了康庄大道，所以戰力越來越離譜，逐漸向超級賽亞人靠攏。

防人之心確實不可無，但也沒必要把誰都想得要害自己。而且，這樣說不定能符合「人設」，少被懷疑一點。

有時候表現得不正常反而是正常的，雖然聽起來很矛盾，但在某些場合中確實如此。

「工藤，還記得昨天我和你說過的那個假設嗎？假設世界上有超能力。」關斗南斟酌著措辭，倒不是怕暴露什麼，而是斟酌著怎麼能讓工藤新一相信自己的話，「現在假設有這樣一種能力，它的表現是……提示是……」

用類似於架空背景下推理遊戲設定一樣的話語說完自己的問題之後，關斗南看著工藤新一一臉無奈的表情。

「關學長你又想出一個來啊……」

「反正是玩嘛，而且你不覺得這種能力很有意思嗎？說不定我還能去少年jump投個稿，畫個吸血鬼和超能力者家族世代戰鬥的漫畫什麼的。」

「好吧，就當幫你想漫畫的腳本……」工藤新一似乎已經把關斗南當作一個看漫畫上頭的大齡中二，勉強找到了一個理由來說服自己，「如果是我的話，會把這種能力叫做『逆·敘述性詭計』。」

「逆·敘述性詭計？」

「嗯，這是一個推理小說界常用的術語，你們不熟悉的話，那我就舉個差不多的例子。你們聽說過『蒙太奇』嗎？」

「蒙太奇？」

「所謂的『蒙太奇』是一個法語詞Montage，原本是建築學的術語，表示構成、裝配之類。不過現在一般是用在電影電視領域，意思是說，當不同的鏡頭拼接在一起時，往往會產生單個鏡頭所不能表現出的意思。」工藤新一解釋道，「比如說，先拍攝一個某人A舉起刀子的鏡頭，再接上一個另一個人B倒地的鏡頭，一般人就會理解成是A殺死了B。但事實是不是這樣呢？恐怕並不好說，說不定開槍的並不是A。」

「在推理小說里也有類似的用法，一般稱之為『敘述性詭計』，是指作者利用一些文字技巧，主觀地進行敘述，把某些事實刻意對讀者隱瞞起來。說白了，是利用人先入為主的線性思維，讓讀者相信某件事請或者某件狀況，然而事實卻與之相反，以此營造出讓讀者大吃一驚的感覺。」

「以我個人的體驗來看，推理小說作者最喜歡用的就是人稱、視角、時間、空間的任意轉換。要說這種敘述手法的代表作，果然還是阿加莎·克里斯蒂的《羅傑疑案》，又是開山作又是代表作，此外還有……啊，抱歉，扯遠了。」

工藤新一對於推理小說，或者說對於推理這件事本身的熱情已經到達了狂熱的程度，讓他和推理結婚都可以，因此一講起來就滔滔不絕，關斗南和毛利蘭連插話的機會都沒有。

「『嫌疑人A進入了案發現場，被害人B死在了那裡，今天內沒有其他人進入過案發現場』，聽到這樣的描述，人們下意識地就會認為是A殺死了B，很可惜，A其實有著時間上的不在場證明，這是一場敘述詭計。」

「但是，在你的假設里，存在超能力。那麼A完全可以利用這種逆詭計，讓不可能成為可能。」

「如果真的有超能力，他的超能力就是在時間意義上能夠做到不可能的可能，讓自己做出的動作延後產生結果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