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自動尋路是個好設定

我是誰，我從哪來，我要到哪裡去。這是哲學里的經典三問，雖然關斗南平時也會利用碎片時間看點似是而非的哲學科普，但很顯然他現在要面對的「我要到哪裡去」還沒有上升到這麼高的高度。

「再在外面調查一番？去調查阪上涼太或者三成正人？還是回家？嘖，怎麼有種在玩RPG遊戲的感覺。」關斗南摸出自己的學生證，帝丹高中的學生證上還十分貼心地寫明了家庭住址，只要這個地址沒寫錯，關斗南起碼還知道「自己」家在哪。

回頭看了一眼，天色已經全黑。

「我想想，按照那些恐怖本的套路，現在體力不足，萬一觸發戰鬥輪容易直接GG。最好的選擇是，回家，調查關斗南自己的相關情報。」

「……不過，就算是當劇本殺來玩也已經快要玩夠了，我想休息啊……」

考慮了一會，關斗南最終還是選擇乖乖回家，但那是一個對他來說完全陌生的環境，甚至還會有完全陌生的家人。在沒有繼承原身記憶的情況下，這就相當於讓他強行去變成另一個人。而從他變成「關斗南」開始，已經過了將近四個小時，身體和精神上都陷入了疲勞。

雖然劇本殺和密室逃脫也有那種動輒六七個小時，聽說還有一玩就是幾天幾夜的本子，但關斗南現在只想呼叫NPC把自己帶走，不想玩了。

「米花町一丁目11號，什麼破地址，去這個地點的路應該怎麼走呢……」

正想著要不要去找個路牌或者地圖什麼的，關斗南卻忽然有了說不定可以使用替身能力的靈感。

「這也行……那，替身能力，發動。」

小黑再次出現，撞向關斗南，融化進他身體里。

「有意思，雖然我還是不知道米花町一丁目11號在哪裡，但我卻知道該往那邊走。就像是仍然在同一個街區里，選了一條自己沒走過的路，但是終歸還知道個大致位置不至於跑得太遠的感覺。有點像網游里的自動尋路，這個替身能力還能這麼用啊。那……」

「退出這場遊戲的路，往哪裡走。」

「……」

毫無靈感，替身小黑也毫無反應，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並沒有伴隨著「桀桀」怪笑冒出來的神神鬼鬼，也沒有隨著「叮」的一聲出現的透明光屏，更沒有什麼NPC突然從旁邊的草叢冒出來說「你確定要退出嗎？錢不退哦」之類他曾經說過好多遍的台詞。

「就知道。」

關斗南搖了搖頭，緊了緊圍巾，雙手插在兜里，循著腦中的指引慢慢向前走著，身影融入了夜幕中。

近處的一座高樓中，塗著黑色指甲油的手點燃了一支女士香煙，照映出一張美麗明艷，此時在黑暗中卻顯得神秘危險的臉龐。

……

「一丁目11號，這地址確認沒寫錯？」

米花町一丁目11號並不是獨棟的建築，而是和旁邊的12號連在一起，整體有點像毛利偵探事務所那種感覺，但只有兩層。一層看起來本應該是一家商鋪，但此時卻大門緊閉，烏漆麻黑，並不像有人的樣子。二樓也是如此，陽台的窗戶後面並沒有光亮。

在商鋪門上掛著的掛鎖上試了試，並不能打開。關斗南把目光投向了二樓——11號的樓梯是建在側面，所以不用進到一樓裡面也可以到達二樓。

慢慢走上樓梯，面前是十分普通的木門，門前有一張很普通的迎賓腳墊，玄關上沒有什麼別的雜物，

倒是挺乾淨的……因為旁邊就是路燈，所以即使是晚上也有足夠的照明。

「……」關斗南猶豫了一下，還是將身上唯一的那把鑰匙在木門上試了試，隨著「咔噠」一聲，十分順利地打開了門。

每間屋子總會有一種屬於它自己的味道，這或許來自於這間屋子裡剛剛吃過的東西，屋子主人平時習慣使用的清潔劑，點過的香薰，甚至來自於年久失修而散發出的霉味都是有可能的。

關斗南的鼻子還算不錯，也因此養成了到哪都動鼻子聞一聞的習慣，此時也不例外。

但他什麼也沒聞到，他鼻子堵了。這讓他再次喪失了一點作為自己的實感。

「大冬天被人把頭按在涼水裡溺死，是個活人就得感冒……嗯，這個槽吐得好。」關斗南誇了自己一句，伸手在牆邊摸索著，終於是找到了開關，打開了燈，這個屬於「關斗南」的家便一覽無餘。

很小，但是很整潔，沒有亂擺亂放的食物或者衣服。這是關斗南的第一印象。單就這一間屋子來說絕對不算大，也就有二十平左右，擺了一張餐桌、兩把椅子，一個小而精緻的開放式廚房裡除了灶台就是一台冰箱和一個微波爐。房間側面用竹制鏤空屏風隔出了兩個應該是卧室的小空間，角落裡一扇白色的門，大概是洗手間一類。

仔細聽了聽，屋裡並沒有人在。低頭看去，像日劇和動畫中展現出來的一樣，關斗南的家也鋪了木地板，需要在玄關換鞋，旁邊擺了兩雙家用拖鞋。關斗南坐到地板上，打開旁邊唯一的鞋櫃。

福爾摩斯曾說過，觀察女人的鞋子往往能夠側面反映出這個人的年齡、經濟狀況和一定的處世態度。這個理論對男性也同樣適用，而一個家庭里的鞋櫃則能夠幫助理解這個家庭的整體狀況。

「男士的鞋子只有運動鞋和休閑鞋，沒有商務皮鞋。碼數都一樣，牌子不認識，風格上多數是純色，沒有花里胡哨的鞋面。鞋子挺乾淨，略舊。」

「此外就是女士的鞋子……沒有高跟鞋，多數平底，最多粗跟。碼數一樣，牌子也還是不認識，風格上多數都很樸實，沒有那種特別妖艷的類型。有的比較舊，有的就稍微新一點。」

「沒有什麼異常之處……唉，快要玩不下去了。」

「沒有電視或者電腦，房子也比較小，不算富裕。卧室有兩個，鞋子是兩個人的，這裡還住著另一個女性。從這傢伙的表現來看應該不是女朋友，親戚？還是合租的室友？」

關斗南晃了晃腦袋，用手撐住額頭，拖著疲憊的身軀走向室內。在學校里的時候還沒什麼感覺，回到這裡以後感覺腦袋愈發沉重，思考能力也漸漸降低，大概是走在路上吹了冷風，被冷水澆頭的後勁上來了。

「……難怪這幫人牙不好，還是歇著吧。」找了找發現屋內似乎沒有熱水壺一類的東西，這才想起霓虹人好像無論冬天夏天都喝冰水。無奈之下，關斗南只好打開冰箱，從裡面挑了一盒果汁倒在杯子里，小口慢慢喝下。

雖然還是很冷，但讓果汁在口腔里稍微緩衝一下，吸收一點口腔的溫度，這樣下肚的時候就不至於那麼刺激了。這種自欺欺人的喝涼水方式是關斗南自己總結出來的，他也知道大概沒什麼用，但好歹是個心理安慰。

「……好歹有個坐的地方，不止一次有人投訴過店裡的密室逃脫三個小時要麼站著要麼跑，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了。」

「看著別人一窩蜂地搞密室逃脫就跟風搞密室，看著別人一窩蜂地搞劇本殺就跟著搞劇本殺。你也不看看你那個條件，就學別人搞……結果一星期來不了十波人，最後連桌游店都快要變成撞球廳了。」

「結果就是發不出工資，現在工作又不好找……爸媽又催婚，還沒跟他們說分手的事。媽的生日也快到了……」

「真希望一覺醒來就能回去啊……」

人在生病的時候最容易胡思亂想，而且往往會往壞處去想。關斗南此刻便是如此，雖然直到剛才為止他還在用情境法催眠自己，讓自己暫時忘掉一些事情，但人不能總是活在虛假之中，總要面對現實：

他變成了一個完全不了解的人，來到了一個陌生而又充滿危險的世界，並且，應該再也回不去了。

……

「斗弟，斗弟，醒一醒……」

「唔……」

意識到自己的手臂似乎正被誰輕輕推著，外加耳邊傳來的聲音。關斗南有些艱難地把頭抬起來，但眼睛還是很難睜開，再加上燈光的影響，他只能勉強看清面前是個人而且說的是不知道為什麼能夠聽懂的日語。

果然還是沒有回去……關斗南心略微一沉，隨後重新整理了情緒，讓自己繼續扮演好現在的這個角色。既然暫時回不去，現在的身體起碼不能出什麼意外。嗯……姿勢不對所以被壓麻了的胳膊應該不算。

「別在這邊睡，容易著涼，吃晚飯了嗎？」

是和關斗南住在一起的那個女性嗎？既然是「斗弟」的話，那就是姐姐了。話說這個稱呼怎麼那麼有槽點……

映入眼中的是一張寫著擔憂的臉龐，作為一位女性，從一般的社會意義上來講，這張臉與其用「漂亮」來形容，倒不如用「帥氣」來形容更為合適。

關斗南在看清這張臉后，心中想要吐槽的慾望瞬間爆棚，但還是被他生生忍住了。

這是一張和他現在的模樣有九成相像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