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81章
一股溫熱的液體伴隨著鈍痛涌了出來,還不等它順著皮膚滑落,唐叫便條件反射般將左手伸到脖子後面,抓住鉗制她動作的罪魁禍首,並以從背後拔刀一般的姿勢將它甩開。
離左耳不遠的地方傳來咯嘎的脆響,一聲悶哼和著沉重的吐息勢不可擋地撲向少女的脖頸。
她像被捕食者驚擾的食草動物一樣,嗖地躍起,遠遠避開,這才看見在自己的反擊戰中,床上病患的右臂因為她下意識的動作而被扭成了一個不自然的角度,剛才那聲痛苦的沉吟便是源自於此。
「痛……嗚……」艾德修像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似的,一臉無辜地看著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的房東。
而唐叫摸了摸頸側痛感正在叫囂的位置,毫不意外地摸到了一手血。她有些沒好氣地說:「還不是你自找的。」
但說完,又覺得這樣對病患不太好,遂坐到床邊,左手握住患者負傷的右臂,右手則在他的右肩摸索。
還不等病人意識到自己將遭受怎樣的對待,她就雙手同時用力,將那錯位的手臂恢復了原狀。
「唔!」青年儘可能讓自己看起來不像一個怕疼的小孩,看得出來他在努力忍受關節錯位與複位的痛苦。
唐叫收回手的時候,順便用袖子抹掉了艾德修嘴角的血跡。她像是抓住了什麼罪證,要為自己討回公道,將沾了人體顏料的袖口展現在被告的眼前:「實話招來,你在動什麼歪腦筋?」
青年面露不解之色。在好心的房東為他將眼鏡扶正之後,他終於看到了她脖根附近還在隱隱滲血的傷口。
「那是……我弄的?」
一副對此事一無所知、因此對此概不負責的樣子。
唐叫吐了吐舌頭,試圖用這條藏在口腔里的強韌肌肉去觸碰傷口,很顯然,那不是一個四肢和軀幹都正常發育的人能做得出來的動作。
「看到沒,總不可能是我自己弄的吧?」
「……」病人啞然。
看到鄰居難得露出一副真誠的呆傻表情,唐叫覺得有些新鮮,但同時又覺得哪裡有一絲陌生。
她想了想說:「你不會是餓到把我當食物了吧?也是,畢竟昏睡了這麼久一直沒吃過東西,我去給你弄點兒?」
艾德修猶豫了一會兒。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剛醒來,身體還處於一種鈍感的狀態,他並沒有感到飢餓。
比起這種生理上的感受,他更加強烈地感受到的,反而是一種靈魂的空虛。他覺得自己就像是還沒有到應該枯萎的季節便已經從樹上掉落的葉子,整個靈魂都在哭訴著對於回歸枝頭的渴望。
而那個枝頭現在就在他眼前:一頭毛毛躁躁的短髮,野生動物一樣的眼睛,健康的膚色,布滿針線痕迹的衣服,半惱半笑地問他要不要吃的。
「我……我睡、睡了多久?」比起食物,他更需要的是對當下的認知。昏迷前的記憶已經漸漸回到他的腦中,眼前活蹦亂跳的唐叫和腦海中那個渾身是血、無法動彈的唐叫形成了鮮明的落差,兩者形成的對比讓他隱約覺察時間過去了很久。
「大概有十天了吧?」唐叫走到書桌前,將攤開其上的筆記本拿起來,逐一清點上面用來標識天數的記號,「二、四、六……十二、十四、十五。」
她回過頭,公布了標準答案:「原來已經過去十五天了。」
在她說話的時候,艾德修試圖從床上爬起來,雖然大腦並沒有讓他感到飢餓,但能量的缺失被如實地反映在身體上。
他用手肘支撐了一下身體,但怠惰的肱二頭肌沒讓他如願,他很快就跌回了床上。
房東見狀,表現出了善解人意的一面:「之前種的土豆已經熟了,我去弄點給你嘗嘗。」說完,便風一樣的離開了小屋,投身進入被電球果的光芒點綴成星海的黑暗之中。
邊境居民對土豆這種作物,以及對大鬍子廚藝的認可毫無保留地被反映在那一乾二淨、沒有任何廚餘的鍋碗瓢盆里。唐叫只好自作主張地從第二份土豆里預支了一個,粗暴地用沸水煮熟,撒上食鹽,充作病人的宵夜。
但在她將這顆燙手的土豆遞給艾德修的時候,她注意到這位病人表現得不是很有食慾——他那艱難又勉強的下咽動作暗示了一切。
她貼心地倒了一杯水過來,但並沒有使狀況變好。她有些灰心地懷疑起自己的料理技術是否真的那麼不盡如人意。
本著不能擾人清夢的原則,唐叫直到第二天早餐的時候才將艾德修醒來的消息告訴了鄰居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