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101
但不去思考問題不代表它不存在,只是因為信息不足和線索匱乏而被壓在了內心深處,一旦發現了一直相關的信息就會重新出現在腦海里,就比如此時,柯南就重新回想起了那個問題。
佐久田真和殺害近野堅的原因真的是像他們說的那樣嗎?那他又為什麼會執著於一個真假未知的詛咒呢?
一切的矛頭都指向了有栖川月。
柯南明白在這種時候自己應該專心致志應對眼前這個危險的組織成員,也明白有栖川月之所以這麼做肯定有他的原因,但不知道為什麼卻完全無法控制內心亂糟糟的思維,只能儘力讓自己專心去思考另一個問題而暫時轉移注意力。
如果有栖川月的目的是調查寶石,順帶暗示唆使佐久田真和殺害近野堅的話,那他必須要保證自己可以見到佐久田真和。
但佐久田真和是近野堅的助理,無法輕易離開近野堅身邊,而近野堅又因為地位名氣等原因頗為驕傲、還很嫉妒在他之後的那些年輕作家,絕不可能同意有栖川月和佐久田真和接觸的請求。
並且有栖川月當時一直和他們一行人待在一起,也沒有表現出焦慮又或者有難題需要解決的思考,那就說明——
這個男人易容的身份絕對就是把佐久田真和和近野堅帶到他們面前、還能確保兩人間產生衝突的那個人!
怪盜基德頂替了那個人的身份,是因為那個人知道的信息以及性格、即將進行的行動能夠滿足他想要見到寶石的願望,因此在偽裝成功后,他就渾然不覺地順著那個人的安排完成了第一步計劃。
而第二步,就是在被怪盜基德「打暈」后,又悄然偽裝成那一群人中最不被重視的那個人,在怪盜基德向近野堅一群人介紹有栖川月時,適時的拋出有栖川月的天分、能力還有年紀等最被近野堅嫉妒的特質,然後點燃近野堅和佐久田真和之間那根被掩埋起來的引線。
那個人名在柯南大腦中浮現,他下意識地張開嘴,準備說出自己的判斷。
「你就這麼喜歡那個偽裝的身份嗎,岡村隆?」有栖川月開口,打斷了柯南的話,然後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那個眼神中沒有任何的信息,就是單純地看了過來,甚至沒有焦點,只是隨意地瞥過,但卻讓柯南混沌的大腦瞬間清醒,意識到了自己剛才的舉動有多麼驚險。
自己現在因為只是一個普通的小孩,不管是保證自己的安全還是幫助月哥拖延時間,都要最大程度地保證自己不會被這個危險人物注意到。
而自己剛才卻想要直接說出他的身份——或許他不會因為被識破而生氣、頂多會在盯著有栖川月的同時給自己分來一兩分注意,但這就足夠給他們的行動增添許多難以解決困難。
柯南為自己一連串的失誤以及突然得知的有栖川月的真實一面而懊惱。
再一想到就算髮現有栖川月很有可能就是導致近野堅死亡的間接兇手(即使佐久田真和以及近野堅都是罪有應得),自己卻還是會下意識的為對方開脫、還無法提起警惕。
柯南就更懊惱了。
瑪爾戈、也就是岡村隆瞥了柯南一眼,沒有說話,而是繼續用那種深情的眼神和語氣對有栖川月傾訴:
「因為岡村隆是月回國后我們第一次重逢時用的身份嘛,當然很有紀念意義啦。一段感情要雙向奔赴才能更長久,月,你這麼冷漠可是會失去我的。」
有栖川月完全不理會他那些無聊的廢話:「那你不如直接把我殺掉好了,剛好,你不是從那個老頭那裡接了任務嗎?直接做完交差,環遊世界去找新的和你靈魂契合的人。」
岡村隆大聲訴苦:「月,你怎麼能這麼踐踏我對你的真心!那個老頭子完全不配讓我給他做事好嗎!要不是為了找個合適的理由來見你、以及不能破壞你的計劃,我這次帶來的禮物就是他的腦袋了!」
「既然不打算動手,那就把禮物留下直接走人吧。」有栖川月似乎完全不對他不把組織boss看在眼裡的狂妄有什麼特殊的反應,就好像這不過是一句再普通不過的玩笑、解決掉組織boss就像踩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
誠然,根據他們得到的信息,烏丸蓮耶早已百歲有餘,還因為那個研究沒有徹底完善而不肯接受手術,現在有很大可能、或者說一定是癱瘓在床的狀態。
如果能夠知道他所在的位置、潛入他的身邊,解決掉他根本不算多麼困難。
日本公安、FBI、CIA等機構在大戰即將到來的現在也開始了合作、全力追查組織出現的規律和行動軌跡,要不了多久就能發現組織的總部、即烏丸蓮耶藏身的地方。
到那個時候,三方圍攻下,烏丸蓮耶絕不會有逃脫的可能。
但如果殺死烏丸蓮耶就能消滅組織,徹底拔除這個黑色的陰影的話,他們也不會使用派遣卧底潛入組織這種折損率極高的手段,而是直接武力壓制、直接將烏丸蓮耶解決就萬事大吉。
黑衣組織之所以能在被烏丸蓮耶奪取后的獨短短三十年裡成為籠罩在各國高層心頭的陰影,不是因為烏丸蓮耶的能力有多強大,而是因為有它的前身——渡鴉軍團百年來積攢下來的在各國極道組織面前的威懾力、以及常人無法想象的錯綜複雜的實力關係以及財富罷了。
如果不能將它延伸出來的枝椏徹底剪除、滅殺,那麼即使烏丸蓮耶死去,也會有下一個、或者說更甚於烏丸蓮耶的野心家出現,甚至還會因為失去統治者的原因陷入更大、更加難以控制的混亂中。
可這個讓各國高層為之頭痛的問題,在有栖川月和岡村隆眼中卻像揮手打死一隻蒼蠅一般輕易而不值一提。
一旁默默圍觀假裝背景板的柯南和灰原哀只能當他們兩個是在開玩笑。
岡村隆委屈地撅著嘴,低頭擰著手指。
這種表情以及動作最常出現在幼年或者少年期的女孩身上,男性做出來總會讓人覺得難以面對的不適感,但此時出現在岡村隆身上時,卻奇怪的並沒有讓他們出現類似於噁心乾嘔雙眼刺痛之類的負面反應。
他小小聲地說道:「都說了這是驚喜禮物嘛,當然要你自己猜中才算驚喜啊。」
頂著有栖川月越來越不善的眼神,他仍梗著脖子堅持著不肯鬆口。
雙方就這麼在沉默中對峙著,直到岡村隆終於忍不住想要服輸時,就見有栖川月嘆了一口氣,抬起手向他伸了過來。
岡村隆剋制不住自己正急速加快的心跳。
他是一個天生的騙子、也是一個天生的殺手,只有那些卑劣又下流的渣滓在不可置信中痛苦掙扎著死亡時的表情才能讓他感受到鮮活的生命以及真實的情感。
他殺的第一個人是自己所居住的草棚隔壁那個鬍子拉碴的流浪漢,用的武器是他的母親拾荒時撿到的一個破舊不堪、像是下一秒就要支離破碎的擦鞋箱。
那個男人前一秒說要帶他去找已經兩天沒有回來的母親,后一秒就倒在了茅草和惡臭的污泥中,後腦被砸出的創口流出鮮血、再流進那雙渾濁不堪的灰色瞳孔中,到死都沒有閉上眼。
岡村隆完全沒有親手抹殺了一條生命該有的恐懼和驚慌,只感覺到自己一直以來冰冷的身體似乎因為血液的流動速度加快而湧上一股微弱的熱度。
但他沒有心思去體會這種奇妙的感覺,而是趕忙去看那個裝著自己全部工具的小箱子。只可惜,那隻破舊卻被擦拭得乾乾淨淨的小箱子在這項大工程中徹底報廢,內里已經腐朽的木板也被鮮血浸染擦不幹凈。
母親回來或許要責怪自己了,用那種溫柔又無奈的語氣,但責怪后還是會幫自己修好這個箱子的。岡村隆心想。
但下一秒,看到流浪漢的屍體后,岡村隆又恍然。
自己的母親明明已經在兩天前死掉了,和這個人死掉的方式一模一樣。
從那一天以後,岡村隆就開始在各個地方流浪,用鮮血溫暖自己冰冷的身體、或許還有空曠的心。
岡村隆一直以為自己這一生或許都會這樣過去,在刀尖上起舞、鐵索上奔跑,終有一日失足墜崖,再像每一個死在他手中的人那樣睜大了眼睛看看這個世界。
但這一切都在看到有栖川月後改變,本是機械跳動的心臟出現了新的活力。
為了能夠合理地接近有栖川月,他故意在那群小孩子里散布他已經被組織放棄的流言、又在他似乎已經無力抵抗時出手救援——
雖然那次所謂的欺凌不過是有栖川月為了引出背後那個人所做的一場戲。
被戲耍的岡村隆並未因此惱羞成怒,反而越發的興奮快活,從此認定有栖川月天生就是屬於自己,不對、應該說,天生就該和自己伴生的唯一的存在。
這一想法即便數年來只得到有栖川月的冷待也從未改變。
但即便他已經做好了有栖川月一輩子都不會為自己而動容的準備,也不代表他不會在看到有栖川月接近自己時為之動容。
哪怕有栖川月是想藉此殺了他,岡村隆也毫不在意,甚至能夠欣然接受。
畢竟,對於他這種人而言,能讓自己所在意的人親手給予自己死亡,才是最好的結局。
他屏住呼吸,看著有栖川月的手越來越近。
玄關處只開了小腿位置的一盞小燈,除了照亮腳下的路之外別無用處,月光也因為層層疊疊的烏雲無從冒頭。
但在岡村隆眼中,有栖川月整個人卻似乎都在發光,足夠他描摹出每一絲容貌的細節,從髮絲到朝他伸來的手,指尖還泛著淡淡的粉。
但是…手裡好像沒有拿著武器,方向也不像是自己的脖子,而是……臉頰的位置。
不知道怎麼的,在想到死亡時都無比坦然的岡村隆卻突然心跳加快,呼吸急促,最終無法忍耐,按住了有栖川月的手。
感受到對方疑惑的目光后,輕咳幾聲,然後嚴肅道:「有栖川月先生,我們現在在談論很嚴肅的問題,請你不要隨意動手動腳!」
有栖川月心裡的問號都要凝成實體掛在腦門上。
他又看了看岡村隆,確認他認真地表情不像在開玩笑后,掙開了對方的手,用盡在看到岡村隆後為數不多的所有的耐心,才壓抑住向他質問「不是你讓我自己找哪個是禮物的嗎?」這種話。
開始沉默、且認真的不斷勸說自己:
這人有病,不要和他爭論!
如此重複幾遍后,有栖川月才勉強平靜著開口:「那你直接把禮物給我吧,就是你帶著的這副眼鏡,對吧?」
岡村隆捻了捻手指,方才臉上的傻氣已經盡數消散,恢復成之前成熟迷人的樣子。
聞言,他可惜的嘆了一口氣:「原來是要拿禮物啊,我還以為……」
有栖川月冷笑,表示自己根本不想知道他腦子裡想的什麼東西。
見有栖川月不接茬,岡村隆又嘆了口氣,但終究不敢再搞什麼幺蛾子,老老實實地遞到有栖川月手上,一邊介紹著:
「從那次任務起,我就開始頻繁接取那個老頭髮出來的任務,又因為他最近急需部下、或許還有我和你表面上關係不怎麼好的原因,很快就進了他們那一方的核心圈子,發現了那個老頭在返老還童之外的另一個重點關注的實驗。」
「我偷偷潛入過那個實驗室,翻閱過這個實驗的相關資料,發現自從失敗的卡洛斯任務后,這個實驗就開始走下坡路、成功率直線下跌,更是在前些天徹底停止。雖然我不知道具體原因,但也能猜到肯定和你有關,因此,我就找了個機會把那個實驗室里被嚴密保管的實驗品偷偷取了出來。」
「這個實驗的成功率在卡洛斯任務之前還算可以,至少比你曾接受過的那個實驗要高。但這個高也只是相對而言,實驗進行了數十年,有記載的成品也僅有兩件。」
「一件是一條紫寶石手鏈,在三橋財團那個任務之前被那個老頭的人拿走,至今不知去向。而另外一個,就是我偷偷拿出來的這一副眼鏡了。」
談起那個沒能拿到的成品,岡村隆的表情滿是可惜、眼神中又劃過一絲讓人心驚的銳利:「要是早知道這個實驗會到無法進行的地步,我就應該提前把兩件成品都帶來給你。不過現在也不晚,如果讓我見到拿著那個手鏈的人,一定會殺了他、把手鏈搶來給你。」
紫寶石的…手鏈?
在有栖川月把那副眼睛握在手中后,柯南就覺得自己的大腦清晰了許多,之前那些未經深思就產生的對有栖川月的懷疑也煙消雲散。當然,這不代表他認同有栖川月的處理方式,只是認為相比起兩人理念上的矛盾,解決客觀上的困難更加緊要。
而在靜靜聽完岡村隆對組織那個實驗的說明、以及怪盜基德拿到那個寶石就消失的事實、以及自己身上發生的這些事後,柯南心中也產生了一個並不怎麼符合科學的猜想。
但這一切都在聽到岡村隆最後那句真情實感的、絕對會為有栖川月帶來另一件實驗品的宣誓一樣的話后,陷入沉默。
在發現有栖川月和岡村隆之間並不像自己預想的那樣劍拔弩張后,柯南也漸漸放鬆了下來,不再那麼擔憂緊張。
具體表現在,他已經可以看看有栖川月的手腕,再用同情、敬佩以及忍俊不禁混雜的微妙眼神看向岡村隆了。
岡村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