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偶遇

陽光斜映在他臉上，在另一側投下陰影。他說話時沒有看我，也無往日常見的輕鬆感，看上去頗為深沉。我心裡一動，拒絕的話沒說出口。

「也好，反正是初學，買把便宜的練習吉他就好了。往後真有興趣學下去，再換好的。」我說。

他轉過頭來，輕輕一笑，眸光清潤輝耀，他說：「其實，我沒多餘的錢單獨買吉他。」

「哦？」

「我女朋友快過生日了，我買了禮物寄過去。」他笑道。

「這樣啊。」我淡淡道。

我後悔不該答應他，可又有如釋重負之感。確認他不可能喜歡我，或者只是把我當朋友之後，才能心無掛礙去找別人而不用擔心錯過他。

我們選定周六去市中心買吉他。按照社長給的地址，轉了兩次公車，來到離步行街不遠的大書城。大書城是一棟大樓，裡面有上千家書店，周邊一圈也大多是書店、音像店和樂器店。

這裡簡直是我的天堂！

我先不忙著買吉他，拉著趙啟一頭扎進大書城，東逛西看，流連忘返。裡面書鋪密密麻麻，七曲八拐，迷宮似的，我們差點轉不出來。我看一本愛一本，不知不覺買了許多。趙啟充當免費勞動力，幫我提書。

從大書城出來，我說：「我們先去逛逛步行街，再回來買吉他吧，反正不遠，不然買了吉他，提著也不方便。」

趙啟提溜著兩大袋書，苦笑道：「你怎麼不早說！也可以先逛街再來買書的啊。」

「你就當是鍛煉好了。」我道。

「好，你說了算。」他再次苦笑。

步行街人頭攢動，全是年輕的面孔，兩邊門店飄出時下流行的歌曲。這是南北向的一條大道，中部有一個小廣場，另有小巷交織連結密如蛛網，裡面藏著數不清的美食。

我們邊逛邊吃，撐得連午飯也省了。原來我和他也不是沒有共同點，至少我們都挺愛吃，口味出奇一致。如果說嗜香辣是區域共性，那麼像我一樣喜愛甜食的男生就不多見了。偏巧他就是。

逛得累了，我們在街邊一家奶茶店坐著休息。喝著溫熱的水果味珍珠奶茶，閑看街邊各色行人。天空半陰不陽，風也有些冷，我的心卻是暖暖的。

「累死了。」他抱怨道，表情像個彆扭的大孩子，「腳也酸，手也酸。」

提著兩袋死沉的書逛街確實也有些累，不過累的是他，我一點也不覺得累，我說：「累是累了點，你也沒少吃。」

「你要馬兒跑，當然要喂草啊。」他咧嘴一笑，忽又道：「你真是比我女朋友還能逛。」

「能別提你女朋友嗎？！」話剛出口，便覺不妥，我忙又道：「明知我單身！」

趙啟似乎被我嚇著了，尷尬笑道：「我不是那意思。要不我給你介紹個女朋友，我很多高中同學在這邊上學。」

我深吸一口氣道：「你就別操心我了。倒是你，打算跟你女朋友異地四年嗎？」

「那也沒辦法啊，四年也不算長，等畢業后在同一個城市找工作就行了。」他溫柔的笑著。

我忍不住在心裡打了個問號，四年時間太長了，何況是在大學里。但我什麼也沒說。我們喝完奶茶，往大書城走去，路過一排唱片店，我想買幾張cd。

「你幹嘛還買cd？直接用mp3聽歌不就好了。」趙啟道。

「我就喜歡cd。」我道。

趙啟聳聳肩，隨我走了進去。這家店大門口放著塊白底塑料牌子，上面寫著「打口cd」，裡面全是我沒聽說過外國唱片，標價十分便宜。

我隨意挑了幾張封面看上去不錯的，結果淘到了後來我非常喜歡的獨立樂團belle&sebastian。結賬時我問老闆有沒有coldplay的專輯。

老闆是個光頭，手裡夾著根煙，正好有人送貨來，他在結賬，像是聽到了不可思議的事，冷笑道：「coldplay？開玩笑吧你，不可能的撒！」

我頓覺尷尬，那會也不懂什麼是打口cd，算是出了糗。

「你要coldplay的專輯？」

一個低沉悅耳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我轉過身，就遇見了於子益。當時他穿一身黑，長褲寬鬆，修身針織衫勾勒出精壯的肌肉線條，一頭短髮，黑眉亮目，荷爾蒙四溢。

我略有些失神，下意識點了點頭。

「我有二手的，你想要，便宜轉給你。」他直直看著我，眼裡閃動著某種複雜的訊息。

「好啊。」

coldplay的專輯隨處都可買到新的，我並不缺錢，只是目光相接的剎那，我識別了他眼裡訊息的內容。我很激動，但不敢跟他對視。他讓我覺得危險，也讓我心跳加速。

他向我走來，我聞到一股淡淡的煙味。他看上去比我大不了多少，我猜不透他的身份。

「我是體院的學生。」他說，看著我，「cd在宿舍，你跟我去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