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將鳳天嵐送回宮,鳳天寧卻沒急著回王府而是去了鳳央宮。
門被推響的時候,鳳天驕眼皮都沒抬一下:「滾出去!」
來人卻似乎未聽見,腳步聲越漸近了。鳳天驕這才抬起頭一看,呵……
「來做什麼,不是再不進朕的鳳央宮了?」
想起前段時日,就是在這裡,來人與自己大吵的一架,實在記憶猶新看見她就氣不打一處來。
鳳天寧看著御座上威嚴莊重不可一世的帝王,而腦子裡浮現的是那個為了她一夜白頭的鳳天驕,她重重的跪下一頭磕在地上。
鳳天驕著實驚到,眼神微閃卻沒有動作只是問道:「你這是做什麼?」
想起她的前科……鳳天寧別告訴朕你還不死心。
「皇姐,天寧知錯了。」
鳳天寧頭依舊磕在地上,一字一字真誠至極。
自從重生以來她沒有一日好過的,在鳳天嵐面前她不能也她不敢暴露自己任何不好的情緒,可是在看到這樣的鳳天驕時,她剋制了許久的慌張愧疚那些複雜心情通通有些壓抑不住了。
鳳天驕終於還是起身,過去將人拉了起來,看著她通紅的雙眼。
嘆了口氣回憶般道:「你十三歲隨朕出征,受了一身傷回來,朕與嵐兒這些年總覺得愧疚於你。尤其是嵐兒,所以我們都寵著你由著你。朕這些天總在想,若宴會時你真的也求朕將嵐兒嫁於薛謙的話,朕該如何。嵐兒的性格,想必不會拒絕你的。」
鳳天寧說不出話一把抱住了鳳天驕:「皇姐……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
「傻丫頭,你不是沒那樣做么。所以皇姐真的很高興,可是……你告訴皇姐,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皇姐不知道,你為何突然轉變如此之大?」鳳天驕著實有些擔心。
鳳天寧站直身子搖搖頭扯出個笑容:「沒有發生什麼,皇姐,真的,就是突然想通了,然後回頭看自己做的事,覺得愧對皇姐。我不該跟皇姐吵架,不該不聽皇姐的話,不該讓皇姐跟二哥傷心……」
鳳天驕說服不了自己相信她,自從她昏倒后醒來整個人跟換了個人一樣,可是她又無比確定這個人就是自己嫡親的妹妹,她甚至把她這些時日發生的事情遇到的人做過的事說過的話事無巨細都查了個遍,也沒找出什麼特別的,難道一個人真的可以一夜之間改變如此之大,她暗自糾結萬分。
可是如今看著眼前這樣的鳳天寧,她又覺得,不如罷了,她依舊不信她的說辭,但也不深究了,現在這樣沒什麼不好,不說便不說吧,她總歸還是自己的的妹妹沒錯,那不如當一切未曾發生過,讓她做回從前的鳳天寧。
「阿寧,皇姐與二哥永遠不會怪你,無論發生過什麼。」鳳天驕一笑,看著眼前又要紅了眼睛的丫頭:「都過去了,莫哭,朕的安王可不能這麼丟臉。」
鳳天寧心下的震動比發現自己重生時更甚,她們是真的從沒怪過她,無論她上一世做了多少讓人失望的事……過去的已經無力再挽回,可現下她還可以……沒人比自己更幸運了。
緩了緩自己的情緒:「嗯,不會了。」
看著她似乎平靜了些鳳天驕道:「好了,天色這麼晚了,陪朕用晚膳去,今日便在宮中歇吧。」
鳳天寧歇在自己從前的宮殿里,第二日早早去上了朝,下朝後又去晴嵐殿蹭完了早膳才悠悠準備出宮回府去。
昨日與鳳天驕一番發泄,她知道她的那位皇姐未必信了她的話,可是皇姐的態度卻是放過她的,這讓她整個人都放鬆了許多。
寶雲早早便在宮門外候著了,回府路上車馬行至一半卻忽然下起了暴雨,風吹起車窗的帘子左右翻動。
這雨下得急,路旁的屋檐下擠滿了避雨的行人。
突然一手將車簾掀起,鳳天寧喊道:「停。」
「王爺,怎麼了?」寶雲趕緊將車馬拉住。
街旁布莊的屋檐下,避雨的人越擠越多,一位素衣的公子已經被擠到了邊緣,身旁的小侍不停朝一個方向張望似乎在等什麼人來接。
看了兩眼又還是將車簾放下,她知道她不應該管,可是鳳天寧看著他被擠得都要站不穩……
「去接白公子到車上。」
突然的命令寶雲愣住,白公子?哪個白公子?可她哪敢問,一雙眼睛四下搜索終於看到右邊布莊下躲雨的,那不正是白家公子白傾,連忙翻出備用的傘一路小跑上前。
過了須臾還不見人回來,鳳天寧不得不又掀起窗帘望過去,那人也正望過來,然後對著她輕輕搖了搖頭。
這時候在倔什麼?
她也想一走了之可是腦子裡總會出現這個人從前虛弱咳嗽的畫面。
真的是……
寶雲瞥眼瞧見自家王爺下了馬車淋著雨要往這邊過來,嚇得飛奔過去撐傘。
在他面前站定,鳳天寧語氣還帶著幾許僵硬:「倔什麼,上車。」
白傾也沒想到她會直接過來,只是還是搖頭:「不必勞煩王爺,相府的人想必也快到了。」
鳳天寧有些生氣,可是見他半個肩頭都已經被雨水沾濕又忍了下去。
相府離此地可沒有那麼近,鳳天寧已經懶得跟他計較這個,一個傾身靠近他耳邊:「我不介意抱你過去,你要是不想在這麼多人面前丟臉,就自己跟我過來。」說著做了個伸手的動作。
白傾嚇得往後退去,一腳卻踩空在台階上,眼看要倒鳳天寧便剛好一手把人帶到了懷裡,待人站穩她才退開一臂的距離,手卻是沒松而是順手抓著人朝了馬車過去,不容拒絕。
白傾人就這樣被帶到了車上。
「去相府。」鳳天寧吩咐道。
「是。」寶雲應了一聲就又架起了馬車。
一路兩人都是無話,只有外面的雨落下的聲響。鳳天寧倒了杯熱水塞到他手裡讓他暖手,不料馬車卻突然顛簸了一下,熱水濺出來灑在白傾手上。
「你怎麼駕車的?」鳳天寧怒道。
「王爺恕罪,實在雨天路不好走。」寶雲戰戰兢兢答道。
鳳天寧也知道不能怪她,沒再追究。拿掉白傾手裡的杯子看著他白皙的手上燙出了紅痕,嘆氣,遇見這人她總是想嘆氣:「這熱水濺在手上,你就不知道疼?」
這人從上車就一言不發,被燙到也沒反應,不知道在想什麼。
白傾回過神來,只是一笑:「沒事,沒多疼。」比起面前這個人,這點算什麼疼。
即便握著熱水他的手還是冰涼,鳳天寧看著他半邊濕透的衣服於是將自己的外衣脫下蓋到了他身上。
白傾第一反應又是要拒絕,鳳天寧懶得說話直接強硬給他披上:「自己什麼身子不知道嗎,受涼了要怎麼辦?」
白傾面上鎮定,腦子卻是一團亂,他不知道她怎麼了,她何時這麼關心自己的身體了?
獃獃望了望她,收回視線終究只說了句:「多謝王爺。」
此後一路兩人再無話。
鳳天寧偏頭看他,白傾的樣貌真的是極好的,臉色如玉,眉目如畫,容色清麗,氣度高雅,那雙眼睛星辰一樣明亮,當真是比畫里走出來的還要好看。
的確是能與二哥齊名的美人,不過是他身上的氣質比二哥要冷冽許多,可就這樣一個人,偏偏對自己動了心,她不懂,前世自己一顆心都在薛子染身上,對他可謂冷淡之極,從不曾了解過他,等她想要了解的時候卻早已來不及。
如今細想來,他喜歡自己什麼呢,要多喜歡竟能得他生死相隨?
「王爺,白公子,相府到了。」
不知道鳳天寧的思緒,白傾被她的目光看得渾身不自在有些坐不住,寶雲適時的聲音才拯救了他。
顧不得禮節匆匆出了車廂扶著侍從下了馬車。鳳天寧看著他倉皇而逃的樣子笑出了聲,我有那麼可怕?
白傾意識到自己的失禮,轉過身看向鳳天寧:「今日多謝王爺了。」說著作勢要將身上的衣服脫下,卻又被一隻手制住。
「怎麼就這麼倔……」鳳天寧嘆氣般說道,前世她就想這麼問他了,這人真是……
「一件衣服而已,快回去吧。」說完沒再停留,直接叫寶雲駕車走了。
白傾卻遲遲沒有進去,一直看著鳳天寧離開的馬車直到不見。
「公子,進去吧。」
白傾晚上還是發了熱,但是來得快去的也快,到早上已經沒事了。白澤不放心第二日下朝的時候還拖了陸乘來看。
陸乘走後白傾在房裡有些百無聊賴,睡得太久了可是家裡人都不讓他出門,於是呆坐在窗邊,茶几上放著鳳天寧那件衣服,一雙白皙的手指輕輕在衣領處摩挲,坐著的人的心思已不知道在哪裡。
而衣服的主人正在晴嵐殿陪著鳳天嵐作畫,她幾乎只要沒事每日下朝都會去晴嵐殿報個到,有時候吃個早膳就走有時候陪著鳳天嵐畫畫喝喝茶,偶爾實在晚了便乾脆不回王府直接去皇帝那裡蹭晚飯,日子不能更舒心。
只是她看見白澤與陸乘一起的時候大概想到該是白傾果然那日淋病了,不知道嚴不嚴重,轉瞬又笑自己擔心多餘,相府那麼多人,還有太醫,自然是不會有事的,搖搖頭轉身往了晴嵐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