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偏僻的山中有一座小道觀,觀中有位小道士,他叫呂小道,今日剛滿15歲。

此時,呂小道獨自一人蹲著身子,正對著一口枯井愣愣出神。

清風徐來,井旁多出了一位道長。

道長身著一身黃袍,鬍鬚花白卻並不顯老態,緩緩沉聲道:「小道,及冠之前早日下山。」

並沒有像往年那樣鼻子哼哼,意興闌珊地敷衍呂小道的生日。相反,這一次道長破天荒正色道。

說完,道長摸了摸花白的鬍鬚,重重嘆了口氣,任由呂小道在枯井前繼續發獃。

呂小道從枯井前轉過身,卻依然是蹲著的姿勢,不知為何他有些傷感。

道長卻已經不見了。

於是他將身子轉回去,繼續對著這口不知道枯了多少年的井發獃。

觀內鐘樓處,在道長悄然長逝之時,一位面容清秀的女子姍姍來遲,淚流滿面地幫其合上了雙眼。

女子一身道袍,說不盡的英氣颯爽。她默默握緊雙拳,對著枯井的方向憤恨地瞪了一眼。

「何至於此?」

女子嘴唇哆嗦,反覆呢喃道。

呂小道突然感覺有一團黑影擋住了自己觀察枯井的視線,他疑惑地抬起頭,與女子的眼睛直面上。

那是一雙靈動,卻又藏著些許道不明情感的眼睛。

「呂小道,滾出道觀。」

她冷漠地說道,似乎這麼說已經是對眼前這個傻子最大的仁慈。

就因為這個自幼被拋棄在山腳下,沒爹娘的傻子,被觀中一眾孩子從小欺負到大的傻子,害死了她的師傅,害死了這個世界上她唯一的親人。

「白蓮師姐?」

呂小道怯生生地看了她一眼,隨後又畏畏縮縮不敢再多嘴。

自幼起,呂小道還是第一次見大師姐如此生氣,這既是他第一次和大師姐對話,也是最後一次。

白蓮也不多廢話,輕輕揮了揮袖子,呂小道就被扇飛出了道觀,在地上摔出了一個大坑。

等他齜牙咧嘴起身時,觀內又飛出一個大包袱,頓時砸的他暈頭轉向。

良久,呂小道不再在道觀門前停留,背起行囊,三步一回頭,慢慢下山。

既然先前道長也這麼說了,他也不好意思再死皮賴臉地待在道觀。

在這道觀中,唯獨呂小道沒有修道的天賦。

呂小道也和觀中的所有弟子都不一樣,他不過是被好心收留,僅此而已。

儘管這樣,一無所長的他還是被道長收下,作為一名不記名弟子,在觀中無所事事整整十五年。

當初道長執意收下他的時候,觀中其餘的一些道長紛紛搖頭,有些好言勸阻,有些直接破口大罵。

勸他不要意氣用事,罵他舍了板上釘釘的飛升不要。

「白松,你收下他又如何?他命中注定就活不到及冠之年。」

「前輩,這孩子天生破敗相,此處小道觀真容不下他。」

……

那時的白松,只是微微一笑,不爭不辯。

「證長生,還是修飛升,與我白某人又有何關係。」

白松捻了捻額頭前的一縷黑髮,似乎覺得這麼說不太妥,於是補充了一句:「小道僅是順遂本心。」

說完,白松便信步離開大殿,屁顛屁顛去看望那個剛睡醒的嬰兒。

「爹,他是誰啊?」

年幼的白蓮拽著白松道袍的衣角,悶悶不樂。

「他從今日起就是你的師弟了,既然與小道有緣,就字小道吧。」

這看似荒誕不經的取名,白蓮卻沒有一絲不解。

因為她的父親,是觀中當之無愧的道法第一人。

有他在,白蓮就能一直當那無事小神仙。

給嬰兒取了字之後,白松隨手掐訣一算,隨後眉頭緊皺,「難怪。」

原來這孩子出生自山腳下的大戶呂家,而呂家在這百年中已經積累了無數孽障在身。

當初在山腳下見到這嬰兒的第一眼,白松就心中一驚。

天生破敗相。

而且連他都看不出到底是哪幾敗,因為這並不是眼前嬰兒的外貌顯化,而是心相顯化。

因為這位嬰兒居然是元嬰境?!

天生破敗相,後天元嬰境。

白松短短詫異了幾秒后,頓時就心中瞭然。

呂家必然使用了一種邪法,讓一位嬰兒替呂家承受那份孽障,又擔心他過早夭折,強塞給了他一份偽元嬰境。

最後更是算計道觀,料到一定會收下這孩子,讓這孩子活的更久一些。

那麼對於山下的凡夫俗子而言,20年,足夠呂家再另想他法破局了。

白松嘆了口氣,呂家的那群豬腦子可想不出這一連串手筆,必定是有「高人」坐陣了。

他從袖中緩緩掏出一隻竹筒,搖搖晃晃,最終一簽倒出。

「嘖,大凶。」

倒簽后,白松便悄然下山,但終究還是遲來一步。

一片狼藉的呂家,空無一人。

白松從袖中掏出一張陳舊的道符,僅掏出一半,符紙便劇烈燃燒起來。

一劍從觀內忽至,白松輕輕握住,將符紙拋在空中,緊緊盯住灰燼飄去的方向。

隨後一劍遞出,天地間突然大放光明。

「斬。」

極遠處,吃完呂家上上下下幾百口人的大妖正與同夥相談甚歡。

兩位大妖在一片血跡的酒肆中豪飲碗中酒。

似酒非酒,色呈血紅。

突然,其中一位大妖驚懼地看著桌前同夥的身體被一分為二。

而它已經逃離呂家所在的城鎮的千里有餘。

出劍后,白松默默對著天地作了一輯。

「修甚做甚。」

他振臂一揮,道袍颯颯作響,就此轉身回山。

呂小道背著行囊,往前踏出一步,這一次回頭已經看不見道觀了。

他隨意地踢了一腳路邊的石子,楞楞地看著其翻滾下去。

自呂小道記事起,他就喜歡一個人幹些很沒意義的事。

眾人修道,呂小道靜觀螞蟻。

眾人練劍,呂小道蹲坐枯井。

眾人習拳,呂小道對天發獃。

眾人打坐,呂小道昏昏欲睡。

當觀內眾人都皆小有所成,或是名聲在外時,唯獨呂小道寸步難移。

十年如一日。

白松對此也只是微微一笑。

其餘道長更不必多說,只要呂小道不捅出什麼幺蛾子,用道觀的香火多養一人也無妨。

一無所成多年,漸漸很多人不再畏懼呂小道,忘了他是天生破敗相。

直到這一日,道觀人心惶惶,呂小道剋死了一位道長的消息不脛而走。

大殿內,數位道長神色黯然,一位身著紫色長袍的老人背對眾人,不言不語。

好巧不巧,死的是那下一任觀主,是那觀中最強,是那最喜歡閑雲野鶴的白松。

是那最有希望飛升之人。

更是三十六洞天福地中,屈指可數的大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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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有座小道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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