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布局
縱然心底驚濤駭浪,降谷零還是先有條不紊地處理好了手頭上的事。
他聯繫了產屋敷佟哉,對方似乎也早有預料,不用他多說什麼,就表示已經明白了,言明會安排好一切,並讓他放心。
藤原寺初九那邊的敲擊聲漸趨平息,他收斂心神,專心致志地編寫程序,嘗試著入侵實驗室的網路系統。
──說是「入侵」也不準確,組織實驗室的防護措施做得很好,沒那麼容易突破進內部,他這次的行動,更像是在諾大的網路系統中埋下一顆顆地雷,等到需要的時候再將其引爆,能為他們的行動提供不少便利。
他十指如飛,眼看著又要「埋下一顆地雷」,餘光卻敏銳地觀察到別墅門前突然出現一抹刺目的光亮。降谷零連忙關上電腦,轉過身,一邊將帽檐往下壓,遮住金色的髮絲,一邊伸長了脖子去看。
是她?
卻見那提著手電筒,推門從別墅中出來的,不是別人,正是雪莉。
她身後還跟著三人,一人穿著和她同制的白大褂,另外兩人則一身黑衣,大概是保鏢一類。
四人朝右邊的車庫走去,不一會兒,一輛黑色的保姆車駛出,看方向,似乎是朝著公安控制的那個小超市去了。
降谷零收回目光,心中有了成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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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黑衣人開著車,雪莉則和另外兩人一起坐在汽車的後座上。
小超市距離實驗室確實很近,一公里左右的車程,兩分多鐘就到了,松下幸先雪莉一步爬下車,反手就帶上了車門。
還沒來得及出來的雪莉:「……」
「幸。」她無奈地叫了對方一聲。
松下幸一愣,這才反應過來似的,揉了揉眉心,拉開門,道歉道:「抱歉,雪莉大人,我有點……」
「沒關係。」雪莉從車裡出來,看他精神不濟、恍恍惚惚的樣子,忍不住道:「實在撐不住的話,就去休息一會兒吧。」
松下幸此人,是和櫻桃酒同一批次出來的實驗體。
具體的她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對方大抵是被劃分到了「失敗品」一類──不僅沒能達到朗姆預期的效果,還因為實驗給大腦造成了不可逆的損傷,具體表現為反應遲緩、容易疲勞等癥狀,不堪大用,只有經歷洗腦後的一腔衷心尚能入眼,朗姆想了又想,乾脆廢物利用,把他塞到了還沒獲得代號的宮野志保那裡,照看她的生活起居並起監視作用。
松下幸照看她的第一年,的確忠誠得像是組織養大的一條狗,一度惹得雪莉十分厭惡他,從未給過他一個好臉色。
但漸漸的,她發現這個人本性似乎並不壞,他只是單純地在執行命令,沒有過多思考,也不明白對錯。
於是她嘗試去了解他,他不能受刺激,不能一次性思考太多東西,她就慢慢地引導他,一直把人帶在身邊,像是引導一個尚不成熟的孩子一樣,告訴他是非錯對,潛移默化地試著讓他去成為一個「正常人」。
所幸一年年地相處下來,松下幸沒有讓她失望。
遇到事情后,他不再毫無思考,聽憑組織差遣,而是學會了自己作出判斷。他變得善良、正直、富有同理心,變得比組織里任何一個人都要「正常」。
大概也正是因著有這個先例,她第一次見櫻桃酒,就敏銳地感覺到,對方和幸,是一樣的人。
但她比松下幸更聰明,所以需要的不僅僅是引導,更是「刺激」。
雪莉嘗試過去接近她,卻很快就被朗姆警告了。松下幸是早就被拋棄的棋子,所以朗姆可以任她施為,不加干涉,但櫻桃酒不同,她身上的價值不可估量,組織自然會好生看護,一如他們對宮野志保那樣。
她對此無能為力,以為少女從此就要沉淪在黑暗中,組織就像一灘泥沼,會不斷地吞噬對方、直至深淵。然而有一天,苦杏酒突然向自己提出要見櫻桃酒一面。
她是可以「喚醒」櫻桃酒的人。
雪莉無端這麼覺得。
採購很順利。小超市面積不大,東西不少,雪莉一樣買了一些,大概是普通人兩三天的量,正打算結賬離開時,老闆突然叫住了她。
「小姐,要不要拿兩瓶這個?」
他笑容燦爛,從一旁的冰櫃里拿出兩瓶紅色外包裝的飲品:「我看您買了這麼多,要不要順手把這個也帶上?——味道我敢打包票,非常不錯!保證您喝了還想喝!」
……好突然。
雪莉遲疑了一下,覺得有點怪怪的,但還是沒拒絕:「那就拿上吧。」
「嘀——」
她餘光一掃。
1500日元。
「……」
她看向冰櫃里還剩下的一排,心道:這麼貴,難怪賣不出去,要奮力推銷呢。
被突然推銷的違和感驟然消失。
但顯然,在場諸位沒有一個缺錢的主兒。雪莉面不改色地付了款,黑衣人把購物袋提在手上,四人前後出了商店。
「回去后就直接去休息吧,這些東西由我來送。」雪莉沖在場唯一神智不清的人叮囑道。
松下幸眨眨眼,慢吞吞地答:「……是。」
四人一來一回,也不過花了二十分鐘。
兩名黑衣人把雪莉送到實驗室門口,就止步不再向前,對此,她也毫不意外——名為保護,實為監視,這隻不過是朗姆用以控制她的手段之一罷了。
她提著一大袋零食和水果,站在留觀室門前,抬手輕輕敲了敲,得到一聲「進來」的許可后,才推門而入。
苦杏酒抬眸,看見是她,臉上不由得閃過一絲詫異。
「雪莉,怎麼是你?」
雪莉把袋子放在腳邊,靠牆而立,沒有再上前:「聽說你對今天的晚飯很不滿意?」
「豈止是不滿意,它難吃得令人作嘔。」苦杏酒沒有否認:「但你已經幫了我不少,放心吧,我不會總是麻煩你的——明天,我會試著去接受那些東西。」
「……」雪莉沉默了一瞬,道:「不必,我也沒做什麼。」
兩人又簡單聊了幾句,當著攝像頭的面,語氣再拘謹陌生不過。彷彿雪莉真的只是一時心軟才給她開了後門,而苦杏酒也只是因此才對她和顏悅色、罕見地收斂了自身的攻擊性。
待到雪莉離開后,藤原寺初九才三步作兩步把零食拎到桌子上,挑了幾個厚實的大麵包,撕開包裝袋吃了起來。
吃到一半,她才不經意似的,餘光瞟到了袋子底部的兩瓶紅色外包裝飲品。
——今天的第二個小快遞,到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