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 7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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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頻的角度好像是被固定在一條小巷的某棵樹上,從上到下俯視,可以看清整條小巷的一舉一動。
貝曉凡拿著手機看了很長的時間,視頻沒有經過剪輯,前面有很長一段的無意義畫面。長久的無人小巷,搞得貝曉凡差點以為這就是一段惡作劇視頻。
後來,在貝曉凡快要不耐煩的時候,畫面上終於有一個搖搖晃晃的人出現。
這個人步履蹣跚,紅頭脹臉,一副酒氣衝天的模樣。
貝曉凡盯著他看了會,突然認出了這人是誰。
這不就是那個,早些時候大晚上故意拉掉於昭昭家裡的電閘,趴在她門前的那個人嗎?
貝曉凡一把拉過身旁的同事,低聲問他:「上次半夜,被封隊帶回來的那個人,他還在行政拘留嗎?」
同事愣了一下,下意識地回道:「那個人昨天晚上就被釋放了。」
然後同事就看到了貝曉凡手機上所播放的視頻,同樣認出了視頻中出現的人是誰:「你這個是什麼視頻?不像是監控的畫質。」
視頻不只有畫面,還有聲音錄製,所以他們兩人很快就聽見了男人醉醺醺的謾罵。
男人在小巷子里,發泄心中的陰鬱,說自己的工作丟了,家庭也沒有了,他罵世界罵政府罵警方,但貝曉凡聽得最多的,還是他在說於昭昭。
聽到那個男人對於昭昭的污言穢語,貝曉凡都有點不想聽下去了,她想要打電話提醒於昭昭注意這個人,動作卻被視頻里突如其來的動靜給打斷。
在男人看不見的身後,但是在視頻的拍攝下清清楚楚地記錄了有一個全副武裝,上上下下都遮掩得嚴嚴實實的黑衣男人沖了上去。
他從背後將男人一腳踹翻在地,然後按著他左右開弓,用拳頭一拳又一拳地打下去。
視頻中將拳頭碰撞在皮肉上的聲響收錄的清清楚楚。
被打的男人連掙扎得力氣都沒有了,他蜷縮在地上,嘴裡只能無力地發出嗚嗚的痛苦呻//吟。
「這,這是暴力事件?你哪裡弄來的視頻?」
同事想站起身子,但是看到視頻里的背景是天黑,而現在分明是大白天,人又坐下了。
這顯然不是這個時候發生的事情,現在再過去,黃花菜都涼了。
「……有人發到我手機上的。」
貝曉凡還是有些迷糊,不明白拍攝這個視頻的人為什麼要將這段視頻發過來。
拍攝的設備明顯是提前架設上的,拍攝者怎麼會提前預知到小巷裡會發生的事情?
難道拍攝者就是打人的黑衣男人?他為什麼要把自己的犯罪行為記錄下來?
還有哪些關鍵詞……這個黑衣男人的形象,明顯與他們之前對殺人犯的形象側寫並不相符。
貝曉凡:「你去調查下這條街道的位置,如果他昨晚上才走,估計就在周邊不遠。看那醉醺醺的樣子,周邊應該還有喝酒的地方。再就是問問附近醫院,有沒有發現這位傷員。」
「行吧,這事要彙報——」同事指了指上頭。
貝曉凡猶豫了一下,搖了搖頭:「我先看完吧。」
黑衣男人下手真的非常狠,蜷縮在地上的男人連呻///吟痛呼的力氣都沒有了。貝曉凡只看視頻,都覺得對方快要打出人命來了。
終於,黑衣男人停手了。
他似乎感覺到巷子外有旁人的痕迹,所以就停下了手,快步離去了。
貝曉凡還以為視頻到此就要結束了,可是就當她這麼想的時候,視頻里下一個出現的人使她愣在當場。
那是一個,城市裡隨處可見的環衛工人。
他似乎是晚上還在工作,恰好路過了這條巷子,看到倒在地上的男人時,環衛工人猶豫著上前。
就在貝曉凡以為環衛工人要報警的時候,環衛工人竟然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卷……保鮮膜?!
而這之後的畫面更是叫貝曉凡完全愣在那裡,環衛工人將保鮮膜一層一層地纏在男人的臉上,最後還掐住男人的脖子。
這個手法,不就和他們所在尋找的犯人一模一樣嗎?
這個環衛工人就是連環殺人犯?!
而眼前的這段視頻,就是殺人犯最新的殺人視頻?!
貝曉凡還想要知道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就在環衛工人的雙手掐上男人的脖頸時,視頻的畫面瞬間黑了。
貝曉凡這才發現視頻的進度條已經到了結尾。
貝曉凡馬上找到了封律,將這個視頻交給他。
封律看完視頻,他的反應倒是沒有貝曉凡那麼激動,很冷靜地下達命令:「在原本鎖定的範圍里,看看是否有這個環衛工人。」
很快,就有人給出了答覆。
雖然沒有這個人,但他的形象非常符合先前對罪犯的形象側寫。
他原本是個農村裡的小學老師,因為母親生病,來城裡看病。結果路上遭遇了車禍,車禍后傷勢嚴重,並且不能痊癒,即將要結婚的女朋友也因此離開他了。
這之後他的母親又因病去世,就在兩個月前。
然後他就辭去了學校里的工作,成為了一名環衛工人。
之所以會被遺漏,是因為這個人的住所並不在那片區域。
而他雖然是環衛工人,卻是個沒有編製的臨時工,所以也並沒有被繼續在檔案里。
甚至很快就有人發覺,如果連環殺人犯的身份就是這個環衛工人,很多東西都可以解釋。
他的工作性質所以會讓他對這個區域的監控攝像頭十分了解,而他的工作不引人注意,即便走在大街小巷,都不會叫人心生警惕。
原本,貝曉凡看著資料中男人教師時期的照片還沒有認出這個人來。
直到她看到對方近期的照片時,才驚訝地叫出聲。
這個人,她曾經在於昭昭的家附近見到過!
而按照對方工作的負責範圍,是根本不會出現在於昭昭的花店附近。
種種跡象表明,這個環衛工人就是他們所在追查的連環殺人按鍵的犯罪嫌疑人。
就在所有人都感到驚喜的時候,封律卻潑了一盆冷水:「這個視頻是有人特地發來的,這足以說明發件人知道這視頻的內容代表了什麼。」
「他為什麼能提前預知到嫌疑人會對男人下手?在此之前,嫌疑人從未對男人動手,可是為什麼忽然就……」
說著說著,封律沉默了。
他想到了一個共同點。
於昭昭。
這個男人曾經對於昭昭做過不好的事情,而嫌疑人的種種行為對於昭昭又有明顯的覬覦。
那個男人生死不明,若是讓於昭昭因此受到影響……
封律想到這裡,生硬地將原本要說的話隱了下去,他轉頭吩咐道:「派人去醫院調查是否有人將男人送醫,同時另一組人去事故現場偵查,查看是否有相關痕迹留下,最好能找出放置攝像頭的人的任何線索。」
看著其他人一副蓄勢待發的模樣,封律不知為何有種莫名的感覺。
這一趟,他們是不會有所收穫的。
所以在車上,封律還讓貝曉凡特地給於昭昭打了個電話。
通知於昭昭近期最好小心點,避免出現什麼意外。
於昭昭聽貝曉凡這麼說后,就準備回酒店再窩幾天。只是她還沒來得及打車,忽然另一通電話又打進來了。
於昭昭還以為是貝曉凡有什麼事沒說完,所以也沒看到手機上的來電顯示,直接就接通。
「姐姐。」
聽到這一聲姐姐,於昭昭手一抖,手機差點都掉地上了。
真是陰魂不散。
於昭昭沒好氣地說:「我不是把你拉黑了嗎?」
「嗯,我是借用別人的手機打給你的。」程晉笑著說,「姐姐,警察那邊是不是已經告訴你了。」
於昭昭立刻就反應過來:「那視頻是你發的?」
程晉:「如果沒有我發視頻,他們還不知道要找到什麼時候。」
於昭昭邊走邊說:「那和我有什麼關係。」
程晉:「現在警察應該正在趕往他的家裡,但是他的家沒有人,因為他就在我這裡。」
「姐姐你不想報仇嗎?不想知道真相嗎?他是怎樣傷害你的,你就怎麼還回去。這樣,比直接交給警方,要更能為那些無辜的人討回公道吧?」
於昭昭猛地頓住了,她的呼吸聲有些加重。
程晉瞭然地笑了:「姐姐,我所在的地址是……不要讓那些跟著你的小狗們過來哦。」
於昭昭在商城門口站了一會,又轉頭走了進去。
她找了家女裝店鋪,隨便拿了件衣服進入更衣室。
良久,那些被封律安排在暗中保護於昭昭的人都沒有看到於昭昭從更衣室里出來。
當他們找到女店員拉開更衣室的門時,卻發現於昭昭進去的那一間,空無一人。
只有於昭昭換下來的衣服,還有她留下來,請他們幫忙結賬的紙條。
於昭昭自己則是換了衣服,把頭髮披散下來再把包里的墨鏡戴上,她直接從更衣室的另一頭悄悄地離開了。
程晉給於昭昭發的地址,是在郊外的一棟別墅。
於昭昭也不是全無準備地過去。
以防程晉變卦,於昭昭給於芳莉發了條信息。
如果她一小時后沒有給於芳莉發送消息,就麻煩於芳莉打電話給貝曉凡告知她的所在地址。
說是別墅,其實看起來已經荒廢很久了。
院門大大地敞開著,石板上還有前些日子雨後的泥沙,周圍寸草不生,看起來有些荒涼。
於昭昭到了門口時,計程車司機還有點擔心,不知道她一個嬌滴滴的女孩子跑到這裡來做什麼。
即便眼前的女孩子戴著一副寬大遮住了半張臉的墨鏡,但是露出的小而尖的下巴,白皙透亮,足以看得出對方顏值的出眾。
「謝謝,我有朋友在這裡。」
於昭昭對司機微微頷首,然後就靠近這棟別墅。
別墅看著有些髒亂,但到了門前,於昭昭發現大門並沒有她想象中的灰塵。
於昭昭打開門,門並沒有上鎖,裡頭內部是空蕩蕩的,但卻意外地乾淨,看起來似乎是被人專門打掃過。
於昭昭的鞋跟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即便她已經放輕了腳步,但卻依舊傳出了噠噠的聲響。
然後,於昭昭就聽見了一個方向有些許的動靜。
於昭昭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朝著動靜的方向走去。
別墅看著一塵不染,但卻有點陰森。
於昭昭順著聲音的來處走去,發現了一處門板。
她推開門板,門板后竟然是一處向下的樓梯,底下還有個地下室。
於昭昭只遲疑了一秒,便往地下室走去。
出乎意料的,地下室並沒有於昭昭想象中的那麼恐怖,反而非常的空。
幾乎什麼東西都沒有,只有一張桌子,幾把椅子。
於昭昭立刻就想起來了,這地方有點像她去過的警局訊問室。
而就如於昭昭在訊問室的那樣,桌子的後面,也坐了一個人。
只是這個人與她的情形當時不同,桌上固定著一副手銬,而他的雙手就被手銬銬著。
於昭昭看了那人一會,發現這是個她沒什麼印象,穿著環衛工人工作服,長發鬍子邋遢的老人。
程晉人在哪裡?
他把這個老人囚禁在這裡做什麼?
與於昭昭的平靜不同,那個坐在桌后的老人見到於昭昭卻並沒有那麼平靜。
見到於昭昭時,他的眼皮狠狠地抽動了一下,眼睛里突然多了點活氣,直勾勾地看向門前的於昭昭。
對上他的目光,於昭昭意外地感覺到了一絲陰涼。
還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於昭昭還沒有來得及回想起來,她身後的樓梯就響起了一道不輕不重的腳步聲。
於昭昭回過頭看,果然是程晉來了。
程晉見到於昭昭就笑:「怎麼不進去?還是他嚇到你了?」
於昭昭皺了皺眉:「你隨便找了個老人就說他是連環殺人犯?」
「老人?」程晉像是聽見了什麼笑話,笑得非常開心,「姐姐,你都是接觸過他的人,怎麼也被他騙了?」
然後不等於昭昭說什麼,程晉就大步走到環衛工人的身旁。
他毫不客氣地伸出手,一把拽起他絲絲縷縷落在兩側遮住正臉的頭髮。
於昭昭皺著眉打量,這時候才發現這個眼前的「老人」頭髮掀上去后,他的真實的面目其實並不老。
拋開那凌亂的鬍子,皮膚上雖然有深深的溝壑,但是並不多。
風霜的痕迹的確有,但仔細一看,這個「老人」其實只有四五十歲的模樣。
這個人就是,殺死了兩個女孩,然後在那個雨天,死死地掐住她脖頸的人?
於昭昭的目光落到了男人放在桌上的那雙手。
非常普通的一雙手。
於昭昭半信半疑地問:「你怎麼找到他的?」
於昭昭記得那一天,系統和她說過,襲擊她的人戴了頭套。
所以,程晉應該是看不見他的面貌的。
程晉:「你沒發現他經常出現在你花店附近嗎?應該有那麼個七八次吧,雖然他已經克制了,次數不算多。但我和周圍的大媽們關係好,她們告訴我,負責那條街道的環衛工人,全都是女性。」
於昭昭有點無語:「你為什麼會連這個都知道?」
程晉:「只要稍微向那些大媽們打聽,不止是他的身份,就連他的生辰八字都能扒出來,比那些慢吞吞的警察好多了。」
而就在這個時候,那個一直沉默的男人終於開口了。
他的聲音像是砂石摩擦,非常的粗糙,彷彿有很長的時間都沒有說話過了:「原來是這樣。」
「那個男人也是你故意留在那裡,讓我上鉤?」
程晉:「聽到姐姐說你的那番話,你當時一定很憤怒吧?說你是膽小鬼,是懦夫,」
於昭昭看到男人在聽到懦夫一詞時,臉頰都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程晉:「所以連藏都不藏了,你在憤怒的趨勢下,明知道有人卻還要出來,把你那封寫滿了噁心內容的信封拿回去。」
「你聽見了姐姐說你是懦夫。」
「所以在那之後,你一直想要找到一個機會,向姐姐證明你不是膽小鬼,不是懦夫。」
「雖然你一直在堅持鍛煉,可是人一但到了這個年紀,體能就會下降。你在體力這方面,怎麼都不可能比得上年輕力壯的年輕人。」
「所以我明白,如果有一個明顯的機會放在你的面前,你有很大的可能就會動手。」
「哦,揍了那個男人一頓的也是你。」中年男人大概是覺得事已至此,他也沒有必要隱藏了。
他直勾勾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於昭昭。
眼神裡帶著瘋狂的隱喻,還有點歇斯底里:「我的小鳥,你聽見了嗎?我根本不是膽小鬼,我不是懦夫。我不僅殺了那兩個女人,昨天我還殺了一個男人,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
「你不知道,當他們的脖頸的血管在我手下跳動的時候,是那麼的鮮活,那讓我感覺到,我還活著……」
程晉嗤笑出聲:「你果然老了,你沒有發現嗎?那個人並沒有死。」
「……不可能,」中年男人的面部又猛地抽搐了一下。
唯一的自信被人瞬間戳破,他眼裡是滿滿的不敢置信。
中年男人死死盯著程晉,眼底帶著憤怒與嫉恨,他大聲地說,彷彿要用內心的音量蓋過心底的虛弱,「不可能,我親手殺死他的!」
「所以說,」對方越憤怒,程晉臉上的笑容越燦爛,「把你打暈之後,我就叫了120。就你那要不了一分鐘就累得氣喘吁吁的力道,現在他可能躺在病床上睡覺吧?」
「看起來你不僅下半身不行,人也老了,像你這種人,還有什麼用?」
「我沒有!我不是!」
在最在乎的人面前被揭穿他最為羞恥的痛處,中年男人再也維持不住表面上的平靜,他手腕上銬著的手銬響動著。
但程晉卻像是沒看見似的,笑嘻嘻地對於昭昭說:「你不知道吧,這個人,他幾個月前出了車禍,那裡,廢了。」
「所以他才會對女人下手,卻根本對她們做不了什麼。因為他,不行啊。」
「啊啊啊!」
男人的憤怒使得即使他的雙手被禁錮在桌子上,卻還是使得桌子因為他的力道而在地上移動,發出刺耳的響聲。
「就你這樣的廢物,也配對我的姐姐說你那所謂的——愛情?」
男人甚至有些喘不上氣了。
他臉上的血色更是完全沒有了,耳畔里轟鳴聲嗡嗡作響。
就如於昭昭所說,他是個膽小鬼,是個懦夫。
他甚至不敢報復他身邊、真正痛恨的人,他小心翼翼地挑選著隨機的對象,只是因為這不會被警方找上門。
他思慮周全地默契一切的痕迹,平日里只能躲在陰暗的角落裡,像是只臭蟲一樣。
但是他沒想到,就是在整整計劃了一個多月,第一次動手,他就出問題了。
他遇到了一個他根本沒有辦法動手的女人。
他一邊嚮往她的美麗純潔,一邊唾棄自己的骯髒與罪惡。
明知道接近她就有暴露的風險,卻還是想要靠近她。
訴說自己對她的嚮往,對她的愛意。
然後就沉浸在這樣的泥潭裡,難以自拔,或者說,不想自拔。
「昭昭,昭昭……你不要信他,那不是真的……我可以的,我是男人,我不是懦夫……」
男人抿著唇,瞳孔微微地放大,他看向於昭昭的方向,嘴裡喃喃著她的名字。
於昭昭嫌惡地偏過頭,只覺得自己的名字從這個男人的口中說出來都分外得噁心。
「姐姐,」程晉不知道什麼時候回到了於昭昭的身邊。
他的手裡拿著一卷保鮮膜,嘴角微微上揚,聲音像是惡魔低語一般帶著濃濃的蠱惑,「不想試試嗎?他當時讓你很難過吧?」
「殺了那麼多女孩,但是他被警察抓住后,一槍就結束了,根本就體驗不到死亡的痛苦。」
「他給予了你什麼樣的疼痛,你應該原樣返還給他,這樣才叫公平,不是嗎?」
於昭昭沉默了一下,用一種看白痴的眼神看著程晉:「你當我傻嗎?好好一個人不做,要去做殺人犯?」
「……姐姐,我會替你頂罪的!」程晉撅了撅嘴。
「你想下水,別拖著我一起。」
於昭昭原本來這裡也不過就是想知道,他到底為什麼要殺人。
可是聽了半天,於昭昭發現對方的思路竟然是那麼的可笑。就因為身體上的殘缺,所以就要報復無辜的人,滿足那一己私慾。
如今於昭昭已經知道了,心愿已了,她就不想再在這裡待下去了。
於昭昭冷聲問道:「你報警還是我報警?」
程晉:「……我報。」
雖然程晉這麼說,但於昭昭還是沒太信他。
所以她自己也撥通一個電話,想要打給貝曉凡。
但是貝曉凡估計是在執勤的緣故,電話沒有打通。
於昭昭想了一下,於是就編輯一條簡訊,把地址發給封律。
當地址發送出去的一瞬間,好久不見的系統忽然冒了出來。
系統:「昭昭,你任務剛才完成了誒?」
「什麼?」於昭昭自己也有點愣,「這個世界的任務我不是一開始就失敗了?」
系統:「原本我也是這麼以為,不過就在剛才你的任務瞬間就完成了。我猜,應該是只要求抓到連環殺人案的罪犯,所以即便開頭劇情有一點點偏離,但在你剛才將地址告訴封律的那一刻,劇情任務就算是完成了。」
於昭昭異想天開地問:「這也行?那你是不是就有能量了?你能幫我把貸款還了嗎?」
系統:「……昭昭,還是可以還,但你已經不能繼續待在這個世界了。原本你是可以留在這裡,但是因為你在這個世界的劇情中早就死了,之所以一直遇到危險,也是因為世界在調整。所以即便是任務完成,你也不能再待在這個世界了,世界意志會馬上讓你死去。」
「……你不早說!!!」
於昭昭人都傻了,那她還那麼辛苦開店賺錢做什麼,直接擺爛等警察抓人不就行了?
於昭昭鬱悶地問:「那我什麼時候走?會直接消失嗎?」
系統:「應該會選一個方式讓你死吧,我現在有能量了,可以屏蔽你的痛覺,不會痛的!」
「所以我問你什麼時候……」
於昭昭話都還沒有來得及說完,就感覺到了一陣天旋地轉。
然後她雙腿發軟地倒在了地上,接著就看見了一臉恐懼地沖她跑來的程晉。
程晉將於昭昭抱在懷中,他嘴巴張張合合,但於昭昭卻什麼都沒聽見。
還真的就如系統所說,一點都不疼,但於昭昭卻能明顯地感覺到生命在流逝。
最後出現在她視線的,是程晉通紅的雙目。
下一秒,於昭昭眼前的世界就被黑暗覆蓋,她再也沒有睜開眼。
·
等到封律帶著人趕到時,就發現昨晚上還在電話里朝他發脾氣的那個人安安靜靜地躺在別墅里的沙發上,胸口沒有任何的起伏。
她還是那麼美,美到讓他靈魂顫慄,血液凍結。
但是卻再也說不了話了。
在他身後的貝曉凡同樣察覺到了一絲不祥的氣息,她踉蹌著往前走,然後狂奔到沙發旁,跪在地上,伸手去觸碰她的鼻息。
沒有,什麼都沒有。
「怎麼會這樣?!!」
貝曉凡一把揪住程晉的衣領,她惡聲地怒吼,但眼淚卻不受控制地往下流:「是你殺了她?!」
程晉沒有掙扎,他甚至沒有反駁,一副失了魂的樣子,獃獃地望著沙發上已經無法言語的那個人。
他也想問,是他殺了她嗎?
或者,他寧願是他……
「曉凡……」一旁的同事抓了一把貝曉凡的衣角,低聲勸道,「120已經來過了,說是,心臟猝停。」
心臟猝停?
貝曉凡差點要笑出聲了,怎麼可能會是心臟猝停?
於昭昭是她所見過,作息時間最規律的年輕人了。
她更沒有心臟病史,怎麼可能會是心臟猝停這麼個死法?!
貝曉凡的心底又痛苦又後悔。
於昭昭先前打過電話給她,但她沒有接。
她甚至連對方最後一段通話都沒有接……
貝曉凡被絕望充斥了,整個人就在發抖。
忽然,貝曉凡像是想到了什麼,她期盼地抬起頭看向沉默得猶如一座冰山站立著的那個男人:「封隊,封隊!你救救她,你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封隊!」
「……先將嫌疑人收押,然後,」封律頓了頓,他的手指輕顫著,艱澀地開口,「收斂屍體,通知親屬。」
「封隊?!」
貝曉凡的喊聲像是被什麼屏障隔開,離得好遠。
封律的靈魂也彷彿離開了這具軀殼,平靜無波。
直到在走出別墅的剎那,封律突然猛烈地,低低地咳嗽了起來,口中鐵鏽味瀰漫。
他沉默地看著手掌心的斑斑紅點,然後緩緩地收攏。
這個夢,也太短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