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幻想商場
「東西在哪?!」
寸頭男人憤怒的咆哮聲回蕩在寂靜的五層。
他的雙目赤紅,連闕卻依舊睏倦地半靠在沙發上,與此刻暴躁的他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這也更加激怒了寸頭男人,他快步沖向餐廳內的連闕,便欲一把拎起他的衣領。
就在他的手即將觸及對方衣襟時,一道凌厲的勁風自他面前掃過,竟生生將他撞飛向身後的吧台。
寸頭男人在歪斜的吧台椅中站起身,唇邊是一片青紫。
「是誰?!躲在暗處算什麼能耐,有本事出來單挑!!」
他將血沫啐出,環顧四周后又將視線惡狠狠地瞪向閑坐的連闕:
「只會這些不入流的把戲!」
誰知他的話音未落,便再次被幾拳重重擊倒在地。
寸頭男人原本兇悍的表情竟也敗下陣來,他撐住歪斜的座椅想站起身,卻不慎險些再次摔倒。
「你、你把我的東西藏到哪裡去了?!」
他咬牙質問道,氣勢明顯比剛剛衰退了不少。
他抬起頭,將視線落向依舊坐在沙發上的人。
在這樣的時刻,那人依舊穩坐未動半分,睏倦未消的神色竟反而讓他的周身帶著上位者的威壓。
寸頭男人的身體不自覺一抖。
「你是說剛剛你丟出房間的東西?」
連闕卻像是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他看向窗外燈光昏暗處的排排貨架,意味不明地笑道:
「沒藏,我以為那是沒買的東西,都放回貨架了。」
寸頭男人順著他的目光看向窗外,在片刻的錯愕中慌不擇路地衝進購物區。
雖然今天他沒有購買太多東西,但是為了填補和湊整,他也購買了至少二三十樣東西,且為了東西不佔空間,幾乎每樣他都取自不同的貨架。
被調包到連闕房間、又被他自己盜出的東西只有七八樣,但如今他哪裡還記得都有什麼。
白日里還嫌少的貨架此刻如同無邊海洋之上的浪潮,一排排彷彿永遠沒有邊界。
自己藏在貨架后的東西有幾件?都是什麼?被這個人放回貨架是放在原處……還是隨意被放在了哪些角落?
明明購物區的商品只剩下一半,為什麼還會如此之多。
他似乎買了這件項鏈,但那件看起來也有些眼熟……
他跌跌撞撞地穿梭在貨架間,像是在與追逐而來的死神做著最後的賽跑。
他還未來得及將貨架全部看完,眼前的貨架卻已紛紛開始劇烈地搖晃起來。
突然,身後剛剛被他放回貨架的項鏈飛出,一圈圈纏在他的脖頸之上;前方貨架上手錶的鏈條亦分成無數塊碎片一顆顆釘進他的身體,還有虹膜的機械掃描儀、隨身微型光腦貼……
男人因窒息面頰赤紅,他掙扎著終於劃破了腕上的封印,隨著封印解除他的周身漸漸被金屬的鱗甲包裹,但隨之而來的還有幾處關節的斷裂。
即便如此,那些圍繞著他索命的東西也很快找到了他的弱點,從他關節的斷口處一點點蠶食進他的身體。
他如同已經無懼了死亡也放棄了掙扎,只轉過身將怨毒的目光望向餐廳內的連闕。
下一瞬,他竟不再顧及身上索命的物件,向著餐廳內的連闕橫衝直撞而去!
「金屬鎧甲……」連闕卻依舊未動半分,只興緻不錯地打量著身上異能的變化:「這個異能倒是有趣。」
這樣的態度更加激怒了欲魚死網破的寸頭男人,他怒吼著將傾注了全力的一拳砸向穩坐在沙發中的人。
蓄足全力的拳風未及那人的衣角便似被無形的屏障擋開,寸頭男人抬起頭,一道頎長的身影在他面前漸漸顯現。
男人的五官凌厲而帶著冷冽的肅殺之氣,與連闕的瘦削俊美不同,他的五官如被蘊藏寒芒的刀削刻而出,視線冷肅而帶著令人不敢直視的威壓。
寸頭男人加固了拳上的鋼鐵,躍起向著擋在連闕身前的男人一拳砸下。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那男人不閃不避,面對他這樣萬鈞而下的一擊只是輕輕抬起手,竟是打算用手接下這一拳!
寸頭男人心下冷笑,彷彿可以預見這個不自量力的人如瓷器一般碎裂的模樣。
然而,當他的一拳真的落下,預想的一切卻並未發生。
他足以將一切骨骼甚至普通武器擊碎的拳頭,竟當真被那人穩穩接住。
就在他因此怔忪的片刻,接住他拳風的手倏然收緊,鋼鐵擠壓的聲響伴著骨骼斷裂的劇痛瞬間讓他發出痛苦的低吼。
他隨著男人的動作扭曲著跪在地上,卻無論如何也無法從他的手中掙脫。
「……地、獄使者?!」
景斯言卻將他的手腕輕輕一折,彷彿包裹在他皮膚表層的不是什麼金屬的鋼甲,只是不堪一擊的紙殼。
他隨後放開了他已經變形碎裂的手腕,任由他捧住手腕因疼痛而發不出半分哀叫。
那隻捏碎了他腕部的手卻已然再次扼住了他的咽喉。
連闕不無遺憾的感嘆聲也隨之傳入兩人的耳中:「這異能看起來不錯,怎麼這麼不禁打。」
寸頭男人咬牙睜開眼睛,將視線落向依舊在沙發上靜靜看著這一幕的人。
原本他還覺得這個人與沈逆的對峙不過是他的投機取巧,也掩耳盜鈴地告訴自己他的那些小聰明不是過本的必需品,因為這裡就是一個要比拳頭硬的地方。
直到此刻他才終於意識到,他從一開始就看錯了人。
擁有地獄使者卡牌的人怎麼可能只是普通的混子。
「不、對……」
豆大的汗珠自寸頭男人的額間滑落,他的視線在兩人身上流轉,聲音顫抖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不對……地獄使者里沒有你,你到底……是……」
他的話還未說完,扼住他咽喉的指尖微微收力,竟將他護在脖頸的金屬輕易折斷。
欲裂的斷口猶如利刃般壓迫向他的咽喉,正當他為此大氣也不敢喘一下時——
「好了。」
連闕的聲音很輕,卻讓欲再施力的人瞬間停下了動作,輕易地放開了他。
劫後餘生的喜悅未至,寸頭男人在朦朧中覺得自己似乎忘記了什麼。
下一瞬,原本纏在他身上與鋼甲斷口處侵蝕的商品如同找到了突破口,竟齊齊自創口處拔出,有意識一般繞上他的脖頸。寸頭男人在逐漸窒息中攥緊勒住脖頸的項鏈,目光死死定在面前的兩人身上。
原來那個人根本就不是要他放過自己,而是看透了他已無法逃脫規則。
就在他的目光死死盯在連闕與景斯言身上,像是要將這兩個人可入骨髓時,他卻突然像是意識到了什麼。
他在大末世時代前就已在地獄之內,地獄混跡經年的他雖然沒有被列入地獄使者名錄,卻也因此保住了性命。
但他對曾經和現今的地獄使者已摸得十分清晰,地獄使者中沒有人的異能可以無視他的鋼甲,如果說這個世界上有人可以……
他下意識倒吸了一口涼氣。
項鏈卻在這時突然收緊,纖細的項鏈避開了他保命的指尖,竟在一剎那鎖緊他的脖頸,在所有人始料未及中將他的頭硬生生割裂下來。
景斯言如同本能反應一般將面前的圓桌翻起,在這一瞬擋在了兩人面前。
圓桌遮蔽了眼前的景象,亦有血水順著桌面滴落而下。
這一幕來得突然,連闕皺眉看著眼前的圓桌,指尖不自然地劃過自己的脖頸。
在遮蔽的桌面之後,依舊陸陸續續傳來奇怪的聲響,起初是如同原來一般首飾或其他商品撞擊鐵甲的聲響,隨後似因為他的死亡鐵甲漸退,那樣奇怪的聲響便越發明顯。
就如同是沒有機制的商品正在分食著那具軀體。
然而眼前可怖的一幕並未持續多久,桌沿與地面的血液竟也如抽絲一般漸退直至消失得無影無蹤。
景斯言這才將圓桌放下,地上已只剩下原本的那幾樣東西。
「回房間?」
連闕卻打量著地上的幾樣東西惋惜般嘆了口氣。
景斯言也隨之微蹙起眉,如果是因為察覺了什麼……他的身體也隨之變得緊繃。
「他的異能效果雖然不怎麼樣,架勢看起來倒是還不錯。」連闕瞥過身側的人,嘆息道:
「可惜手環還在1773那裡,不然能收錄一下也不錯。」
景斯言綳直的脊背稍緩。
「如果你想要,我也可以。」
「真的?」連闕不著痕迹地問道:「我看看?」
景斯言沒有搭話,他抬眸間看清了連闕眼底的笑意,再次頷首:「再去睡一會吧。」
連闕卻沒有了回房間的打算,他斜靠回沙發中看向餐廳的時鐘。
時間已過五點,距離每日金幣刷新時間只剩下不足三個小時。
「你的反應速度應該比手環釋放技能速度還要快,以後有危險可就要拜託你了。」
困意讓他閉上了眼睛。
原本以為很好作答的話卻遲遲沒有等到回應。
他再次掀起眼皮,在睏倦中看向近在咫尺的人。
景斯言卻只是低頭將披在他身上的外套理好。
明明在一層時他已經回答過異能消耗的問題,此刻連闕也未想通他為何沒有回答,只在困意中昏昏沉沉地再次閉上了眼睛:
「別讓我等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