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作夫
一夜休息，吳秀秀好了大半，清早返回桃李苑摔摔打打，趕跑了一眾丫鬟與小廝，罵咧咧地。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沒有一個有用的！
「我要是淹死了！看你們能去哪！」
萃濃知道小姐心中有氣，凝神屏氣，小心翼翼端起水盆不敢作聲。
怎麼就那麼巧滑下去了呢，萃濃猛然想起早上撿到的鋼珠，提了一嘴，吳秀秀冷笑一陣，回來就這樣了。
吳老爺，可真是她的好爹！
吳家主母丁氏昨日去看過閨女了，李大夫說救治及時，沒什麼大事，只是受驚，靜養兩天即可，丁氏想去守著，被吳老爺呵斥了回來。
說，好歹一家主母，哭喪著臉子給誰看呢，遇到點事哭咧咧的，不識大體！還沒個姨娘善解人意。
三姨娘穿著艷麗，穿戴著梁州城最新鮮的花樣，化著最時興的妝發，身後還跟著低眉斂睫、貌美如花的五姨娘。
三姨娘口蜜腹劍，說著夫人也是擔憂小姐云云，這才失了體統，讓老爺不要生氣，免得氣壞了身子。言語是好聽的，語意卻是極力貶低丁氏粗魯，不懂禮法。
吳麻賴越看丁氏越覺礙眼，派人打發了丁氏回去。
丁氏擔心吳秀秀，一夜未眠，滿眼淚花，心想，怎麼好好的一家，就這樣了呢！雖然沒支離破碎，但是照這種趨勢下去，最多兩年，遲早散了！
丁氏向來是個心軟柔弱的，雖是名頭上的主母，卻沒有半點夫人的架勢，無論是穿著、還是氣勢，都趕不上身為妾室的三姨娘。
這個家裡明面上是丁氏當家，實權卻由妾室掌著。前幾年吳秀秀突然崛起，這才把家中大權搶了過來，為此，三姨娘還跟吳麻賴哭鬧半月，卻還是擰不過重禮的吳麻賴，不情願才交了賬房鑰匙，此後便由嫡女吳秀秀代著丁氏當家。
吳麻賴見三姨娘退步，也緩和了臉上，給了名下一間最能賺錢的鋪面，三姨娘楊淑蓉這才露出笑臉，此事作罷。
三姨娘瞅著丁氏礙眼，一介農婦罷了，留她在吳府是抬舉她！要不是吳秀秀潑辣是個不好惹的，三姨娘早就將兩人掀翻了出去。
吳秀秀嘛，一個女兒，遲早是要嫁出去的，三姨娘倒是不怕，忍唄，也就這兩年了，她就不信吳秀秀一隻賴在吳家。吳秀秀一走，到時剩下丁氏，怎麼扒拉怎麼揉捏還不是隨她。
經了昨兒的無妄之災，吳秀秀不禁回想母女倆的際遇，越想越委屈，愈發痛心，平日里最愛吃的鹵豬手啃了兩下都放到了一邊。
眼淚順著臉頰流了滿臉，胸口急速起伏，砰地掀翻了飯桌，摔碎一地碗碟，驚地奶團一跳，炸了毛。
萃濃喚人收拾狼藉，跟著氣勢洶洶的吳秀秀直奔晏庭閣。
「啥？」聽見吳秀秀所言，乘涼的吳麻賴險些摔下木榻，「閨女，你再說一遍。」
吳麻賴懷疑地拍打耳朵，驚了。吳秀秀說啥？說她要與陸公子成親？
「我說，陸公子在緊要關頭救了我，我要以身相許。」
吳秀秀湊近厚重脂粉的大臉，一字一頓，再次重申。
「丫，你逗爹呢吧？」
吳秀秀板著臉，不言，冷眼盯著老爹的反應。
吳麻賴一巴掌拍上小廝的右臉，打地小廝一趔趄，捂著火辣辣的臉頰，不明所以也不敢發問。
是真的！
「丫，你要去哪搶，爹都隨你，可萬萬不能把念頭打在陸公子身上啊！你聽爹說，咱家可惹不起……」
「爹，你就說同不同意吧！」
「不成！」
「不成也得成。不試試怎麼知道呢？」
這還用試嗎？自家姑娘幾斤幾倆他還不清楚嗎？就算是萃濃這個有姿色的丫頭，也配不上陸公子這種人家。何況出身在這擺著，吳秀秀就算給陸公子洗腳，人家都嫌磕磣。
眼見勸說不成，吳麻賴思量一番，轉變了方向。
「丫啊，陸公子身子不好，不是能長命的，你嫁他有什麼好的？」
「有病？」吳秀秀一眼微眯，眼刀犀利。陸公子身姿挺立，氣宇軒昂，怎麼看也不像有病的樣子。
「那我嫁過去沖喜，指不定他就好了！」
……你嫁過去沖喜？
吳麻賴瞅著貌若無鹽的吳秀秀，冷汗簌簌直流，只怕不是沖喜，是讓陸公子喪命的災星。
「丫，你先別衝動，你出去打聽打聽，誰人不知，陸公子是梁州城花橋柳巷的名人，而非良人啊！」
吳麻賴苦口婆心，嘴都要磨爛了。
「不是說身體不好嗎？身體不好還出去尋歡作樂？」吳秀秀顯然不信吳麻賴前後矛盾的說辭。
「這……陸公子眼界高，瞧不上你的！」
「萬一他就看夠了那群鶯鶯燕燕，就喜歡我這樣的呢！」扯著披帛褶皺，吳秀秀仰起臉，掉了幾分脂粉，顯露出臉上紅斑。
「閨女，醒醒吧！」吳麻賴氣得拍手，無可奈何。
「爹，你怎麼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我嫁給陸公子怎麼了！還不是為咱家好嗎！我還能圖啥！」雖是說著陸公子，吳秀秀腦海卻不自覺浮現出文弱小郎君的模樣，略有嘆息，終究是錯過了……
還能圖什麼！圖臉唄！自己生的閨女，還不知道她的德行！
只是為吳家好？吳麻賴背過手去，在屋中反覆踱步。他怎麼就沒想到呢！以陸家的實力，完全可以將吳家商產延伸到昌廣，是吳家躋身大商的上好時機。
陸公子體虛，吳家若是強自嫁女，介時將陸公子綁了手腳，強自扔入婚房，他未必能有還手之力。
一切生米煮成熟飯，不管陸公子承不承認，均已成了定局！就算陸公子不願，他到時帶女鬧上昌廣，陸家一個大家，想必也是都不起這個臉面的。
這麼一想，吳秀秀嫁予陸公子，未必不可，只是，要逆了淑蓉的意思……但若是能祝吳家平步青雲，楊龔區區一個縣丞算什麼！
吳麻賴這麼想著，彷彿已經自身成了梁州城炙手可熱的名人。
眼裡寒爍，滿室寒涼，讓人暗暗心驚。
吳麻賴兩眼一轉，佯作嘆息，「咱可說好了，要是人家不願意，我也沒辦法！」
「爹，你這算同意了？」吳秀秀大喜過望，上前親昵攙扶老爹，大身坯子橫衝直撞，懟地吳麻賴肋下發麻。
吳秀秀又急忙為吳麻賴揉著腰身，大腳踩上吳麻賴腳背，疼得吳麻賴當場捧腳亂跳。
「爹！你沒事吧！」吳秀秀誇張前扶，嚇得吳麻賴連連後退，「沒……沒事，丫，你還是別過來了，我能行！」
吳麻賴突然堅強起來，腰不酸了，腿也不痛了，走的飛快。
吳秀秀眼裡閃過一絲怨懟，呼聲溫婉，「爹，走那麼快乾嘛！」
「腳疼地厲害，去找李大夫瞧瞧！」
李大夫一天一天，可真夠忙的……
真是一副夫慈女孝的溫馨場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