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指點
兄妹倆剛到門口,便有人送信進去,陸府就像被冷水潑的油鍋一樣,瞬間炸了開來。
「老爺,不好了,少爺和小姐都受傷了,血流了一地,你快去看看吧。」
陸泉臉色一變,跟著僕人到了裡屋,只見陸豪胸口的傷口血流不止,一部分皮肉都翻了出來,陸筱倒是沒什麼大傷,只有手臂上有一個小小的傷口。
「這麼等不及嗎,過年的時間給我玩這麼一手。」
陸泉喃喃著,他感覺自己低估了對手的無恥程度,他用祖傳的傷葯給陸豪止了血,問:「來者是個什麼東西,把你打成這樣?」
陸豪張開緊握的手,一根細長還帶著血槽的釘子落在了地上。
陸泉瞥了一眼這奇特的兵器,冷哼了一聲,「實戰猶需加強,你竟然連『鐵樹公子』風不惡的徒弟都打不過,枉為吾兒。」
秋渝輕輕撫著兒子的頭,接過話,「泉哥,風不惡雖然比上不足,但比下有餘,再說他徒弟闖蕩江湖五年有餘,兩孩子能合力擊殺已經不錯了。不過你們倆一定要勤加練習,刀頭上舔血的生活,馬虎不得。」
「孩兒知道。」
陸豪和陸筱齊應了一聲,跟秋渝撒了一會嬌,也不忘對陸泉扮個鬼臉。
一家人吃完午飯,一旁的傭人們忙碌起來,陸豪突然拽了拽陸泉的衣袖問:「風不惡是何許人也,感覺爹爹很看不起他啊?「
「今兒難得有空,給你倆講講武林故事。」陸泉有些興奮,「武威環境惡劣,連年風沙不斷,有一夥綠林豪傑在此聚義,號稱『閻王寨』,領頭的乃是威震關隴的『鐵面閻王』金德立,此人亦正亦邪,黑白兩道吃開,恩怨分明,江湖中地位頗高。閻王寨下分十八堂主,它們的兵刃多為奇門兵器,大有模仿十八層地獄之意,江湖送了個綽號叫『關東十八鬼』,其中比較出名的便是『鐵樹公子』風不惡,『拔舌使者』包雁章,『油鍋大將』裴鋒。」
「十八堂主,就這麼幾個出名的?」陸豪撇了撇嘴,「那也沒什麼了不起的嘛。」
「你錯了!」陸泉面色凝重,語氣中儘是警告,「誰都沒見過其他幾位堂主出手,大半都是行那偽君子之路,陰險狡詐的很,你萬萬不可輕視!」
「孩兒記住了。」
陸泉看著忙碌的傭人,輕輕嘆了一口氣,喃喃道:「好幾年沒見到那哥三個了,也不知道他們又去哪了……」
陸豪突然湊過身來,笑嘻嘻地道:「能讓爹爹如此想念的,想必都是高人,還不給孩兒介紹介紹。」
「哈哈哈,好小子,還是你懂爹爹。」陸泉拍了拍陸豪的腦袋,又把陸筱叫到身前,講起了那段難忘的歲月。
「那哥三個都和我是忘年交,人稱『江南三鬼』。跟我交情最深的是『惡賭鬼』杜玄,此人好賭如命,賭得又兇狠,便落了這個名頭。當年他仇家帶了三百多號人在賭場中找到他,里八層外八層圍得密不透風,他不慌不忙,要和這些人對賭,賭注竟是自己的腦袋。他連賭三百二十七場,無一落敗,贏了九萬多兩銀子。他仇家惱羞成怒,說翻了便動起手來,未過十合,他摘了仇家的腦袋,大笑而去,在場的無不驚悚,『惡賭』之名更加響亮。還有兩位兄弟分別叫『老色鬼』和『死酒鬼』,這兩人外號來得更加有趣……」
陸泉興緻勃發,這是傳來一陣大笑,雄渾的聲音似在數丈之外。
「陸老弟,杜大哥今兒算是趕上了,哈哈哈哈……」
「是杜大哥來了,你先和筱筱去玩,爹出去會會就來。」
陸泉長嘯一聲,托起一瓶御酒幾個起落便趕向忘憂樓。
陸豪搖了搖頭,自和妹妹去玩,按下不表,單看那久別重逢的兄弟。
「這就是御酒?果真不凡!」杜玄喜得直拍大腿,「喝著一口,不枉此生為人,『死酒鬼『趕不過來真是太可惜了,回頭一定要跟他炫耀炫耀。」
「兩位哥哥有什麼大事,怎麼三五年都沒見到了?」陸泉有點神傷,不由地問了一句。
「兄弟有所不知啊,自從你讓出九九八十一門總門主之後,江湖一日亂似一日,這幾年出了好幾個採花賊,行動迅捷又無規律,於是哥三個就行動起來。『死酒鬼』去了西北,『老色鬼』去了江南,我就在東北一帶,這一處的六大採花賊我已解決了四個,剩下的兩個躲了起來,一時半會不好搞啊……」
杜玄喝了一口酒,輕輕嘆了一口氣,「所以我們都想你完成九年之約后還能重掌門主之位。」
「再說吧,現在好多人都盯著阿豪,我不大放心。」
「哎,說到這事我倒略有耳聞,『京城四傑』名頭可不小啊。」
「哪裡哪裡,都是百姓鬧著玩的。」
「賢弟還是一如既往的謙虛,無風不捉影嘛,小英雄我總要見識見識。」
「老哥這麼說真是羞煞我也,我去叫他……」
「且慢。」杜玄將手一擺,「我自去會會,你且留步,怕你看了心頭滴血。」
陸泉樂呵呵一笑,「老哥儘管出手,免得他不知天高地厚。」
惡賭鬼大笑一聲,身形一縱,悄無聲息地到了陸府的後花園。
「什麼人?」
陸豪雖然在和妹妹嬉鬧,但他的直覺告訴他附近有人——他感受到了若有若無的殺氣!
話音落處,兩個黑鐵塊突嚕嚕地飛了過來,直奔陸豪膻中、肩井兩處大穴。陸豪一招「鐵板橋堪堪躲過,兩個鐵塊竟然直直墜落下來。陸豪強扭狼腰,急舒猿臂,手掌在鐵塊上略一借力,倒飛而出,剎那間,袖箭、金錢鏢、飛蝗石……各種暗器激射而出,如雨點一般壓向花園旁的大柳樹。
「有兩把刷子,接著來。」
一道黑影輕飄飄地落在地上,手指一勾,兩個鐵塊打了個旋子,一上一下地攻向陸豪。陸豪雙掌一錯,擺出「夜戰八方」的起手式,將周身兩尺護得嚴嚴實實,他看準時機,墊步上前,貼身而戰。
「小子,你還是嫩了一點!」
惡賭鬼不慌不忙,手中絲線一轉,黑鐵塊迅若流星,陸豪雙掌正在凝而未發之際,大腿便是一陣酥麻,撲通摔倒在地。
「阿兄——」
陸筱驚叫一聲,不過很快恢復了鎮定,她抽出哥哥的寶劍,分心便刺。這第一劍杜玄就看出了諸多破綻,他向前一個滑步,手指在劍身上輕輕一彈寶劍倒飛而出,插在土中錚鳴不已。
陸豪緩了緩神,身子一閃拔劍在手,使開自創的劍法,三尺之內青光霍霍,寒氣逼人。
「好劍術,有點意思。」
杜玄大笑一聲,高高躍起,雙臂搖動,六個小鐵塊自袖口飛出,直攻陸豪周身大穴。
陸豪向後倒退數步,讓開了四枚暗器,最後劍鋒倒轉,挑開另外兩枚暗器。整場比試中,看似擊飛了鐵塊,實則勝負已分。
「小娃娃,虎口都麻了吧,哈哈哈……」
杜玄看著顫動的劍鋒,不由得哈哈大笑,只見他向前猛衝,衣袖倒卷,寒氣森森的劍竟到了杜玄手中。
「你……你還我劍來!」
陸豪運氣內力,使了一聲「佛門獅吼」,正所謂「出其不意,攻其不備」,饒是杜玄內力深厚,此番也著了道,待他回過神來,暗器已到胸前,他再想躲,也來不及了,可杜玄不僅沒有躲,反而向下一沉身,用胸膛來擋飛蝗石。
「十三太保的橫練!」
陸豪深知此功難練,不禁面色劇變,額角眉梢沁出幾許汗滴,腳步有些虛浮。
「小娃娃,能和我走幾合,相當不錯了。」惡賭鬼笑呵呵地接著道,「但有幾件事,你要多加註意。第一,高手過招,氣勢要足,心若發怵,一切甭提,全都玩完;第二,見招拆招,心境平和,你若手忙腳亂,又怎有心思遍觀全局,插招換式,最後要告訴你『三寸氣在千般用,一日無常萬事休』,千萬不能自詡名家,打不過為了面子硬扛那是蠢!」
陸豪趁著杜玄叨叨的功夫,細細打量著奇門兵刃:兩個鎢鋼打造而成的骰子,系著一根不知由何製成的帶子,看似輕軟,實則堅韌無比,不用說,那幾個黑鐵塊也似的暗器定是骰子了。
「沒想到是杜叔叔親至,小侄失禮了。」
「甭跟我客套,叫你爹把酒看緊點,這麼美的酒,或許哪天我就偷偷摸走了……陸賢侄,後會有期,就此別過。」
杜玄沖著陸豪抱了抱拳,腳尖點地,輕輕掠過假山和屋頂,「八步趕蟬」的功夫羨煞眾人。
「惡賭鬼要早兩天教我,這次我就不會這麼狼狽了……」
杜玄早已不見了蹤影,空餘陸豪一人回味。
坐在忘憂樓屋宇上的陸泉向急躍而過的身影舉了舉酒杯,不提半字。
兄弟,本就無需道別,不論人在何方,心總是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