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高老道的故事

馬楞子從產婆手裡接過孩子一看，只見那嬰兒生的尖嘴狐腮，活脫脫就一騷狐子臉，還有整個產房裡透了一股子騷氣。馬楞子只當是騷狐子投胎轉世找上自己，哪敢留著這孩子。沒等自己的太太看上孩子一眼，馬楞子就已經把自己兒子捂死在懷裡，完事放了一把火燒了一了百了。

有道是，虎毒不食子。馬楞子的太太怎麼沒想到馬楞子竟然是這種人，月子沒做完，掛了三尺白練做了弔死鬼。自此馬家家境敗落，人丁散盡。到最後馬楞子為了溜一口大煙槍連祖宗牌位都差點買了。

為什麼說差點？是這玩意根本沒人要，馬楞子想賣也賣不出去。這馬楞子前半生錦衣玉食，綾羅綢緞慣了。到這會還不是野狗爭食，叫花子的買賣。不過其他都好說，就是這大煙癮犯了，著實難受，心裡跟貓撓痒痒一般。

馬楞子最後把注意打在自己老爹馬員外的棺材上，當時馬員外下葬的時候，棺材里陪葬品是馬楞子親手放進去的，金銀冥器，大洋古玩擱著大半個棺材。馬楞子到這節骨眼上，什麼廉恥禮儀都忘乾淨了。

當天夜裡馬楞子扛了把鋤頭，懷裡揣著從城隍土地廟偷的半瓶燒酒。借著月色來到馬員外的墳頭，喝了一口燒酒，給自己壯壯膽才開始動手挖。馬楞子是個大煙鬼，身子發虛的不行，三歇兩停直到凌晨時分才挖到棺材。此時距離馬員外下葬不過幾年時間，那口雕花頂蓋大棺材上的油漆還完好無損。

馬楞子喘著大氣歇了半會，喝完剩下的一點酒，下到墳坑裡動手把棺材蓋子翹掉。整個馬員外的棺材被坑影罩著，馬楞子看不清棺材里的情況，伸手在裡面一摸，當初陪葬的東西還原封不動。馬楞子心裡念叨著，老爹啊，兒子我這也是沒辦法，反正這些東西放您老這兒也是白搭，還不如我拿回去做點生意東山再起。

馬楞子心裡念叨著，手底下也不閑著。把他老爹的棺材從頭摸到尾。裡面的冥器一樣沒落下拿了個底朝天。馬楞子摸完最後一件冥器，心裡咯噔一下，剛才自己只顧著摸東西了，沒注意這棺材里缺了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啦？就是他老爹馬員外的屍體跑哪兒去了。這馬員外下葬沒幾年，就是腐爛的再快，骨頭渣子也得有吧，要說被挖墳吃臭的撅了，那也不可能不拿冥器，只偷屍體，還沒聽過有這樣的事。

馬愣子也不知是緊張還是咋的，只覺的自己脖子窩吹來一股冷氣，喝下去的酒這會兒順著汗孔變作冷汗。馬楞子剛想撒丫子跑路，一抬頭就見墳坑邊上悄無聲息的立著這麼一位。

這可把馬楞子嚇傻了，就差尿褲襠。趕忙拜在地上，鼻涕眼淚一把抓，舌頭打結巴說道「老……老爹啊，不是兒子不孝要來打擾你老人家，只是馬家現在敗落，我走投無路才幹的這事，趕明兒我拿著這些錢財娶房姨太，好為馬家傳個香火。再說了老馬家祖宗牌位我可是一直供奉著啦」

馬楞子說著就從褲腰帶里抽出馬家祖上那四品大員的牌位，接著說道「老爹啊，這人哪有不做虧心事的，當年你不也半夜偷著和老王的女人睡一個被窩嗎……」

「一丘之貉，還敢巧言善辯」

馬楞子一聽上面站的這位說話不像自己老爹，抬頭仔細看去，是個沒見過的青年道士。馬楞子剛開始還以為是馬員外鬼魂，這會發現是個道士，心裡來氣張嘴罵道「球日的那個破觀里的死道士，不好好練你的仙丹去，跑這兒跟你馬爺裝神弄鬼」

這青年道士正是高老道，高老道路經此地，發現三道梁子風水殘破，成了養屍地。料想有「干魃」之亂，才趕來查看，不料遇上馬楞子盜挖自己老爹的墳堆。高老道早聽聞馬楞子的為人，呵呵一笑說道「你這無知孽障，要不是貧道來此，你今日可就闖了大禍，還敢口出狂言」

馬楞子是個欺軟怕硬的主，眼見這高老道氣宇非凡，一身正氣凜然。也不敢再出口不遜。高老道讓馬楞子把棺材底子打開，把下面的東西掏出來，不然他馬楞子命不久矣。馬楞子心裡雖然不服，但還是聽了高老道的話。

等馬楞子挖開棺材底后也是納悶，只見一蠶蛹狀東西，全身白毛結繭，個頭足有一個高低，頭朝下插在土裡。等馬愣子全部挖出白毛蠶蛹，高老道才跳下墳坑，用桃木劍挑開白毛蠶蛹，裡面流出一股白色稠漿液體，還帶著一股惡臭，和那未成型蠶蛹一個樣。

馬楞子那見過這麼大的蠶蛹，問高老道這什麼東西？高老道也不答話，示意讓他繼續看。等到白色稠漿流盡，蠶蛹里出現一人，馬楞子一看這裡面躺的是自己下葬幾年的老爹馬員外，心想難怪自己在棺材里沒摸到屍體。

要說馬員外下葬好幾年了，但這屍身卻似剛睡著一般，面部紅潤有色，胸口起伏有序，好似活得一般。這時，高老道才開口說道「幸虧這「干魃」還未成型，不然又是一方災禍」

說話間高老道取出黑驢蹄子封住屍體的七竅，又用八寶四方金錢打在屍身的三魂七魄處，從屍體的天靈處挖出一枚紅色血珠，才和馬楞子二人爬出墳坑，最後朝蠶蛹放了一把火，打算燒個乾淨。

高老道此時處世不深，只道是妖物害人，卻不知人心叵測。馬楞子壓根就沒信高老道說的什麼「干魃」。早年間，曾有這樣的傳聞，就是人死以後，如果葬的風水寶地，在若干年後會羽化飛仙。馬楞子看自己老爹的屍體正和傳說的羽化飛仙一樣，心裡琢磨高老道肯定是想得到自己老爹羽化飛仙的寶物，才用什麼「干魃」騙自己。

高老道此時正站在墳坑邊上觀察火中的屍體，他怎麼都沒想到，自己身後的馬楞子對自己起了殺心。馬楞子趁高老道不注意自己，用自己挖墳的鋤頭對著高老道的後腦勺一鋤頭。高老道瞬間眼前發黑，腳底不穩搖搖欲墜就要掉進墳坑葬身火海。就在這時，高老道隱約間感覺到有什麼東西拽著自己。

也虧馬楞子是個大煙鬼，手上沒多少勁，不然就這一下，足夠要了高老道的命。不過高老道被拽了這麼一下，人也清醒了半分。睜眼一看自己躺在墳坑邊上，馬楞子不知怎麼掉到火坑裡，被大火燒的嗷嗷直叫，那墳坑又深，馬楞子一時半會爬不上來，只能等著活活燒死。

高老道忽聞到一股子騷味，四下張望。就在不遠處的石堆上，立著一隻半人高的騷狐子，猶如君王般俯視著自己。高老道心知是這畜生救了自己，也不打算搭救馬楞子，任其活活燒死。

三道梁子自此成了凶地，被騷狐子改了山勢，成了一個倒扣的三足大鼎，萬家香火好比燒鼎的薪火，鼎中之物年久必成凶神惡煞。

自此高老道看透了人世間的險惡，此後做了趕屍匠。高老道給我祖父關山河說，和死人打交道比和活人打交道強，沒那麼多鬼迷心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