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
「所以你叫蒂安萊夫?」凱恩斯坐在地上,手裡撥弄著幾根雜草,他對才發生的事情有些摸不清頭腦,因為現在跟他說話的,居然是自己的左輪槍。
「是的。」溫柔的女聲。
「這是魔法嗎?」凱恩斯讀過不少歷史,知道新曆345到545年,有一段黑暗歷史,整個大陸有著一種被稱為巫術的東西,只要被發現,都會被燒死或者絞死。他以前一點也不相信,因為他的家族只信奉科學。
「我是殘缺的神語。」空靈無形的感覺縈繞在凱恩斯的心頭,他聽到的是一種思想上的語言。
!!!
不管怎麼說,與萊昂匯合是最正確的選擇。
凱恩斯又看了看懷中玻璃罐。
「我剛才似乎聽到這個心臟再說話。」他低頭對著左輪提出疑問。
空靈指引再一次響起:「我曾經認識他,但我已記不得他。」
凱恩斯聽完咕噥道:「說些什麼亂七八糟,沒頭沒腦的東西。」說完凱恩斯便站起身,拍了拍粘在衣服上的灰燼,並從衣服上撕扯下一塊布條,將玻璃罐小心裹住。
「年輕人,先別急著走!」凱恩斯感覺在哪聽過這種嗓音,側過腦袋。果不其然,那個在城寨下面遇到的狡詐老頭。
凱恩斯皺著眉頭,他覺得這老人似乎有些問題。
老人走到他的面前,猛然唑了一口煙:「試試?」
「不了,我對這種旱煙草,沒什麼興趣,您自己享受。」凱恩斯將玻璃罐夾緊,微微后移。
老人眼角微動,顯然是看出了他的舉動。
「現在的年輕人,膽子都有點小呀!」老人笑出聲的同時,煙霧一陣一陣的噴出。
凱恩斯沒有再說話,他知道言多必失,況且這老人家似乎知道些什麼。
老人轉頭看向那已經被燒成灰燼的破屋子,然後邁開步伐靠近到邊緣,蹲下身子拾起一點灰燼,放入口中,抿了抿。
凱恩斯開始嘗試與那個自稱為蒂安萊夫的女聲進行第二次溝通,但就像一場夢境,剛才發生的難道是幻想?
「她年輕的時候,是一個美麗的女人,那時城寨里不少年輕人都喜歡往這個山坡上跑,都說是因為這裡風大,視野好,能感受到太陽最炙熱的溫度,呵呵。」老人將煙桿杵在地上,撐起身子,轉過頭緩緩說道:「但這裡是烏托普勒,命運在這個地方總上演悲劇,她的故事在今天結束。」
「您認識這位老婦人?」凱恩斯退後一步,與老人保持距離。
「我叫克羅萊茵·阿曼。是的,我認識她,曾經我在這旁邊也有個屋子,當然了,要比她的好得多。」老人自顧自地說道:「你來這兒,是因為莫爾兄弟,對嗎?」
凱恩斯放下一絲戒備:「您知道他們死了?」
「很多人都知道。」克羅萊茵摩擦著下巴上的鬍鬚。
眼前的這位老人,一定知道些什麼。凱恩斯心想。
凱恩追問:「您還知道什麼?」
克羅萊茵露出消極的表情,並搖晃腦袋:「很遺憾,先生,我只知道他們死了。」
「但是。」就在凱恩斯內心開始醞釀失望情緒時,克羅萊茵突然用了轉折詞。
凱恩斯集中精力祈禱,希望不是沒頭沒腦的廢話,不然他可真跟萊昂交代不了。老人再一次表現出兩人第一次見面時的氣質。凱恩斯看著那因為自己有些鼓的衣包,有些上頭。
叮!凱恩斯從自己包里拿出兩枚烏幣,
握拳平放在大指拇上彈出去。
老人接住后,放入了自己的衣包,看他的樣子,覺得今天收成不錯。
「說吧!阿曼先生!」凱恩斯使用敬語。
克羅萊茵·阿曼左右搖了搖腦袋:「剛才是問路的價錢,2烏比,現在這些消息,可不止2烏比呀,年輕人。」
真是有夠狡詐的,凱恩斯曾經以為烏托普勒人都比較憨厚,現在看來,是自己想多了。
「拿去!」凱恩斯將今天換成的所有烏比全部扔了出去,散落在地上,看起來有些無理,但他不能一直被這個老頭牽著鼻子走,可況自己可是忒比塞斯人。
老人沒有生氣,而是笑呵呵地蹲在地上,邊撿邊看:「那個老女人叫做安娜·莫爾。」
「就這?」凱恩斯心裡已經打算好,如果這老頭又是騙他的,他一定要讓他後悔今天碰上自己。
「她年輕時,很會跳舞,我到現在都認為,世界上沒有人能比她跳的還漂亮,每次看著她在這山坡上跳舞時,人們都在討論,誰以後能娶到她,那真是天大的福氣。」克羅萊茵有些痴迷,甚至停下了動作:「本應該一直這樣下去的。」
回憶是矛盾的代名詞,她一邊留著美好,一邊讓人絕望。
克羅萊茵繼續說:「直到有天,她受邀前往忒比塞斯參加交流表演,你知道的,那些滿腦豬油的老爺們是什麼樣子,她離開后,大家都在說,一位好姑娘要被糟蹋了。」
「所以她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凱恩斯順著他的話猜想道。
克羅萊茵站起身,他還沒有撿完剩下的烏幣:「如果是這樣,那她現在可能還不會死。」
凱恩斯有些疑惑:「嗯,你的意思?」
克羅萊茵面露悲苦,眼角些許濕潤:「她去的是一場盛大的晚會,沒有我們想象的那麼不堪!」
突然
老人帶著憤恨,又回頭望向那片焚燒殆盡的草屋:「他帶回來了一個男人。」
「男人?」凱恩斯感覺有什麼驚天大秘密。
「是的,一個叫做莫爾的男人!!」克羅萊因陷入回憶,恍惚一陣后緊閉眼睛,想來是不太好的事情。
「安娜回來那天,我在這裡等她,但我第一眼卻不在她的身上,因為那個男人的樣子,讓年少的我有些害怕。」
凱恩斯將地上的烏幣撿起來,遞給老人:「然後呢?」
「他臉色蒼白,就像死了很久的屍體那樣,太陽穴有些微鼓的血管,顏色與正常人不一樣,涌動著的黑,當安娜與我介紹這個男人時,他咧開嘴露出比臉還嚇人的牙齒,那時我可被他嚇得不輕清,做了好幾天噩夢。」老人微嘆,然後從懷裡拿出鐵瓶,往嘴裡灌了幾口酒。
「安娜說,她將要與這個男人結婚!」
凱恩斯忍不住伸長脖子,睜大眼睛:「坦白來講,是我肯定忍不了。」
克羅萊因嘴角微動,眼睛瞥了眼凱恩斯,然後繼續說:「是的,但那又什麼辦法呢,我只是一個朋友,沒有資格去阻礙別人得到幸福。」
「看樣子得到的不是幸福。」
「是的,但最開始我確實覺得莫爾只是長得可怕罷了,因為他們在一起好像很快樂,而莫爾也曾經來拜訪過我,與我討論了許多,他說他是遠方來的尋寶人,最初也不是這個樣子。」克羅萊因拿起鐵罐,注視許久后道:「但人就像瓶子,有些像我這個,有些,像你那個,看不清,看不透。」
老人轉過頭盯著凱恩斯胳膊夾著的用布包裹的玻璃瓶,這不禁讓凱恩斯覺得這老頭會不會突然掏把刀捅他。
老人或許是見過這個瓶子,但並不想有任何瓜葛:「後來,安娜生了兩個孩子。」
「他們都有孩子了!」凱恩斯忍不住。
老人覺得他有點吵鬧,舉起食指示意他安靜:「是的,一個男孩,一個女孩,男的叫做魯特.莫爾,女孩叫做,諾娃.莫爾。」
「時間一天天過去,可能是因為我們經常來往的原因,我覺得日子挺好的,但有天,我的姑姑來探望我,剛好看到了安娜,說她有一些變化。」
「什麼變化?」這次這個聲音很明顯不是凱恩斯發出來的,克羅萊因這幅看似年邁的身軀直接崩的筆直,神色緊張:「誰在說話?」
「沒什麼,我剛才憋著鼓搗了一句。」凱恩斯連忙解釋道,他顯然沒想道,蒂安萊夫在聽兩人的對話,似乎還聽的很認真!忍不住發出疑問。
「是嗎?我感覺不像是男人的嗓音。」老人半信半疑。
凱恩斯皺著眉頭掩飾尷尬:「克羅萊因先生!您已經上年紀了,聽錯很正常,快點,請繼續講述您的故事,我已經等不及了。」
老人環顧四周,確定沒有誰后攥了口濃煙平復了下心情又繼續說道。
「姑姑告訴我,安娜和以前不一樣,然後我問她有什麼區別。」
「她神色凝重,覺得安娜像中邪了。」
「能具體一點嗎?」凱恩斯好奇這個問題,他對中邪不感興趣。
「樣貌。」
克羅萊因回憶道:「她與莫爾變得越來越相似,尤其是陽光打在兩人的臉上,就像舊約裡面的白色詭異一般。」
凱恩斯.馬丁一家從來不相信什麼妖魔鬼怪,但他還是想知道:「白色詭異?」
「一種怪物,如死人肌膚一樣的顏色,渾身散發出迷人的香氣,常常以漂亮模樣出現,吸引並吃掉無辜人。」
「那您後來採取了什麼行動嗎?克羅萊因先生。」凱恩斯問道。
克羅萊因搖著腦袋:「沒有,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沒有,或許心中帶著一絲僥倖,況且當時的我並不相信這些東西。」
老人埋下腦袋,嘴裡念念有詞,凱恩斯靠近仔細聽了一句。
「世無善惡,請原諒我曾經犯下的罪孽,以均衡之軀服侍於您。」
這是舊約中的一句話!凱恩斯曾經聽到父親講過,不過托爾.馬丁只認同均衡,其他都違背科學。
凱恩斯不緊不慢地問:「所以你現在也是舊約信徒了?」
克羅萊因沒有回答,禱告了一陣後繼續說「安娜的兒子後面結婚了,是的,娶了一個長相一般的女人,但那個女人也是臉色蒼白,他們一家只有魯特,諾娃比較正常。」
「後來了?」
「死了。」克羅萊因從艱難地嘴裡吐出一個詞。
「死了?」凱恩斯感覺有點突然,有種戲劇化成分,他接著問:「怎麼死的?」
克羅萊因看了眼凱恩斯滿臉懷疑的表情:「在礦上那對兄弟出生那天死的,至於死因,安娜說是因為晚上回來太暗,摔下山坡死的。」
「你信嗎?」
「我當然不信!從那天開始安娜整個人就開始變得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了。」克羅萊因已經不想回憶下去了。
「這就是事情的全部了?」凱恩斯心裡有些發慌,感覺聽了一個沒有鬼,但卻稍顯恐怖的故事。
「並不是全部,這是轉折點。」克羅萊因深呼吸,努力壓制住情緒。
凱恩斯覺得嘴巴有點無聊,立刻從包里拿出根煙,趁老人講下一段之前,立即點上。
「安娜的女兒諾娃,是個跟她年輕時候一樣美麗的姑娘,叛逆,青春,整個人的精神於莫爾夫妻相反,紅潤。」老人講著講著有些激動,悲傷情緒也逐漸消退。
「所以為了諾娃不會成為安娜的樣子,我去了忒比塞斯,想去打聽一下莫爾的背景。」
「打聽出來了嗎?」凱恩斯有點急。
克羅萊因再一次搖頭:「沒有,但是我在那認識了很多不錯的朋友,他們告訴我,最好帶諾娃離開烏托普勒。」
「我是個懦弱的人,也失去了最後拯救那個孩子的機會。
凱恩斯這次忍住了插嘴。
」安娜清醒的時候給我寫信,說諾娃要生孩子了!!看到那個字后,我的心頭被一種巨大的恐懼籠罩,我感覺她會像哥哥魯特一樣死掉。」
「你沒有回去?」
「不,這次我沒有再懦弱。」老人從嘴裡重重地吐出,他緊緊地抓住自己的頭髮。「莫爾是個魔鬼!!!沒錯,他是真正的魔鬼,就像他的樣子!」
「發生什麼了?」
「諾娃懷了一個野種!!他本應該打掉的,但那個魔鬼卻強行讓她生下來!」
「諾娃懇求我,她開始變得跟安娜一樣癲狂,她拉住每一個人,告訴他們自己的哥哥魯特是被父親殺死的!!」
凱恩斯聽到這裡的時候,猛然起身!
心肝!為什麼!為什麼又是心肝!莫爾兄弟的心肝被挖走!他們父親的心肝也被挖走!!
「後面呢?後面發生了什麼!」凱恩斯捏住老人的肩膀,渾身顫抖。
「她失蹤了,我本想帶她走的。」克羅萊因極為痛苦,那滿臉皺紋的臉上,布滿了悔恨的滋味。
「我本可以帶她走的。」老人不斷重複:「我沒能救下她的母親,也沒能救下她,我鼓起勇氣沖入了這間房屋,想殺死那個男人,但他也不見了,這個圓滿的家庭,只剩下莫爾兄弟與安娜。」
!!!
難道那天的詭異生物就是這個男人嗎?他殺了自己的兒子,還有自己的孫子??
「那莫爾兄弟的心肝!也是他掏出來的?」凱恩斯追問,他認為克羅萊因這些年沒有調查過。
「那該死的教會!!都是那該死的詭異教會!」克羅萊因咬住牙齒狠狠地重複了一遍又一遍。
「什麼教會!」
「梵蒂教會!!」
「以雅蘭不死永恆之神為名的詭異教會!這個男人讓安娜瘋狂地崇拜,敬仰!!他把安娜洗腦了!!這個該死的雜種!」克羅萊因眼睛布滿血絲,手裡死死攥著沙土繼續說道:「後來我離開了烏托普勒,走出忒比塞斯去調查這些事情,直到莫爾兄弟死了,我才隱隱覺得,這似乎是一種儀式,一種邪惡獻祭。」
「所以諾娃跟她腹中的孩子,都死了,對嗎?」凱恩斯只能這麼認為,因為沒有更合理的解釋了。
「或許吧。」克羅萊因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站起身繼續說道:「那個玻璃罐裡面,是莫爾弟弟的心臟吧。」
「保護好他。」克羅萊因囑咐了他一句,就開始打整那片焚燒殆盡的房屋:「我太老了,已經沒有辦法向那個男人復仇,你走吧。」
凱恩斯在短短的十分鐘內,接受了大量信息,一時間無法將所有事情串起來,但他認準了一點,這個詭異生物,或許殺了自己的父親。
復仇嗎?
看來是得這樣了。
凱恩斯抱起玻璃罐,拍了拍老人的後背,揚長而去。
幾分鐘之後
一個身影出現
居然是影徒教會的亞托!!
亞托走到克羅萊因身邊,為他乾癟的身子披上一層衣服。
「先生!」亞托輕聲呼喚。
克羅萊因還沉浸在剛才的悲傷情緒中。
又一聲呼喊才將他喊醒。
「把那顆心臟交給他,真的沒問題嗎?」亞托有些擔心。
克羅萊因繼續手上的動作,撿起破爛的一些傢具:「坦白來講我也不知道,亞托,但我們現在,只有賭一把了,不是嗎?」
亞托微微嘆氣,也蹲下去幫著老人打理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