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白苔很容易就從劉大爺的隻言片語里，拼湊出一位孤寡老人的生活

也免不了談到了他女兒，提起他女兒，劉大爺表現的有些沉默

白苔原以為他不想和外人談起這個話題，又聊了幾句才發現，劉大爺不是不想，而是太想找個人說這些事

他太想他女兒了，可是平時也沒有人能說說話，再加上他性格內斂，一般很難主動與旁人談起自己心事

其實不用說，鄰居街坊這麼多年哪個不知道他那點事，他也不願意整天拿自己那點事反覆念叨給人添麻煩，經常就是一個人憋在房間里

哪怕白苔突然提出想看看他女兒視頻的請求，老人也依然願意掏出手機給白苔看，白苔注意到，他有些不易察覺的開心

劉大偉打開手機相冊，找到了他認為女兒最漂亮的一個視頻

「是她。」

白苔一聽到這個聲音就可以確定她就是夢裡的女人，他有自信，哪怕一百個人同時說話都能辨認出這聲音來

「什麼？」劉大爺沒聽清楚

白苔笑了笑，誇這個姐姐聲音真好聽

「劉大爺，您知道331號住戶是誰嗎？」

「331號啊，住的是是寬安和寬康兄弟倆。」

「我閨女去了后，是他們提出讓我可以幫他們看廠子。他們哥倆知道我一個人，平日對我也是非常照顧，我真的特別感謝他們。」

白苔又問了劉大爺一些事情，畢竟劉大爺在這裡土生土長這麼多年，知道的肯定比其他人多

「那您知道，我們這有個9888號住戶嗎？」

「住戶？什麼住戶。」劉大爺搖了搖頭，說出了一個意料之中消息，「9888可不是什麼住戶人家，這是我現在看門的工廠。」

「可是我問過別人，他們都說我們這最大的牌就是八開頭的？」

老人還是搖頭，他說現在的人不知道很正常，當時給發門牌號的時候，誇家兄弟為了圖個吉利，把最大的幾個牌挑走了，哪曉得根本沒那麼多人家，結果九開頭的就他們家有了

「工廠建在城外頭，大家就是知道有這麼個廠，其他的不知道很正常。」

這條死亡之路已經串起來了，至於到底是不是寬家兄弟做的，這還需要找到實質性的證據

他打算晚上去那個工廠看看，也許能發現什麼

白苔告訴劉大爺，他下一個訪談是331號住戶，問劉大爺知不知道他們家怎麼走

劉大爺把去331號的路告訴白苔，而且和白苔說最好明天去，因為到晚上八點寬家兄弟都在趕廠子，回家已經很晚了就別打擾了他們休息

又聊了半小時白苔和劉大爺別過，等白苔計程車到了看了看時間，剛好去小花貓家吃飯

之前聽警察牆角的時候，他們說劉大爺說夢到自己女兒是窒息死亡，可是在找不到屍體的情況下，劉大爺的話並不能起什麼用

等事情結束白苔一定要好好問問劉大爺的夢長什麼樣子

「怎麼來的這麼晚，你大爺都等急了。」

鄰居大娘招呼白苔進去，擔憂的幫白苔把外套脫了，又仔細擦掉上面的雪，掛到了旁邊的架子上

「快進去吧，開了暖氣片。你這娃娃下雪也不知道撐傘。」

大娘看著年輕人凍紅的臉，說了他了幾句

兩個人一邊聊一邊走到裡面，正好撞上他大爺伸長了脖子往外頭看，看見白苔來了，頗有些氣憤的堵著門

「把你的錢拿回去。

」

華永壽老爺子下午一睡醒，華茂這小妮子就舉著個信封到房間來，說是白苔給的

他還在想白苔神神秘秘的做什麼呢，拿到手一掏，三千塊錢整整齊齊的一疊，瞬間就揚起了眉毛

再看信封上的字，這揚起的眉頭就皺皺巴巴變成了個川字

原本老爺子馬上就要起身找白苔理論理論，結果聽華茂說白哥哥累了在睡覺，有事晚上吃飯聊

好哇，這老頭子皺著眉把還在睡覺的陳太太叫起來了

「陳芳梅，你看看這小子。叫他好好乾活他不肯，警察局的獎金倒領上了。」

陳大娘拿著信，覺得這封信沉甸甸的幾乎拿不動

她早上把給白苔的紅圍巾打完了，想著小年輕俊，也壓的住這吉利紅。現在再看這紅，便又覺得不再吉利

「他平時抓小偷就算了，這三千塊獎金可不能是還是抓小偷吧。」

華大爺走來走去不肯消停，樣子看上去難過又生氣，他是真的怕了

「你別來來回回走來走去的。」

陳大娘把床旁邊的圍巾放進衣櫃，打算換個藍色再給白苔打一條，「等晚上吃飯再說。」

看見劉大爺堵門，白苔頗為不解，他好不容易有了錢回報下，不說高興感動咋還生上氣了？

「大爺，你生氣個啥呀？」

白苔背著華大爺給陳大娘使眼神，想讓陳大娘幫著解釋解釋，不想陳大娘理都不理，進去擺碗筷去了

「你看看，上面寫了什麼！」華大爺一把把信封塞白苔手裡，指著上面的字

「省警察廳？」白苔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

「是，我問你，這錢怎麼來的？」

「這錢是我見義勇為來的。」白苔老老實實回答，餘光撇到華茂躲著他們兩個人進去了

見死不救的小花貓，白苔想，下次不給她帶雞腿吃了

「見義勇為，什麼見義勇為？」華大爺犀利的發現白苔沒說的點，「我怎麼沒聽說見義勇為還有獎金。」

看糊弄不過，老爺子是倔著脾氣要知道清楚，白苔只好把事挑挑揀揀說了個大概

「你就沒想過把這個問題交給警察嗎？」

白苔選擇了沉默，他當然不是碰巧發現這拐子的，是黃閨女前幾天給他託了口信

他貪這五千塊錢，於是跟了這拐子幾天後就尋了機會把人拿下

肚子里的辯解腹稿一大堆，只要他說，華大爺肯定信，但是白苔不會像敷衍別人一樣敷衍他們

「行了，進來吃飯吧。」陳大娘開了口，門口對著的兩個人就沉默的進去坐下

「你也別怪你大爺。」陳大娘溫柔的看著白苔，卻好像看到了那個和華茂一樣喜歡貪嘴的人

「我們的兒子也喜歡見義勇為。」

陳大娘說華大爺關心則亂，叫白苔別放在心上

又叫白苔注意安全，說過幾天她圍巾織好了給白苔送過去，不要大冬天還整天冷著個脖子

這頓飯吃到最後，陳大娘問白苔：「是不是以後還會見義勇為？」

年輕人沉默地點了點頭，打了個招呼離開了

陳大娘看著沒怎麼動筷子的華永壽，「你這個驢脾氣和年輕時候是一點兒沒變。」

華茂偷偷摸摸看著她不高興的爺爺奶奶，夾了雞肉放他們碗里

冬天的天就是暗的快，才七點鐘外面就很黑了，白苔戴上帽子走到了街上，感嘆這雪都下好幾天了也不知道停停

他不知道這件事解決完了后噩夢還會不會繼續，抑或是噩夢還在繼續，只是換了個內容

來這小縣城的第一個月，白苔因為在街頭昏迷不醒被送到了警察局，還好他身份證在口袋裡，能查到他信息

警察局的人也沒想到這樣一查，查到他已經沒有了家人，學校也畢業有好一段時間了，沒辦法，李警察和查警察兩個人就租了個小房子給他，平時叫鄰居多看著點

他那個時候整天亂跑，問白苔去幹什麼，結果他都不知道自己出去過，整個人每天活脫脫一個精神病院逃出來的瘋子

等頭一個月過去，他腦子恢復了點，白苔依然會到處亂跑，而且跑的地方更加稀奇古怪，通常很難找到，只能等晚上他自己回來

第三個月白苔腦子恢復正常，老兩口便給他尋了個便利店的活，結果他晚上開始斷斷續續做噩夢

就好像是老天爺一點都不願意讓他休息

白苔也不知道那個時候自己亂跑是為了找到什麼，他那段時間的記憶非常模糊，只能勉強記住華大爺家和兩個叔照顧了他好久

年輕人早就決定好了，如果真的有一天他會給他們帶來麻煩，他會解決完問題然後離開小縣城

手機顯示現在時間七點半，差不多可以出發去郊外工廠了

白苔跑五金店買了個結實的手電筒，又整了些道具裝小挎包里

做這些時，腦子裡忍不住浮現出華大爺他們擔憂的臉，回憶起下午噩夢驚醒的痛苦和對那個女人的承諾，最後定格在劉大爺枯樹皮一樣的臉，他不再去想

「可惜我是單打獨鬥，出了啥緊急狀況也沒人救援。」

白苔把手機一鍵撥號設置成查叔的號碼

和他李叔可能出任務關手機不一樣，查警官因為手傷沒好一時半會出不了外派

白苔又檢查了一遍，出去叫了輛計程車

「師傅，去郊外寬家兄弟的工廠。」

「好勒，郊外工廠是吧。」

司機透過後視鏡打量白苔，隨口問他：「大晚上去那幹嘛，有啥事不能明天去？」

白苔只說是工作上的事，他在想事情不打算和司機扯皮

「師傅，你這個暖氣有點熱，能不能調低點啊？」

白苔在這車裡有些噁心，難受的想要下車

「沒問題。」

司機好脾氣的照做了，可是白苔依然很煩躁，他按捺心情讓自己冷靜

司機沒有繼續拉著白苔聊天，等車子上了郊外，他看到後視鏡里白苔已經動也不動躺在後面座椅上了

出城的車子拐了個彎，奔郊外另一頭方向去了

「安哥，人已經昏過去了。」

司機拎著白苔下車，把人帶到了郊外樹林的小屋裡

這個叫寬安的人是一看過去就讓人覺得是個老實的類型，誰能想到就是這樣的人在計程車公司里安了眼線

寬安把白苔身上帶的東西全部拿走，又仔細檢查了一遍，才讓司機把東西帶出去找個地埋了

老實的寬安拿麻繩給人捆上，動作熟練利索，然後和司機一起把白苔關到了地下室里

「我們走。」

白苔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麼能聽到他們講話，按理說他明明處於昏迷狀態，一根手指都無法控制，腦子卻能獨立出來進行思考

他聽到了出口關上的聲音，然後是汽車發動離開，真的離開了嗎？

白苔用感官努力感受著周圍的環境

這裡非常潮濕，倚靠的牆面是粗糙的顆粒感，旁邊有些老鼠蟑螂的聲音

最重要的是，白苔不清楚旁邊黑暗中是否有人看著自己，也許是寬康，也許是屍體

他的直覺告訴他，這裡只有他一個人

身體仍然不受控制，白苔在黑暗中靠著牆壁心裡默默計算著時間

大概十幾分鐘后，稍微能夠感覺到手指處被勒的生疼，他悄悄睜開了眼睛

睜開眼睛的世界和閉著眼睛沒有什麼不同，同樣困於一片漆黑，要不是眼皮的眨巴都不能確定自己是睜著眼睛

白苔努力活動目前能活動的任何地方

當他眼珠扭轉到某一個方向，突然有一個東西飛撞上了他的右眼，白苔不停的眨眼睛，企圖把這個不知好歹的什麼東西弄出去

這個帶翅膀的生物爬上了他的眼睛，吸附在右眼球上，敏感的瞳孔在蟲子肢節的刺激下不受控制的流出了生理鹽水

白苔的眼皮擠不走它，卻能覆蓋過去感受到這玩意柔軟的軀體、略僵硬的翅膀，和整體的形狀

這東西是飛蛾嗎，白苔很想上手把東西揪下來，可惜他只能挪動一點手指頭

他的右眼突然被刺痛

是這東西把嘴器扎過了白苔的瞳孔，然後開始的吸取白苔眼睛的液體，它好像非常飢餓，喝的速度絲毫不減

他媽的

白苔右眼裡陌生的心跳越來越清晰，疼痛也越來越強，現在他右眼已經慢慢干扁下去，眨眼時只能感覺到這個生物翅膀時不時劃過的痕迹

又過了幾分鐘，眼球里的液體已經全部被喝光，白苔也不確定現在流的是眼淚還是血淚，他依然在心裡計時，這是他唯一能做的

它咬破了眼球，爬進這個袋子里，輕盈地展開翅膀撐起了這層膜

靠著牆，白苔努力呼吸去緩解疼痛，他現在非常清楚身體還沒有恢復，更加不可能掙脫繩子，他只能希望這個詭異的東西別往裡面爬

突然外面傳來汽車的聲音，有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