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二十七

時光慢悠悠的過,1976年來了,這是一個偉大的年份,絕對是五千年華夏史冊濃墨重筆的一個年份。舉國悲痛奏響了世紀的哀樂,華夏該何去何從?

十月,嗷嗷叫喚的飛機低空掠過,無數的傳單如雪花般飄揚而落......

這年的秋天,徐長生和劉躍進已經是初中老師了,他們被分配到了大營村學校,徐長生教數學,劉躍進教語文。他們是代教老師,並非公辦老師,差距是編製問題,也是收入問題。公辦老師的收入每月30多塊,而他們只有18塊錢。雖然收入低了點,但是,他們教學的熱情絲毫不比公辦老師差,甚至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高中畢業后,家裡安排丁玲去縣裡的供銷社工作,工作雖然是臨時的,但是,不僅高大上,而且有轉正的可能,是一份非常令人眼紅的工作。

如果不做刻意的努力,丁玲和徐長生的人生軌跡將會像一個銳角的兩條邊一樣,從頂點處分道揚鑣,然後無限延長,永不交集。經年過後,或許,在某條街上,他們還會相遇,只不過,相遇的還有陪在各自身邊的另一個人。

......

起初,在供銷社裡,丁玲歡歡喜喜,以為看不到徐長生,便會過上像小鳥一般無憂無慮的生活。可是,初心不可違背,且越違背,越痛苦。慢慢的,她沉默了,寡言了,抑鬱了,才發現看不到徐長生,日子如同地獄一般,憤懣的無法呼吸,那是一種瀕臨死亡的感覺。

她想試著扭轉這個局面,卻發現自己無能為力。

太痛苦了!

......

終於,半年後,她獨自去縣教育局報道,申請去大營村教學。

第一天到學校報道,她太興奮了,躲在教室的外面,悄悄的看著講課的徐長生,那種高中時代里的感覺又回到了身邊,多看一眼都是那麼的陶醉,這種感覺簡直是美上了天。

下課鈴響起,徐長生拿起書本,像往日一樣走出了教室,走出教室的第一件事,便是使勁的伸伸四肢,卸去一節課的疲憊。正在舉手抬頭之際,他看見了丁玲,丁玲蹦蹦跳跳的來到他的面前,認認真真的說道:

「徐長生同學,我向你報道!」

徐長生蒙了,本以為是丁玲想念自己和劉躍進了,順路來看望,「報道」是什麼意思,他驚訝的問道:

「你說啥?」

丁玲挺胸抬頭,義正言辭的說道:

「我也是一名老師了,來大營村任教!」

這不是胡鬧嗎?徐長生生氣了,問道:

「供銷社的工作多好啊,好多人想去也去不了!咋了,你是犯錯了,被開除了?」

丁玲搖搖頭,

「我是犯錯的人嘛?我只是想當老師了!」

醉翁之意不在酒,徐長生不傻,他明白丁玲的用意,雖然那件事情后,丁玲多次口口聲聲說是朋友,可是,她對自己的熱情絲毫未減,不過是換個借口罷了。他本想著,畢業后的分開便是徹底的永別,卻不曾想,這個傻姑娘又來到了自己的身邊。

他怒了,將書本一扔,便吼道:

「丁玲啊,你是不是傻啊!

供銷社的工作多好啊,又能轉正,收入也高,並且體面,多少人夢寐以求啊!你來這裡圖什麼?一是臨時的,可能永遠無法轉正;二是工資低,養活自己都難。

你的腦子是不是被驢踢了?」

聲音巨大,立刻迎來了幾個老師和一群學生的圍觀,

他們從未見徐長生老師發這麼大的火,並且發火的對象還是一個柔柔弱弱的姑娘。

只見姑娘微微一笑,臉上沒有恐懼,臉上是風輕雲淡,說道:

「我的路,要你管?」

徐長生霸道的呵斥道:

「你去哪裡都行,最好是回你的供銷社去!在這裡,就不行!」

這時,劉躍進擠進來,聽著徐長生的話,他沖著丁玲說道:

「丁玲啊,我覺得徐長生說的對,你回去吧!現在的社會,有個編製,是多麼長臉的事情啊。在這裡,別提編製了,能養活自己便不錯了!」

來之前,丁玲想到了徐長生會生氣,但是,她卻沒想到徐長生會如此的生氣,頗有泰山壓頂的態勢了,儘管自己看起來很從容,實際上,心裡害怕的快無法呼吸了。

這時,教導處劉主任進來了,沖著四周揮揮手,嚷道:

「看什麼看啊,大家都散了吧!」

她不知道徐長生和丁玲的過往,一把攬住丁玲的脊背,沖著徐長生喊道:

「徐長生,請你端正你的態度!當老師有什麼不好啊,你說說,教育是國之大事,民之根本。都說少年是祖國的未來,沒有老師的培育,他們能有未來嗎?他們沒有了未來,國家怎麼辦?」

她的另一隻手插在腰上,繼續說道:「當一名老師是多麼榮耀的事情啊!是,收入低,沒編製,哪又怎麼了?我們得克服工作和生活中的困難,把黨和國家交給我們的任務完成!」

徐長生插嘴道:

「劉主任,困難留給我們克服吧!丁玲不行!」

丁玲撅起嘴,

「徐長生,我的選擇,你無權支配!」

劉主任拽著丁玲走,說道:

「他的覺悟出現問題了,在入黨的問題上,我得好好琢磨一下。你啊,就安心教書,有我在,誰也欺負不了你!」

丁玲走了,去了教師辦公室,人群散了,劉躍進嘆口氣,說道:

「徐長生,我真的覺得丁玲腦子有病!」

徐長生點點頭,

「病入膏肓了!」

劉躍進想了想,不解的問道:

「長生,你和丁玲是不是背著我有什麼事,一直以來,我便覺得她看你的眼神不正常!」

這麼久了,你才懷疑,劉躍進,你的腦子離李成功差遠了,李成功在高中開學的第一周就發現丁玲的異常了。徐長生一邊想,一邊賭氣的撿起課本,向著宿舍走去。

劉躍進卻來勁了,追了上去,不依不饒的問道:

「長生,說說吧,丁玲和你之間是咋回事?要不然,我困惑。一困惑啊,便睡不著!」

徐長生的心裡一團火,沒耐心的說道:

「別問了,我們之間清清白白!倒是你和王葉那妮子,若看上了人家,就別辜負!」

劉躍進停下了腳步,狠狠地看向徐長生遠去的背影,罵道:

問你事情呢?你卻扯我和王葉,我的事,我自有分寸!他剛想了沒幾秒鐘,身後便傳來了一個霸道的聲音,

「劉躍進,你給我過來!」

是王葉的聲音,劉躍進扭頭一看,臉上堆起了笑容,嘻嘻哈哈的湊上前,問道:

「聲音挺大的,什麼事?」

王葉瞪了劉躍進一眼,一副八婆的口吻問道:

「咋回事啊?為啥徐長生對丁玲那麼凶?是不是他倆之間有故事啊?」

劉躍進撓撓頭,

「我們三個是高中同學,還有上了大學的那個李成功。李成功總說丁玲看上了徐長生。以前,我倒沒覺得,但是,今天,我有點懷疑了!」

王葉說道:

「你啊,真笨,幸虧沒讓你去上大學,要不然,便浪費國家資源了。一個姑娘放棄了縣供銷社的工作,來咱們這麼偏僻的地方教書,與其說是道德高尚,還不如說是心裡有人,割捨不下啊!」

王葉的分析驅散了劉躍進心中的疑惑,劉躍進點點頭,

「這麼說,丁玲很偉大了!」

王葉點點頭,

「剛才啊,徐長生大聲罵,丁玲卻面無波瀾,能擁有如此氣魄,看來,丁玲是一個不簡單的人啊!」

劉躍進附和道:

「也或許是愛的深了,罵幾句無所謂的!」

王葉看向劉躍進,目光里狠狠地問道:

「我口氣不好,說話衝勁大,你有所謂嗎?」

劉躍進趕緊搖搖頭,自從被王葉纏上之後,他便變成了小白兔,任由王葉這隻老鷹蹂躪,說道:

「無所謂!我習慣了!」

王葉盯著劉躍進,目光里一片炙熱,這種炙熱,彷彿,能把劉躍進烤焦,問道:

「為啥無所謂?難道也是愛的深了?」

劉躍進的臉上一片燥熱,心裡直喊,王葉啊,這麼刺骨的問題,你也問的出口,我好羞臊啊!他的眼睛偷偷的向四周瞄了瞄,-發現四周沒人,便輕輕的說道:

「嗯!」

王葉急了,追問道:

「嗯是什麼?

我聽不懂這個字。你快說啊!」

劉躍進咬著牙,說道:

「是,我愛你愛的深了!」

說真心話,他真不知道這句話是發自肺腑,還是被王葉逼迫而說,可以肯定的是,他不想離開王葉。

其實,劉躍進這麼說是對的,如果,他敢說出否定的答案,八成,王葉姑娘能揍死他。並且,揍的他得說一萬句「我愛你」。

唉,世上的愛情多了,有些人的愛情靠的是家庭實力,有些人的愛情靠的是人格魅力,有些人的愛情純粹是靠暴力,暴力便是征服,一廂情願的征服,肆無忌憚的佔有。

王葉聽了劉躍進的話,如同自己在大庭廣眾之下被求婚了一般,害羞的竟然扭著小腰桿跑了,臨跑前,還不忘記嬌羞一句,

「討厭鬼!」

此時的劉躍進不傻,王葉的一句「討厭鬼」等同於「我也愛你」,再看向王葉細細的腰桿和小小的屁股,心裡的自豪感便瞬間爆棚,心想,我們老劉家能娶到一個人民老師做媳婦,那是無上的光榮啊!

回到宿舍的徐長生躺在了炕上,腦袋裡嗡嗡作響,丁玲的再次到來,不亞於上天給他送來了一顆炸彈。這炸彈,直衝沖的撞入了自己的懷裡,扔吧,不由自己,抱著吧,太燙手。那就把明白裝糊塗繼續當「好朋友」或「好同學」相處吧,這簡直是掩耳盜鈴、自欺欺人。

丁玲啊,你何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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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生如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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