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七年

天波易謝，寸暑難留。

轉眼間，謙王府西苑的玉蘭樹，已然花開綻放、枯萎敗落七次輪迴了。

道啟四十一年，十一月廿五，又是一年飛雪漫漫之時。

不知是不是錯覺，這幾年來，冬季似乎沒有往日那般冷了，就連重華城的第一場雪也要比往年更晚一些，直至十一月底，才下了一場鵝毛大雪，讓這座巍巍巨城熔為一片白銀之邦，引來不知多少重華才子登閣賞雪，為這遲來的大雪洋洋題詩。

謙王府西苑。

暖閣內，紅爐已開，寒意隔簾。

林瀾坐在暖閣外的檐廊下，面朝著漫天飛雪，悠然的琴聲從身後的暖閣之中傳來，玄妙的琴音不斷聚集著大量的天地之力而來。

而他每一次呼吸，都在將這巨量的天地之力吸入體內，在法門的運轉下，不斷轉化為法力。

過了半晌，林瀾睜開眼睛，看了一眼放在旁邊的玉瓶，那玉瓶當即漂浮起來，但其中已然空空如也，只剩下一縷似有若無的葯香繚繞。

「清瑤。」

林瀾輕聲開口道：「再取一瓶扶搖靈丹給我。」

琴聲漸止。

繁清瑤從暖閣內走了出來，手中拿著一個同樣的玉瓶，遞給了林瀾，說道：「公子最近消耗這扶搖靈丹的速度越來越快了，這才三個月就耗光了一瓶，看來法力比以前精深了很多啊。」

林瀾點點頭，意念一動，當即玉瓶中飄出了一顆水藍色的靈丹，飛入了他的口中。

繁清瑤好奇道：「現在公子多少年法力了？」

「五千七百年。」林瀾隨口回答一句，閉著眼睛，繼續煉化著法力。

「只差三百年法力，公子就足夠練就大神通了？」繁清瑤嘖嘖感嘆道：「真是不可思議啊，公子這七年來，進境速度比原本設想的還要快得多啊。」

林瀾微微點頭。

七年前，他本以為應該至少還要十來年時間，才能修鍊到六千年法力。

但現在才過七年，就已經只差三百年法力就達成目標了，比原本預計的還要快很多。

一來是司空無心請執一觀老道從極西冥歸池深處萃取的萬法元夜，效果確實不錯，足足增加了他九百年法力。

二來，繁清瑤前幾年修鍊到神通圓滿之後，她彈奏的鳳曲效果也更好了。

「法力方面，公子差不多了。」

繁清瑤好奇道：「那其他方面呢？」

想要煉成大神通的四大基礎要求，一是元神，二是意志化真，三是技藝境界達到登峰造極的境界，四是一門本命神通就要一千年法力，六門神通就是六千年法力。

他早就修鍊出了元神。

意志化真這一點，藉助莫盡歡所贈送的那面鏡子，在那真魔遺物的幫助下，也在前兩年就能做到了。

意志化真，也即是憑藉意志就能影響現實，譬如他方才一念生出，玉瓶就自動飄起，並未施展半點法力，全憑意志就做到了這一點。

而技藝境界就更不用說了。

他已經幫助小黑徹底消化了那魔劍的器靈，小黑反饋給他的劍道意境，對於他修鍊劍道也是幫助極大。

所以，在前年時，他的劍道境界就已經達到了登峰造極的『無劍』之境。

『無劍』這一境界，無需劍器，也能憑空凝聚劍光，即便無劍在手，也能完美髮揮自身神通，同時萬物皆可為劍，屬於真正的劍道巔峰境界。

技巧達到這等地步，已經是真正的圓滿極致了。

當然，憑空凝聚的劍芒威力，肯定不如駕馭天寶的威能大，但以無劍之境加上那套天寶飛劍，劍陣威能可是比過去要大上不少的。

再加上意志化真和無劍境界，也能修鍊一些更加艱澀高深的神通秘術。

這七年下來，即便他還沒有煉就大神通，但實力也是進步極大。

以他現在的道行，單憑劍陣即可擊敗那尉遲殉了，這天下間的大多數陸地神仙，此時都不是他的對手。

但……與大神通者相比，還是有一定差距的。

「一切都準備就緒了。」

林瀾微微搖頭，說道：「只差法力沒到，如果能讓我這樣安穩修鍊下去的話，估計……一年之內就能成了。」

「公子真是恐怖啊。」繁清瑤忍不住說道：「我十二年修鍊到神通圓滿，本來就已經覺得非常誇張了，公子同時修鍊六門神通，居然只比我晚幾年煉成大神通？」

她自身資質自然沒這麼高，關鍵是有林瀾從登天閣那裡換取的大量寶物，那些寶物對修行的幫助之大，簡直不可思議。

所以，她才能十二年就修鍊到神通圓滿。

否則單靠她自己，怕是得好幾十年才夠。

而林瀾則是發動了盜天神通，觀察了半晌之後，隨即退出了盜天狀態，微微皺起了眉頭，緩緩道：「還是有些慢，時間上註定是來不及了。」

「來不及？」

繁清瑤微微一怔，說道：「公子的意思是……您在未來中看到的天仙攻城，就是在近期嗎？」

她是和林瀾最親近的人，自然知曉不少秘密，不比老國師和姬首尊知道的少多少。

比如盜天者，天仙攻城等等。

「對。」

林瀾深吸一口氣，說道：「估計頂多一個月，應該就是今年年底吧。」

他能夠根據盜天狀態時，那未來之路的長度，大概估算時間，雖然沒法特別精準，但也能做到誤差不超過一個月時間的。

最多一個月多點，那未來終局中出現的畫面，就會上演。

「不到一個月……」繁清瑤方才浮起的喜悅，頓時又被衝散了，不由得擔憂地嘆了口氣，問道：「公子有把握嗎？」

「這要看那天仙的手段了。」林瀾微微搖頭，說道：「若是普通的天仙，按照大虞的底蘊，加上司空無心的籌謀，起碼也有八成把握應付，但肯定沒這麼簡單……」

那因佛寺的老僧也是人間菩薩，與真正的天仙相比也差不了多少，卻是不敢

「司空無心。」

林瀾忽然開口喚道。

「確認了？」司空無心的聲音憑空響起：「必然在一個月內？」

「按照你說的方法，剛剛對比了一下，我就確認了。」林瀾微微頷首，篤定地說道：「臘月三十之前，那天仙必然會前來攻破重華城。」

司空無心輕聲道：「大虞準備得怎麼樣了？」

「你不是會推算嗎？」林瀾問道。

「要對抗那天仙，就必須要有超越人間的手段或者寶物，而大虞必然是有這些的，所以我也無法推算。」司空無心說道：「我只能根據已有的情況，大致估算大虞存活的可能性。」

林瀾微微點頭，說道：「具體有哪些底牌，只有宗主知曉，但也不能讓你知道。」

司空無心也沒在意，反而說道：「確實不能讓我知道，那天仙一旦現身，或許會讓道宗在我登天閣的客卿，前來購買情報，天字型大小价值對於天仙而言，也不是不可接受的。」

林瀾雖然感覺有些怪異，但也能理解這一點。

畢竟，司空無心雖然是在幫他，也只是以私人身份偏袒幫他，但實際上司空無心還是登天閣的閣主，內心更是最重視規矩。

特別是以司空無心和道宗的關係，道宗之人若是找司空無心購買情報，他自然也會遵從規矩，公正買賣。

所以，儘管司空無心在幫他，在幫大虞，有些事情也必須瞞著司空無心。

「以我對天仙的了解，最好的應對方法都已經告訴伱了。」

司空無心說道：「就看你大虞的底蘊，到底有多深了，若是大虞的底蘊足夠，即便你沒能煉就大神通，也能贏，若是不夠的話，那就懸了，雖然你煉就大神通之後，道行會比尋常大神通者高很多，但在天仙面前，也難以起到決定性的作用。」

「嗯，我現在就通知宗主。」林瀾點了點頭。

他當即拿出宗主的玉佩信物，灌輸法力，宗主那邊的另一塊玉佩也會收到感應，估計很快就會通過重華大陣回應他。

半晌——

「林瀾，你來一趟國師府。」老國師蒼老的聲音響起。

「去國師府？」

林瀾微微挑眉，也不多想，看了繁清瑤一眼，說道：「我去一趟。」

當即，他指尖輕輕點了下天涯輦的扶手，便消失不見。

……

國師府，乃是大虞重華城最核心的位置，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甚至比皇宮還要重要。

而國師府內的天元樓，也是整個重華城最高的建築，比起皇家的虞舜殿還要高。

畢竟，初代國師唐天元，在當時的大虞有著至高無上的地位，其尊崇程度也是毋容置疑的。

其實林瀾也來過天元樓不少次了，但向來也只是直接飛入天元樓的頂樓內，卻沒有真正進入過國師府內部。

因為國師府內部也是重華大陣的中樞，而且還有著歷代國師遺留傳承的瑰寶，特別是初代國師的傳承之物，自然是重中之重，早就被一層層陣法結界所籠罩，容不得外人隨意進入。

「進來吧。」

而這一次，老國師卻是站在國師府的大門前，主動打開了府門，面帶一絲笑意看著林瀾，等著他進入國師府內。

「宗主？」林瀾有些遲疑地看著老國師。

「這個位置，遲早是你的。」

老國師微微搖頭，說道：「越獻之那小子想要通過宗主考驗，起碼還要好幾十年才行，而你只要成就大神通，就必然能通過考驗，若是大虞能渡過這一劫，這個位置就必然是你的，你說呢？」

林瀾沉默了一下，也不多推辭，當即催動轎輦飛入了國師府的大門內。m.

老國師唇角露出一絲笑意，一揮袖袍，便關上了國師府的大門，當即整座國師府的陣法結界都徹底連為一體，不容半點侵犯。

「歷代國師和傳人皆是如此。」

老國師走在國師府內的石徑小路上，領著林瀾往國師府深處走去，說道：「等會兒我便將掌控國師府陣法的秘術和訣竅交給你，你持半塊國師印，即可隨時進出。」

林瀾輕聲道：「宗主，此次劫難，若是能夠渡過的話……」

「就算能夠渡過此劫，按照計劃，老頭子的情況也和過去不一樣了。」老國師說道：「到那個時候，這個位置自然是由你來坐比較適合，你掌握完整的國師印，也有資格去開啟這國師府內的天元秘庫了。」

林瀾沉吟了一下，說道：「宗主，若是如此，能否早點讓我進入國師府的天元秘庫呢？我盜天者的身份，或許可以在國師府內得到更好的寶物和新的天外之物，對大虞此劫或許也有幫助？」

「老頭子自然也想過。」

老國師搖搖頭，說道：「但是要進入國師府的天元秘庫，有兩個要求，一是回答其中陣法之靈的問題，二是道行能夠通過它的考驗。」

他嘆了口氣，說道：「道行嘛，老夫早就足夠了，但就是答不上來它提出的問題。」

「問題？」林瀾疑惑地看向老國師。

「對，比如那陣靈問我，抬頭能夠看見什麼？是要我親眼所見，以神念將畫面傳遞給它，符合它的答案，才能通過考驗。」老國師緩緩搖頭。

林瀾沉默了一下，雖然知道必須要老國師親眼所見，但還是說道：「抬頭所見，是一張巨大的臉。」

老國師詫然看了他一眼，隨即嘆息道：「可惜……老頭子看不到，不然也能得到聖師真正遺留的寶物傳承。」

「國師，但是我能看得到。」

林瀾忍不住說道：「若是能夠通過道行考驗，就能得到初代國師的寶物傳承了吧？」

「以你現在的道行，是沒法通過的。」老國師轉頭看了他一眼，說道：「即便是如今的姬首尊，想要通過國師考驗都頗為困難，你能擊敗姬首尊嗎？」

林瀾微微一怔，搖搖頭，不再多說了。

這七年來，他的道行雖然提升了不少，但與真正的大神通者相比，還是有差距的。

大虞第一強者，自然就是老國師，積累之深，隨時都能夠引動天劫的地步，當然要比姬首尊更強一些。

而姬首尊則算是積累比較雄厚的大神通者，但也沒到引動天劫的地步。

但姬首尊的道行，已經能夠和那些天法圓滿的半仙相媲美了。

他自然不會自大到認為自己能夠擊敗姬首尊。

看來，也只能等修鍊到大神通者之後，才能進入國師府的天元秘庫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