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一動不動
那落魄道人笑著看了他一眼,說道:「你如此聰慧,難道猜不到?」
林瀾沉默了一下,說道:「你想收我為徒?不……在今日之前,或許你只是想收我為徒,但今日你發現我能夠算命之後,恐怕就不止是收徒了。」
「果然聰明。」
那落魄道人嘴角的笑容更深,「不錯,在今日之前,我只看出你天生靈光難掩,必然天賦異稟,應當是身懷某種先天神通,卻不知究竟為何種神通,直至今日,你推算如此準確,我才知曉,原來你的天生神通,還真就是算命。」
他打量了一下林瀾,說道:「不過,既然你有這等天賦神通,為何過去還要招搖撞騙?你的天賦神通是何時覺醒的?」
林瀾心中忽然明白了,緩緩道:「也沒多久。」
現在看來,所謂的天生靈光、天賦異稟,所謂的先天神通,恐怕就是指他的能力『預見終局』。
儘管過去沒有覺醒,但天生靈光難掩,所以被這魔天師發現了。
「將此寶戴上。」那落魄道人忽然一揮袖,一隻翡翠指環便漂浮著飛到了林瀾面前,「此寶最擅掩蓋氣息,還有些許護身之能,就當是為師的見面禮了。」
林瀾看了這指環一眼,說道:「我並未同意拜你為師。」
那落魄道人隨意道:「拜師,或者死,你隨便選。」
林瀾的臉色毫無變化,依然平靜地說道:「就算我不拜師,你也不會殺我。」
「你就這麼確定?」那落魄道人眯起眼睛盯著他,「你對自己的推算能力未免也太有信心了。」
林瀾掃了一眼縣衙內的屍體,淡淡道:「你若想將我帶走,只需要一句話就夠了,何必滅口?如果只是為了掩蓋你自己的行蹤,這兩個月時間你都不在意,又怎麼會現在才滅口?」
他頓了下,「想必是還有其他更重要的事,讓你覺得不能有任何泄密的可能,不可讓我會算命這個消息傳出去。」
落魄道人沉默了半晌,這才說道:「太聰明的人,都很難活得長。」
「生死由命。」
林瀾平靜道:「但你一個明顯不弱的修行之人,有什麼事需要我一個凡人幫忙?」
「你有先天神通,這是不知多少修行者都夢寐以求的得天獨厚之處。」
落魄道人搖頭道:「即便我自認為有些修為,但也無法推算未來,你自然幫得上忙,只是現在還不能告訴你具體是什麼。」
林瀾皺了皺眉頭,沒說什麼。
落魄道人又說道:「我知道你不喜歡我這等濫殺無辜之人,不願意拜我為師也屬實正常。」
他似笑非笑地看著林瀾,「但你應當明白,待此事了結,你對我無用之後,我還是有可能殺你滅口的,但若是拜我為師,綁在一條船上,你我師徒,你又對我有大用處,我自然不會殺你。」
林瀾沉默了一下,說道:「那就等此事了結再說吧。」
「好,我就給你些時間。」
落魄道人神色淡然地一揮袖袍,袖中便有淡淡的灰色雲氣湧出,迅速聚攏形成了一團氤氳般的淡灰色雲朵,將林瀾和他都籠罩在了其中。
林瀾只感覺到一股無形柔韌之力將他的身體託了起來,彷彿不受重力一般,整個人都輕若鴻毛地漂浮在這團雲團之中。
他不由得打量著周圍的雲團,心中暗想,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駕雲之術?
落魄道人嘴角微微翹起,說道:「你若拜我為師,
這無影飛霄之術便教給你,如何?」
林瀾沉默少許,說道:「聽上去不錯。」
「哈哈,還有更多好處,你今後便知道了。」
只聽落魄道人大笑一聲,這看似縹緲的灰雲便直接裹著二人騰空而起,同時雲團也在不斷變淡,直至幾乎完全透明,連同雲團內的人影也消失不見,當即飛向了天際。
……
不知過了多久。
或許是因為在雲團內一直漂浮著,時刻處於失重狀態,也感受不到雲團外的烈烈狂風,騰雲駕霧的體驗相當好,林瀾昨晚到今日沒怎麼睡覺,又困又累,也只是扒了幾口飯,腹中飢餓之下,在雲團內便睡了過去。
待他感到一陣冰流在頭皮淌過,再次醒來時,便發現雲團已經落在了一片花園內。
腳下踩到實地時,雲朵也隨之消散無蹤。
周圍可見鬱鬱蔥蔥的花草,幾乎都是萬壽菊、黃花槐等色澤為黃的花草,而牆邊還生長著一顆巨大的銀杏樹,在這深秋時節早已金黃一片,地面上都鋪滿了黃金般的銀杏葉。
透過不遠處的花園門洞,可見錯落有致的亭台樓閣,小橋流水,儼然是權貴的府邸豪宅。
落魄道人笑吟吟地看了林瀾一眼,說道:「見你睡得頗沉,用了點小手段叫醒你。」
「這是什麼地方?」林瀾問道。
「這是你們關南郡郡城的郡守府,算是我其中一個徒弟的棲身之所。」落魄道人說道:「你暫且在她這裡住下,待我準備好之後,再來找你。」
「關南郡守?」
林瀾聞言,卻是心裡一動,輕聲道:「我這案子上報明州州牧之後,本該由本地關南郡守親自監審,但郡守根本沒來,只是派了個差使,看來這關南郡守不是你們魔道中人,就是你們的一顆棋子吧。」
落魄道人笑了笑,說道:「我這徒弟有些貪慕榮華富貴,在這郡守府借住罷了。」
林瀾沒說什麼,但魔道中人所說的『借住』,恐怕不是借住那麼簡單。
「來了。」
落魄道人轉頭看向了那鬱郁花草環繞的門洞。
不一會兒,只見一大群人從門洞後走了進來,赫然是一個個衣著花花綠綠的英俊男子,簇擁著一個為首的艷麗女子。
那女子約莫二三十歲,身穿大袖紅羅長裙,著綉金雲肩紅霞帔,罩著黃紅紗衫,腰系一條紅霞似的絲絛,容貌嫵媚,身姿曼妙,裙下赤著一雙白皙潔凈的玉足,在這金葉黃花遍地的庭院內奔走,鮮艷火紅的衣裙絲帛飄動,就像是一朵跳躍的火中蓮華。
「師尊!」
只見那艷麗女子快步走來,聲音哽咽地呼喚一聲后,一把推開身旁兩名男寵,便上前直接跪在了落魄道人的面前。
當場就抱住他的雙腿,用光滑乾淨的臉蛋緊緊貼著那不知多久未曾換洗的道袍下擺,任由衣衫和臉頰沾著污泥灰塵,卻是不管不顧,眼眶通紅。
「師尊,您可算來了,三娘都快想死您了。」那艷麗女子泫然欲泣地仰頭望著落魄道人,哽咽著說道:「前些日子收到您的飛書,三娘就一直期盼著您來看看徒兒,現在您終於來了。」
說著說著,她臉上便已是淚珠滾滾,哭得梨花帶雨。
一旁的男寵們都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似乎不敢相信的樣子。
「想我?」
落魄道人笑了,忽然抬腿掙開了那艷麗女子,隨即將滿是污泥的大腳踩在了那艷麗女子的臉蛋上碾了碾,冷笑道:「是怕我死在外面,你拿不到陰月符的解藥吧?」
艷麗女子卻是絲毫不嫌棄,反而主動用臉貼著他的腳底,彷彿對待重寶一般捧著這隻臭腳,流著淚說道:「師尊,徒兒自然是更想念你一些。」
「看來當真是我的好徒兒。」
落魄道人笑了笑,放下腳,隨手伸到懷裡腋下搓了搓,掏出了一顆黑色的丹丸扔到那艷麗女子面前的地面,略顯譏諷地笑道:「為師早就給你準備好了,特意替你好好保存著,還熱乎著呢。」
那艷麗女子卻像是看到救命稻草一般,慌忙撿起了地上的藥丸,看著上面那層黑黢黢的污垢,猶豫了一下,便扔進嘴裡,仰頭咽了下去。
魔道中人這麼重口味嗎?林瀾在一旁看著,感覺有些反胃想吐。
而男寵們更是當場獃滯,似乎已經被打擊得三觀崩塌了。
待那艷麗女子服下丹丸后,便站起身來,擦了擦眼淚,展露笑顏說道:「師尊您願意屈尊來看三娘,徒兒非得好好招待您盡孝不可,三娘已經讓下人準備好了午宴,還請師傅移步正廳。」
她又看向了旁邊的林瀾,開口問道:「對了,師尊,不知這位小郎君是?」
「這是林瀾,林安然,今後說不定是你大師兄。」落魄道人淡淡道:「你好生招待便是,若是敢有半分怠慢,可休怪為師無情。」
「大師兄?」
艷麗女子頓時一愣,隨即笑靨如花地看向林瀾,嬌聲道:「沒想到師尊居然有了收納真傳弟子的心思,不過師兄一看便是與師尊同樣不拘小節,超凡脫俗之人,難怪能得師尊喜愛,妾身叫閻三娘,師兄您叫我三娘便是了。」
不拘小節?
林瀾忽然反應過來,自己也兩個月沒洗澡了,自然是和這落魄道士一樣蓬頭垢面,衣衫襤褸,看上去不比乞丐好多少。
他淡淡開口道:「我還沒答應當他徒弟,而且也不喜歡這種又臟又臭的樣子,能給我準備一下洗澡水嗎?」
閻三娘頓時愣住了,似乎沒想到林瀾居然敢這般說話,不由得緊張地喉頭微動,小心翼翼地看向了落魄道人,眼神隱隱有些恐慌。
落魄道人冷冷道:「看我做什麼?還不快去準備洗澡水?去準備兩桶,既然安然不喜歡臟臭,那我也洗洗吧。」
閻三娘又是愣了一下,這才連忙說道:「是,師尊可需要三娘伺候您沐浴?」
「不必了,你嫌棄,我也嫌棄你。」落魄道人擺擺手,又說道:「林瀾尚未修行,你不得招惹於他,你素日里的那些手段,都給我乖乖收起來,知道嗎?」
「三娘知道了。」
閻三娘乖乖點頭,隨即嬌聲道:「師尊這說的哪裡話,徒兒親近師傅還來不及呢,若能伺候您,那便是徒兒的榮幸,哪裡會嫌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