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姐姐，你先嫁

殿門被推開，一襲火紅的大氅映入眼帘，她身後是早已黯淡的天色，而大殿中依舊燈火通明。

顧明庭斂去方才的情緒，抬起頭，望著顧明昭心疼的面容，淡漠的臉有了一絲動容，他薄唇輕啟，低低喚了一聲，「姐姐來了。」

顧明昭款步向前，白皙明艷的臉上帶著探究，「明庭，你最近臉色越來越差，姐姐過來給你把把脈。」

說罷，她伸出柔荑，很自然的想要搭上男子的腕處，可就在她的指尖離他的手腕半寸不到之時，男子忽的抽回手臂，慌亂起身。

他不著痕迹的收起驚慌之色，負手而立，遠離了女子些許，淡淡開口道，「無事，姐姐不用擔心。」

顧明昭何其聰明，她望著男子的反常，美目微揚，「既然無事，為何不讓我把脈？」

又是一波異樣沿著心臟處蔓延，顧明庭下意識的撫向胸膛，顧明昭忽然回過神來，她不由分說的抓起男子的手腕，只是片刻，便大驚失色！

「這是……這是七屍蠱！」她話語中帶上了盛怒，「岳思瑤！你好大的膽子！」

不等男子反應過來，她早已閃身行至殿門處，顧明庭眼疾手快，拂袖帶著勁風掃過殿門，殿門應聲而關，阻止了女子的腳步。

她轉身，琉璃般的眸子早已被瘋狂吞沒，她面色陰沉，望著眼前那襲明黃色的身影，眉宇間布滿陰霾，「是你要求的？」

男子點頭，俊臉上帶著倦意，「本想幫阿玥恢復記憶，可沒成功，姐姐別怪岳思瑤，她也是被我逼迫的。」

顧明昭不敢置信的聽著他的輕描淡寫，揚聲詢問，「既然如此，為什麼現在還不不解了你體內的母蠱？你可知，假如她出了什麼意外，你也會命不久矣？」

男子淡然一笑，揮揮手，「無礙，有岳天城在，她不會有意外。」

顧明昭閉了閉眼，許久，終於壓下了滿腔的怒火，她嘆了口氣，道出的話語帶著試探，「明庭，開春就該選妃了，你的後宮，太空蕩了。」

顧明庭面色忽的一沉，他琥珀色的眸升起慍怒，「選妃的事，不牢姐姐費心，我自有安排。」

「那說說你的安排。」顧明昭眉梢輕揚，多了一抹咄咄逼人。

顧明庭臉上儘是不悅，他不語，二人就這麼僵持著，誰都不願妥協。

終於，二人之間的劍拔弩張在顧明庭看到女子琉璃般清澈的眸中有眼淚掉落，他才忽然慌了神，在他心中，姐姐似乎從未有過脆弱，哪怕身陷囹圄，也是一身傲骨！可現在，她居然哭了，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她落淚，是他的堅持傷了姐姐的心了嗎？

他收起戾氣，緩步走到女子面前，伸出大掌想要替她擦去眼淚，女子一驚，驟然後退一步，她伸手悄然拭去臉頰的淚痕，低低說道，「若是喬玥不回來，你就打算一直如此下去？百年之後，你的皇位由誰繼承？你有想過嗎？」

顧明庭望著她與自己相似的眉眼，眸中閃過少有的溫柔，他並未回答女子的詢問，只是大步上前，不由分說的將眼前的女子輕擁入懷，這是他第一次以強者的姿態伸出羽翼，帶著守護，帶著愧疚，他的嗓音不知從何時起，早已帶上了王者的霸氣，「姐姐，一直以來我都未曾和你道過謝，你我二人，自然不必這些客套，但姐姐對我的心與我對姐姐的心是一樣的，你早已過了及笄之年，其實，你的婚事才更緊迫，明庭此刻才察覺到自己的自私，竟從未替姐姐考慮過以後，如今想來，甚是慚愧。」

顧明昭心下一緊，慌亂推開男子的禁錮，她明艷的臉上閃過紅暈，「你休要扯到我身上來！」

顧明庭輕笑出聲，他頓了頓，伸手撫過女子肩膀，琥珀色的眸帶上了幾分認真，「姐姐，你先嫁，只要你嫁了，我就解了這七屍蠱，考慮選妃，如何？」

女子驀然抬頭，望著他的眸堅定中帶著狡黠，心中忽的湧出一抹複雜，似乎有什麼東西梗在心間，抓不住，逃不掉，許久，她終於垂下眸，淡淡開口，「君無戲言。」

他緩緩鬆開手掌，目光轉暖，「君無戲言。」

女子轉身，退出大殿，迎面而來一股寒意，吹散了她臉頰的滾燙，殿外不知何時早已被一片白色覆蓋，那飛揚的雪花肆虐著，似要將人撕碎一般，顧明昭火紅的大氅早已被寒風吹得左右搖擺，可她像是並未感受到寒意一般，訥訥的往前行著，漫無目的。

不知不覺，她走到了早已荒廢的靜月閣，那是她的母妃靜貴妃曾經的住所，她推門而入，在庭院中的一顆合歡樹下站定，合歡花盛開在夏日，如今大雪紛飛，倒是顯得光禿禿的枝丫有些寂寥了。

她站定，許久，直到頭頂上方有一把油紙傘撐起，她才愕然轉身。

只見一個陌生的男子身著禁衛軍盔甲在她身後出現，那張臉，剛毅俊美，帶著敬重，帶著擔憂，帶著嚴肅，卻唯獨沒有懼怕。

她明艷的臉龐忽的生出一抹疏離，她並未拉開距離，而是沉聲問道，「誰讓你跟著我的？」

那男子如實回答，「回長公主的話，是皇上命末將護送長公主回昭棲宮的。」

顧明昭沉默了片刻，冰冷的面容有所緩和，像是想到了什麼，她忽然抬起頭，上下打量了一下男子的身形，話鋒一轉，問道，「你叫什麼？家住哪裡？家中還有何人？」

男子被她問的有些詫異，但很快，他便恢復如常，他恭敬的答，「末將李榮楚，家中有一祖母，曾在宮中當差，後身染瘟疫去世，末將亦被傳染，幸得皇上相救，將末將送至喬家軍，末將不負聖恩，立了軍功，被皇上提拔為禁衛軍副將，隨喬小將軍守護皇宮。」

顧明昭聽罷，緩緩點頭，她面色波瀾不驚，只是淡淡回應，「家世還算清白。」

李榮楚不明所以的抱拳一揖，「謝長公主誇讚。」

顧明昭不以為意，她繼續開口：「今年貴庚？」

男子啞然，他剛毅的面容閃過震驚，后急急低頭回答，「剛滿十六。」

「嗯，」她終於轉過頭，絕美的面容被雪襯的璀璨奪目，她盯著李榮楚愣怔的眼眸，朱唇輕啟，「願意做我的駙馬嗎？」

男子突然看痴了去，他稜角分明的眉眼似被她蠱惑般不知所措，許久，他終於回過神來，手中的油紙傘也早已掉落在合歡樹邊，他忽的單膝跪地，抱拳一揖：「長公主贖罪，末將不敢！」

顧明昭輕嘆一口，抬腳從男子身側離去，男子見狀急忙起身，拿起油紙傘跟在女子身後，他一張俊臉漲的通紅，張了張口，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顧明昭停下腳步，背對著他，道出的話語依舊淡漠，「你要不要再考慮一下，若真的對本宮無意，本宮再去找別人。」

男子終於覺察出了不對，他繞到女子身前，高大的身軀立刻替她遮擋住了迎面而來的風雪，他眉宇間有擔憂之色顯露，但也只是小聲的說道，「長公主神仙之貌，哪有……哪有兒郎不會心動，只是，婚姻大事不能兒戲，長公主千萬不要因為一時意氣而草草成婚，這樣日後會後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