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心劫(下)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有了傾盆之勢,雷聲大作,暴雨來襲。可屋裡的三人,沒有一個在意,他們全部沉浸在老婆婆的這段過往裡,難以走出。
最後,老婆婆自嘲的說:「當初求著村長,看著我們可憐,分了塊地給我們,與其這樣還不如不分,辛辛苦苦一年,也就這個下場。還不如給那些要地還要不上的!」
廉季聰問到,這地還需要求人?
是啊,求那個勢利眼的村長。老婆婆回答。「聽說求不到的,要麼離開了,要麼去了山上。估計也是生死未卜,福禍難料啊!」
怪不得飯館老闆,只能跑到山上開地,原來竟是這樣。
造化弄人,不錯,當真是造化弄人……
「馮大娘!馮大娘!」突然傳來的呼喊聲讓三人從沉痛中暫時回過神來,廉季聰跑出去一看,居然是飯館老闆一瘸一拐的走來了。
廉季聰和飯館老闆兩人一見,都格外驚訝!
兩人心裡想:他怎麼會大晚上來這啊?
馮大娘探出頭看見飯館老闆,招呼到:「張大爺,外面雨大,快進屋!」
飯館老闆說:「來不及了,馮大娘,要來洪水了。塘馬來傳信了。趕緊逃吧!」
在堤岸邊,上備有報汛的「塘馬」。當上游地區降暴雨致河水陡漲時,報訊的官員就將預警信息寫在黃絹上,派人騎馬急送下游,通知加固堤防、疏散人員。閩家村上游因大雨河水暴漲,岷修村支流堵塞,彙集到閩家村支流,河水洶湧,洪水即將來襲。
「咱村村長隨著部分村民早搬出去了,我怕咱村裡人沒人通知,就趕過來說啦。趁河水還沒暴漲,先往我家的方向跑吧。我那邊是山,往上爬個幾米就脫險了。」然後他說完,一瘸一拐的走了,還有兩三戶沒搬走的人家,等著他的消息呢。
「等等!」廉季聰趁飯館老闆還沒走遠,叫住他說:「把地址告訴我吧,我跑的動,老闆,您和馮大娘快去躲躲吧。剩下的交給我。」然後他轉頭對殷靈說:「照顧好他們二人!」然後詢問了地址,一溜煙的跑了出去。然後趁他們看不見的時候,化成了一道光,飛往村子里的人家。
在陽間,大家都不允許在凡人面前使用神力。這下無人瞧見,神力倒是可以用來救人。
在途中,廉季聰用令羽傳信給了唐霖儀和魏子墟,讓他們速速趕往閩家村,對飯館老闆家住的那座山啟用護山陣法。暴雨天氣很有可能引發山洪,而除了那座山,閩家村村民又沒有其他落腳之地。殷靈負責對村民的護送。
分秒必奪,分秒必爭的時間到了!
等廉季聰通知完最後一名村民的時候,唐霖儀魏子墟已經到達閩家村山頭。他們兩個落在山頂,周身散發出浩瀚的神力,湧入山內,開啟護山大陣。
剎那間,神光乍破天際,漆黑如夜的晚上彷彿即將迎來破曉一般,如同白晝降臨,然後瞬間陷入漆黑一片。村民不知所云,以為神靈顯靈,更加爭先恐後的走向大山。
按照殷靈的令羽傳音,大家都在飯館老闆家的茅屋裡落腳。最後匯合的時候,每個人都成了落湯雞。
飯館老闆趕忙拿出了屋裡的棉被,生旺了火,熬了一大鍋湯給大家取暖。十幾個人聚到一起,互相依偎取暖,慶幸著劫後餘生。
廉季聰環顧四周,感慨:「幸好老闆你早有準備。這屋裡還有幾張桌椅板凳,不然我們沒機會落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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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擺了擺手說:「這還真不是算我聰明,當初我知道官兵催稅,留了個心眼。提前把一些東西轉移了一波。不然,他們肯定把我這的東西都拿走了。」
殷靈對此感到差異,「老闆,你不是早就交上稅了嗎?」
魏子墟說:「這朝廷打仗,打的各種缺人,各種牛鬼蛇神只要到了年紀,沒傷沒病就招進去了。這官兵隊伍里良莠不齊,再加上朝廷因為戰爭錢糧吃緊,默認了一些官兵燒殺搶掠,就有的官兵更加放肆,胡作非為了。」這次他和唐霖儀去了軍營,覺得軍隊散漫,人心不齊,勝仗實在難打。
老闆接著說:「這人命都鬧出來了,還在乎幾個錢?有的人啊,良心早沒了。這年頭打仗打的,把好人打成了個稀罕物!」
唐霖儀和魏子墟接著想起那個被打死的士兵崔浩,心裡一沉。
崔浩本是懷著報效國家,浴血殺敵的心入的軍營,可因不願搶劫,被他人打壓欺凌,無奈出手。後來他死了,也沒死在心愛的戰場,最後草席草草一卷,把他的一腔熱血埋進了泥土,他這一輩子,就這麼結束了。
稀里糊塗,什麼也沒弄明白的結束了。
這種環境,怎麼可能培養出赤膽忠心的戰士呢?
這世道,變得太過荒唐了。
村民們望著外面,大水即將突破河堤,很快,就要淹沒閩家村了。
這個帶給他們棲身之處的村子,也是帶來無數心酸煩惱的村子,就這樣要消失了。
沒了村子,他們要去哪呢?他們能去哪呢?
絕望的氣氛隨著暴雨瀰漫開來,有人已經開始抱頭痛哭,他們現在分無分文,什麼也沒有帶,就算躲過了這場暴雨,以後也難覓生路了。
「早知道我剛剛從家裡拿出點東西來了,這以後日子怎麼過啊!」不知是誰先喊出一聲,之後其他村民接著附和。
「是啊,家裡的破爛說不定還能賣點錢。」
「沒錯,早知道洪水還有一刻鐘潰了河壩,我肯定多拿點東西。」
只是,這種天災,誰能預知,什麼時候能開始?什麼時候能結束呢?
廉季聰四人是冥界的差役,不是肉體凡胎。他們以後,有的是無數的光陰歲月;而村民們都是凡人,生老病死各苦皆嘗,這往後的日子,不知道還要遭受多少風霜雨雪?
廉季聰思索了一會,說到:「我年輕力壯,跑得快,我和我的同伴可以試試,看能不能替你們拿些東西。」
他們四個人都有法力,等會跑出凡人視線,就可以催動神力來回自如,一刻鐘應該來得及。
剛剛廉季聰悄悄用令羽傳了信,其他三人均明了於心。
「不可,萬一你們出事了,那該怎麼辦?這俗話說的好,好死不如賴活著!」飯館老闆第一個反對,其他人也覺得有些不妥。
畢竟都是自己的東西,要是連累了別人,自己的良心根本過不去。
「沒關係的,如果洪水中途來了,我保證半路返回,我們四個會注意安全的。你們其餘村民就留在這裡接應,就不要出去了!」廉季聰不容置疑地說。
要是村民跟來,他們又不能自由施展神力,肯定大家最後都是全軍覆沒的下場!
等四個人問完所有人要帶的東西,廉季聰馬上用眼神示意其餘三人,趁他們還沒反應,快跑!萬一那些村民中途反悔就不好了!
於是,四人爭先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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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往屋外跑去,出了門剎那間跑的無影無蹤。緊接著屋裡傳來飯館老闆的話:「你們好歹把斗篷披上啊!」
四人冒雨而出,催動力量快速來到了村子里。村民要拿的多是一些零散的常用之物,錢財倒是不多,大多用神力一揮就可以拿出。
唯一不明了的,是馮大娘的東西。馮大娘在山上突然想起,她搬來的第一年,她家老頭子在院子里的棗樹下埋了東西,但是埋的是什麼,她家老頭子沒說,只說是應急用的。
這件事過了很久,她差點忘了,要不是突然廉季聰一提回去拿東西,她差一點就忘記了。
她家老頭子已經走了,他能給她留下什麼呢?
老大娘這麼想著的時候,四個落湯雞已經拿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回來了,每個人都氣喘吁吁的。
其他村民幫忙分發完東西,廉季聰四人正喝著老闆熬的湯,恢復體力。
當馮大娘看到那麼大一個箱子擺在她面前時,她還不太敢相信,他家老頭子埋了什麼好東西,這麼大一箱?
廉季聰按捺不住好奇心,說:「趕緊打開看看唄,這個箱子我搬的可沉了,好奇裡面什麼東西?」從院子里挖出箱子的時候他自個嚇了一跳,沒想到大娘家屋裡沒啥東西,院子里居然還有那麼多好寶貝!
大娘打開箱子,裡面放了一些糧食種子,備用的口糧,一雙碗筷,幾尺布,還有一個布包。她把那布包打開一看,裡面有一些壓箱底的銀錢和一副刺繡。
這錢,估計是她家老爺子偷偷攢下來給她,以備不時之需用的。不愧是個可靠人啊,也不愧是她選中的人。
那副刺繡,則是她出嫁時親手繡得嫁妝,當時她託人問他喜歡什麼圖樣,他派人回答梅花,她便綉了梅花。
梅花高潔,凌霜而開。她家老頭子當時新婚後說,這日子就像做生意,不知道哪一筆糊,哪一筆成,總有不順意的時候,但日子總要好好過下去,不能因為眼前一時的劫難,沒了後面的盼頭。就好比著這梅花,總是凌霜而開一樣。
苦日子過久了,她差點都遺忘了以前老頭子的心愿了。不管在哪裡,她都要好好活。
老頭子,既然這是你的願望,那我就替你,好好活下去。大娘心裡這麼想著,一遍又一遍的撫摸著刺繡上的臘梅,追憶著以前的歲月,內心越發堅定。
到了第二天,除了飯館老闆留下來,等待自己的兄弟。其他人決定再次背井離鄉,尋找新的出路。
廉季聰等四人山頂上目送著村民離開,馮大娘在隊伍里走的最起勁,心裡似乎有著不滅的鬥志。
希望這是他們最後一次,背起行囊。
四人心裡祝願著,趕往冥界,這次複核完事情,崔官兵和王老漢的案子,對他們來說,也就了結了。
可是廉季聰心裡卻總是放不下,昨天晚上馮大娘悄悄對他說:「小夥子,我看你倒是個勤政愛民的好官。我相信你們回去復命后,朝廷的不良之風一定可以改善的,我們這些人也一定會等來正義。」
可事實呢?
他是冥界的差役,不能插手陽間的生死。他可以定來世,卻不能管今生。
就算沒有魔障,朝廷遲早也會和百姓水火不容。魔障之事,只是加速了這些百姓的國破家亡罷了。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平凡人家依舊在顛沛流離,富麗堂皇的宮殿依舊在夜夜笙歌……
(本章完)